嵌在我肩头的几道陈年老疤,突然疼痒得厉害。
估计,又要变天了。天边的乌云,果然开始迅速集结起来。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便勾结着飞沙走石,集体打理起了我稀疏的毛发!
我直起腰身,朝天空鄙夷地笑笑,然后继续爬上鹰崖,搬起一块块斗大的岩石,蹒跚爬下,再驮向远方……对于一只赤手空拳且体形不大的狐狸来说,“移山”这等规模的拆迁工程,还真不是什么馋人的活儿呢—风雨无阻,整整十年过去了,本公子当初那对红光滑润、连磕瓜个子都恨不得戴手套的粉嫩爪子,愣是磨成了熊掌,还连累了胳膊,麻木得像截枯死的树桩!而对面这堆耸入云端的鹰崖碎石,却未见什么根本性的变化。
花鹰公主一如既往,在傍晚时分给我带来了蛇肉。
这十年里,她大部分的工作,除了抓蛇,就是飞到很远的地方,衔来形形色色的种子,撒在冒着硫烟的松山上。可惜,除了几棵对环境没啥要求的松柏勉强破土之外,其他一干物种均如石沉大海,杳无影踪。
但花鹰依然不停地播种,一如我不停地刨挖着自己奄奄一息的碎梦……
汹涌的雨水已从天空中倾盆而下,就餐时间变得宽松起来,我又有了聊天的冲动。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总想聊聊过去,聊过去的自己,过去的花鹰,过去的鹰崖,过去的松山,还有其他过去的一切……但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花鹰是不会听的,她在多年以前,听到我用“当初”开腔就烦躁不堪,后来我频繁地把导语改成了“从前、那时、想当年、我记得……”,都会被她及时识破,而宁愿一翅子窜上云霄,饭都舍得不吃!
我只好自言自语了。
其实,我是讨厌自言自语的,我讨厌把自己打磨成一个孤独而垂暮的老人。但我一刻都不敢停止回忆,我害怕生命中那些至关重要的动物朋友们,会毅然抛弃我的脑海。还有那一段段与之有关的故事,我害怕它们会像初春的残冰一样,悄无声息间便融化得无影无踪—我害怕再去打捞时,它们已了无痕迹。
我得习惯自言自语了。
哪怕,我会为此而迅速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