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大师西门楚留的大宝号位于闹市区,是一家经过工商登记的咨询顾问公司。虽不能用“客似云来”形容其生意兴隆,但起码可以说是丁财两旺。
店堂正面,贴着非常醒目的“润格”价目,其项目从婴儿改名、结婚择日、孕妇开刀择日、看房屋风水到墓园风水、看店铺风水到看别墅风水无所不包。“最低消费”为2800元,最高消费是给别墅看风水,为10万元。
说起来,西门楚留的风水学问,既非祖传,也未得门派葵花宝典。他的发迹很有点传奇色彩。
他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岗的国企工人。之后他找过几份工,高的做不来,低的又嫌有失身份,因此生活相当窘迫。有一天,他从一个旧书摊边走过,见到一本有点残破的《风水学入门》,花2.8元买了下来,回到家就一页一页看起来。这时他才知道,风水学其实并非骗术,而是一门综合了地理学、气象学、建筑学、植物学、动物学、心理学等学科知识的综合性学问。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掌握这些学问,只不过大多数人不懂得找一本这样的书来读读罢了。
开始时,他凭着从书上看来的几个名词术语,偷偷摸摸给人看风水,生意非常清淡不说,报酬也低得可怜,有时只赚得吃一顿饭;光景好时,也就是每次赚个三五十元。
他第一次走红,得益于为一座墓园看风水。那一次,一个开发商投资开发一座墓园。那时不像现在,所有先人骨灰都要集中在墓园或骨灰楼安放,而是各行其是,“随遇而安”,因此开发墓园的投资存在相当大的风险。
开发商找到西门楚留,商谈了好几次。开发商的意向是,不论实际风水如何,只要他能将墓园炒作成为一流的风水宝地就大功告成。
西门楚留拿着一件观测风水用的罗盘,这里瞄瞄,那里测测,突然若有所悟说:“此乃龙脉之所在!”接着,他指着远山,说出龙头、龙身、龙尾、龙爪之所在,说得云里雾里,听得开发商一愣一愣的。开发商不耐烦了,说:“痛快点吧,怎样?”
西门楚留兴头上被开发商泼了一瓢冷水,有点不快,长话短说:“埋葬在这里的先人,其后世必有人黄袍加身!”
开发商本来对西门楚留有三分把握,听了这话,“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说:“如今是什么时势,还说这些几百年前的旧话,鬼才信么!”说罢扬长而去。
西门楚留半是委屈半是后悔。说委屈,是因为他只不过“依书直说”;说后悔,是因为他忘记了时势,皇帝老儿已被推翻近百年了。
但谁也想不到,不久以后有一件事验证了西门楚留风水学的正确性。事情是这样的:
鸦岗村有一个年轻人叫赵文标的,十多年前考上了省粤剧学校,毕业后分配在M市粤剧团。粤剧有所谓唱念做打的说法,即是说,唱功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念、做(演)、打(武功)。文标的声线不佳,只能演一些配角。有一次巡回到家乡演戏,文标演的是皇帝,正是“黄袍加身”。乡下人对戏剧没甚研究,觉得演皇帝是最风光的。相反,即使演主角,而主角是乞丐或落难之人,乡人反而会为之叹息,认为落到这步田地有辱祖宗。
而文标的先人正是葬在待开发的这块岗地上。
开发商闻知这事,惊讶得如遇仙人,即布置许多手下到处宣扬,由此墓园穴位十分抢手,销售业绩节节攀升。而西门楚留的声名也随之大振。
当然了,虽然四乡八里的人都在风传西门楚留风水算得准,但毕竟那仅仅是乡下人见识而已。
真正使西门楚留名声大振的是另一件事。
5年前,M市遭遇百年一遇的洪水威胁。M市水利局局长邱维是接任这个职位不久的新官。100年前那场大水,莫说邱局长本人,连他爷爷都没见到,其惨况他只是从水利史上看到。对于即将袭来的这场洪水猛兽,邱局长慌了神,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惶惶不可终日之际,他听说风水大师西门楚留工于神算,于是立即派秘书科的人将西门大师请来。邱局长将自己担心的事和盘托出。
西门大师听罢,在心里打响了小九九。他对M市的水利设施和抗灾能力一无所知,但他明白,此事只有两种可能性:大堤安然无恙,或者全线溃堤。不论说出哪一种结果,都命中了50%。他再又想,M市经济实力雄厚,水利设施不会差,况且前面10年一遇、30年一遇、50年一遇都抗住了,可见在抗灾保堤方面有相当基础。于是西门大师拍了拍邱局长的肩膀说:“我掐算过了,你的命相是官运长久,并且还有上升空间。照此推算,大堤的事,你大可放心得!”
真是时也运也。这次百年一遇的洪峰顺利过境,M市的抗洪斗争全面告捷!庆功宴上,邱局长请西门大师坐了上席,连敬三杯。
从此,西门大师身价百倍,给人看风水不但收费不菲,并且要提前10天跟他的助手预约。
不过,最近出了一点小岔子,使西门大师的声名略受小挫。那天,西门大师出外看风水归来,遇到了台风夹带暴雨。本来,如果他将自己的座驾宝马车泊回地下停车场,自己也回家歇着,是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但是,他不知为了什么,或是等一个什么人,竟然将车停在小区外一株千年古榕树旁。台风袭来时,古榕树被连根掀翻,正好砸在西门大师的“宝马”上,西门大师也受了重伤。
这事经过媒体曝光,在M市引起轩然大波。人们无法找到合理解释,只好自圆其说:
“人算不如天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