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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走不出的围场

校园生活的常态,是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不喜欢三点一线,倒也不是问题。你可以从早到晚宅在宿舍里,也可以上课的时候外出游学,而学校,则不会太难为你。刚入学的新生,有一节“不要抄袭,不要作弊”的教育课,但对老生,就没有人强调校规校纪之类的。

从北京到MC,我转了两次机,还坐了三个小时的校车。校车的一路,鲜有人家,连路灯都不多。这架势,哪像是到了美国。

而从机场到MC,有校车待遇的,也就国际生中的新生。以后出行,能依靠的只有公共巴士,而且还是一天才出现一次的那种。

就概率而言,美国的文理学院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村里。美国的大城市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咱中国人叫得出名字的那些个。很多州的首府,居民数量还不如咱们的一个县城。归根结底,还在美国的地广人稀。

MC所在的小镇是牧业区,有几个山地牧场。夏天坐车经过牧场,就算车窗关着,也最好屏住呼吸,因为空气里尽是奶牛们放的屁。气象学家讲,温室气体中的甲烷,很多是奶牛惹的祸。但也正是因为有这些牧场,在MC,我们喝的是有机奶,吃的是自制的奶油、奶酪和冰激凌。

小镇也就一万多人,牧场主之外,不是学院的人,就是为学院服务的人。也是因为这一点,小镇也号称是大学城。不过,在咱中国人看来,能称得上城的,没有几百万人口,也得几十万。

一般意义上的大学城,大都临近名副其实的城市。比如,普林斯顿离纽约很近,伯克利距旧金山不远。就算离大城市稍远的,如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所在的大学城,虽然规模谈不上大,但公用设施和生活配套基本齐全,起码,火车站、商场、医院、中餐馆,还是不缺的。

而MC小镇不尽一样,自己一丁点儿,和大城市也不沾边儿。向南几十公里,倒是有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城市。这个城市犯罪率高,经常上报纸,但MC人买衣服、下馆子、看病就医,还得靠着它。因为MC在小镇,除了一家货品不全、价格超标的小超市,几乎没有面积更大的公用设施。

对于美国人,车,是必需品。

不过,MC的中国人,就算有经济实力,也基本不买车。一是用途有限:除了镇上的超市,学院周边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而往远处走,时间都花在路上了。二是前车之鉴:有车的两位学姐,都成了全校闻名的陪练兼出租司机。在美国,学车不用去驾校,考了笔试,就可以让有驾照的人陪练。有车的后果,就是身边会冒出一群朋友,这个喊你“大师”,让你教她开车;那个建言你不要亏待自己,要“请你”去吃大龙虾。

没车的人,平日被困在校园里。吃,靠学校的食堂;用,靠校园里的小商店或者上亚马逊网购。想到校园外骑骑自行车,但山路蜿蜒,而且没有自行车道,没有路肩,只能走车道,生怕呼啸而过的货车,把自己吹到山谷里。

待在校园里时间长了,免不了耐不住寂寞。但要往学校外面走,就得靠脚丫子。

我最初去的地方,就是那家小超市。之所以去超市,只是觉得,天天吃食堂,将来连美国超市里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牌子也不认识,岂有此理。

进超市,原本只是像看博物馆里的陈列物一样,看着超市货架上的商品,在脑袋里留几个品牌的影像,但时间一长,口水就冒出来了。

有了心动,自然会有行动。

我买得最多的,是食堂里没有的杧果、木瓜、阿拉伯蜜枣等等。水果沉,回去的路上又有一个长坡。有两次,才开始爬坡,就有司机停下车来,问我要不要搭车。这等好事,自然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结果,两位美国**都一路把我送到宿舍楼门口。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挺后怕。两位司机,为什么一定是美国**,而不是人口贩子?老妈从小就一直教育我的事儿,怎么到20岁了还不记得?

但MC小镇,就是这么的民风淳朴,人与人之间有信任,有温情。虽然不能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住上一阵子,防人之心就会慢慢变为零。图书馆里,人们用笔记本电脑占座;宿舍楼前,自行车净是没上锁的。

当然,这与小镇小而纯有关。MC小镇是纯种白人的地盘,彼此之间,说不定还有熟悉的人联着。马路上要是走着个青涩的黑人或者亚洲人,基本上都是MC的学生。

要说我便车搭得最绝的一次,是大二的感恩节。学校可怜我们这些有家不能回的国际生,除了安排我们去校友或教授家吃感恩节晚餐,还专门派校车带我们去超市买吃的。

购物完成,我们在瑟瑟寒风中等校车,却迟迟不见车的影子。原来是车坏了,正在调别的车。

我等得不耐烦,就径自走了。还没走出停车场,在我前面,一个刚购完物的老太太就停下车,请我上去,弄得刚才还好心劝我“再等会儿”的姐妹们目光惊羡。

车的后座尽是生鲜和饮料。老太太讲,要不是今天已经有了接待任务,真想请我到她家尝尝她的厨艺。

“您也是MC人?”

“我先生是。”

两个月后,新的学期开始了。我选了国际政治课。教授史蒂文斯是个银发老头儿,长得潇洒睿智。

第一堂课,点个名,相互熟悉是必要的程序。班上就十几个人,很快就点到了我。念完我的名字,教授笑着对我说:“未兹,我太太今天早上还问起你呢。”

全班的白人都敬畏地望着我这个亚洲关系户。

原来,他是老太太的先生。

然而,好印象一会儿就不见了。史蒂文斯的口才倒是不错,天马行空,气势豪放,但听了半天,就是不知道他要讲些什么。

要不是因为蹭过他夫人的车,第一堂课后,我肯定会把这门课退掉,而不是白白遭了一个学期的罪。

看来,搭便车,也是有代价的。

到校园外偶遇,不可能是常态。绝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在校园里上课。

小班上课是MC的特点之一。学院大多数的课堂,只有十几个学生。

课堂小,和教授交流的机会自然多。而且,教授们也愿意和学生对话,而不是一个人唱独角戏。这样的课堂,对学生是机会,可以既练听力,又练表达,既看别人秀,又能自己演。也是挑战,因为如果只当看客,而不发言,就会给教授留下被动的印象。给成绩时,说不定会被打个折。

课上一分钟发言,意味着课下十几分钟甚至一个小时的准备。而除了准备发言,还要应付作业,或者是几十几百页的书,或者是几页几十页的文。

除了作业,还有隔三岔五的小测,虽然小测方式多种多样,时间很短,但不准备,不花工夫,很难有好的成绩。而每一次成绩,都会计入期末总评分。

前段时间,两张美国哈佛大学图书馆凌晨4点多灯火通明、座无虚席的照片,在网上很是吸引眼球。MC没有那么夸张,但也见得到类似的场景。

MC有20栋宿舍楼,每个学生都能住在校园里。宿舍楼小巧玲珑,错落有致,给人以端庄典雅、清新自然的感觉。有的楼是100多年历史的尖顶红楼,铺着地板,有古老的挂钟和螺旋而上的楼梯;有的楼是现代的建筑风格,铺着地毯,有刷卡进屋的宾馆房门和落地窗。宿舍不论新老,每一座都献上湖景大礼,配备钢琴房和电脑房。一楼偌大的休息室里,一圈沙发围着石砌的壁炉。而宿舍楼的负一层,则设置有电梯直达门口的洗衣房。既有高档公寓的设施,又有田园山野的情调。

宿舍条件无可挑剔,但学生们的要求却水涨船高。走20分钟上课,就算是学校的倒霉蛋。大家都希望住在教学区边上,可以一觉睡到老师来;分到8平方米的小间,还会羡慕别人20平方米的大屋。

学校推崇平等主义,不照顾关系户,不偏向成绩好的,更不鼓励愿意多出住宿费的。宿舍每年更换一次,每次更换都是全校大抽签。当住得差的同学搬进别人恋恋不舍离开的房子,那感觉,很像是打倒了旧贵族。

而当我凝神盯着MC年度大抽签的电脑屏幕时,南方大U的悲怆三号正在打租房电话,和几个房主约着看房时间。她的学校只给新生提供宿舍,大一过后,就得自行解决住宿问题。学区房价,高不忍睹。而离学校远的公寓,又位于不太安全的区域,必须趁天黑前急急忙忙往回赶。她每天买菜、做饭,挤公交,精打细算地节约开支。三年里,她换过两次房。第一次,是因为室友整晚看球赛、乱喊乱叫;第二次,是因为空调坏了没人修,洗手池堵了没人管。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MC人体会不到这些。我们过得像是被惯坏了的孩子,年龄在长,人却更懒。在国内,我至少会帮老妈洗洗衣服,拖拖地,刷刷碗。而在MC,洗衣,直接扔进洗衣机、烘干机,拿出来就能穿;肚子饿了,几个食堂随便进,吃完就走人。大三大四,我住的是单间,又没有舍管查房,两年里没叠过几次被子。而每次去美国同学的房间,总觉得她们比我还懒,除了床上乱成鸡窝,桌面更是狼藉。

悲怆三号告诉我,在他们学校,华人会的群里,不是毕业生在卖电视、卖地毯、卖床垫,就是新生在求购书籍、沙发,甚至婴儿车。但在MC,卖东西会被视为小气。每年的换房季,都是欢乐大派送:用腻了的电器,搬不动的沙发,网上淘来的图书,都会放到地下一层的捐赠房。毕业生喜欢哪个学妹,会让她继承自己的冰箱、电视,甚至全部家当。

MC最令我们舒心的,是校园。

宿舍楼依山而建,鳞次栉比,错落有致。从宿舍出来,可以一路下坡,直到谷底的小木桥。过了桥,就是一气上坡的石子路,路边是一垄一垄的薰衣草,起风时,紫色的波浪层叠起伏,给人以平静安宁而又温馨浪漫之感。

教学楼中间,是大片开放式的草坪。天气好时,学生三五成群,或坐或躺,或打盹或聊天,吃着午餐,看着电脑。这时候,总会有小狗在人群中穿梭撒欢,有小松鼠在一旁啃松果,警惕地观望着。

校园的中心是两个湖,湖之间是三个不同落差的瀑布。湖的周围,小山环抱。翻过山坡,是学院自己的赛马场和高尔夫球场。置身其中,你会不由自主地驻足流连,甚至跃跃欲试。

MC地处东北,一场秋雨一场凉,草坪和球场很快就会从深绿变成鲜黄。而这个时候,树上的叶子也进入了辉煌期,先是明艳的粉,然后是深邃的红。又是一场秋雨,整个校园都染上了最绚丽的色彩。

枝头枯了,就到了下雪的日子。MC的雪季,从11月一直到次年3、4月。雪连夜下,整晚都有扫雪车在噗噗地工作。早上起来,上课的路清出来了,而扫雪车摞在路边的雪堆绵延不断,常常有一米多高。不时,雪堆上的白色会哗啦啦地洒下一些,随风飘落。

雪太大时,学院为了保证住得远的教授的安全,也会停课。中国的春节,在美国不是假日,却总能赶上下雪停课日。几个中国同学,聚在一起,在网上看春晚,把每个节目奚落一番,却都要看到结束。

校园生活的常态,是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不喜欢三点一线,倒也不是问题。你可以从早到晚宅在宿舍里,也可以上课的时候外出游学,而学校,则不会太难为你。刚入学的新生,有一节“不要抄袭,不要作弊”的教育课,但对老生,就没有人强调校规校纪之类的。

即便如此,在校园里,见得最多的不是匆匆的脚步,就是手上拿着咖啡杯、眼睛盯着书的身影。想上课就上课、想逃课就逃课的,毕竟是少数。

偶尔,也有联盟校的男生来听课,但多数时间多数地方,MC是女孩子们的世界。没有男生,女孩子们空出了许多心思。最多,也就抹点口红和BB霜,至少周一至周五下午是如此。我在洛杉矶上学的朋友楚楚告诉我,每天,她至少要在化妆上花上一个小时。而MC的我们,没人欣赏,少了一些乐趣,也省了很多时间、很多钱。

除了读书,MC也鼓励学生参加各种社团活动。

学院的学生社团,如俱乐部、艺术队、运动队之类,林林总总,100多个,而学生,也就2000多个。

学姐心如,在国内从没当过干部。到大二的时候,终于想挑战一下自己,就去竞选学生会的司库。她学的是统计专业,竞争对手,是艺术系的美国同学。美国同学的竞选传单很是直白:“我数学不好,不过,我的计算器是高精尖的。”

还未投票,胜负就见分晓。

学妹冰冰,小时候学过黑管,发现音乐系有相当于免费家教的黑管辅导老师,就重新捡起黑管,报名上了家教课。没曾想,一听她吹奏,老师立马就把她拉进了乐团。

乐团选手的水平参差不齐,但指挥很会指挥,家教们又因材施教,合奏的效果还挺震撼。时间不长,学妹就乐此不疲而沉浸其中了。

受学姐学妹们的影响,我也进过一些社团。

我是吃货,学院的“健康烹饪社”正中我下怀。

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群身材微胖的同学的聊天室。每次活动,都有同学带着自制的健康点心来,要么低脂,要么无糖。但低脂蛋糕,让我口干得想咳嗽,无糖树莓派,则酸得我牙疼。

“越野长跑队”,名字听上去很拉风,但其实并不是越野,而是在人行道上跑。队长有幽默基因,讲话很逗乐。当我们围着学校边的小墓地跑时,她说,我们在用脚步声演奏《骨头园狂想曲》(Bone Park Rhapsody㊣)。沿着湖滨跑时,她把白鹅调戏得扑翅乱叫。而当我们穿过居民区,看到有小妹妹在自家院子里卖柠檬汁,她冲小妹妹笑了笑,然后留下电影《终结者》(The Terminator㊣)的一句经典台词:“我会回来的(I llbeback)。”

跑完预定行程后,我们真的回来了。生意萧条的小妹妹兴奋道:“我长大了,也要上MC."

跑了一年,队长毕业了,长跑队也就解散了。因为,队里就我们两个人。

我于是参加了种族对话小组。

不曾想,这是个白人忏悔小组。

尽管组长多方招募,但除了我,组里全是白人。

每次聚会,总是以纪录片开始。有民权运动时的血腥暴力,警察用高压水枪和催泪弹对付示威的黑人;也有筑路华工的窘境,以及早年法规中的那一条:妓女和华人不得成为公民。

白人同学很受教育,个个举手,哭诉自己上的中小学太差,现在长这么大了,才知道自己的父辈们那么差劲。

她们都对我很友善,每次看完片子,都有意无意地接近我,用歉疚的口吻和我搭讪。这种歉意,我实在受不起。没受过种族歧视之苦的人,怎么能代表那些被屈辱过的同胞呢?这些同学分明是把中国人和华裔美国人混为一谈了。

离开种族对话小组后,我进了冰雪俱乐部。俱乐部最有人气的活动,就是去佛蒙特州的滑雪胜地。每一次,都是主席开着自家的SUV来接我们,去她家的林间木屋。大家白天爬山滑雪,晚上在空地上搭起篝火,用竹签烤着棉花糖。棉花糖快熔化的时候,夹在两片饼干里,温润软糯的夹心饼干就成了。活动本身无可挑剔,就是参加的人太多,车子总是超载,滑雪板也总是不够用,而到了晚上,不少人只能在木屋的门厅挤睡袋,冻得集体感冒。

我还打过马术队的主意。学校的马术队,得过全美大学杯冠军。想要入队,先得参加训练课。

我报了马术训练课的名,去管学姐妮可借服装,也顺便打听下情况。

我问:“学好了,入队难么?”

妮可答:“不难。只要你不从马上摔下来,基本上就能被选上。”

“摔的人多么?”

“每个班,也就几个人吧。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个骨折,一个脑震荡,剩下的只是摔青了而已。”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摔过么?”

“没有。不过,我看见身旁的同学被甩下去后,就赶紧跑了。”

我俩相视而笑。

妮可说:“要不,你来我们辩论队吧。”

但我感觉已经玩够了。

从此,我的休息时间,主要就干一件事:在健身房一边踩着跑步机,一边看电视。

跑步机的小电视上,有60多个频道。美食频道的配方,自然比当年的健康烹饪社要专业。体育频道的马术表演,也是只有风度,没有风险。而喜剧频道的美剧,更是让我边跑,边笑得摇头晃脑,时不时把耳机都给甩掉了。

在美国的朋友,羡慕我们无组织的自由,我则羡慕他们有组织的自在。

弗吉尼亚大学的珊珊来邮件说,他们正在筹划去华盛顿迎接胡锦涛主席访美。而我这个村姑,看到邮件,才知道主席要来美国了。四下一问,MC的中国人,都是浑然不觉。

弗大的华人会,一个活动接着一个活动:山西老乡办吃面大赛,河南老乡办三国杀比赛,广东老乡办粤语歌大赛。过春节,大家聚在一起包饺子,甚至学舞狮。

MC呢?中秋节聚会用的蛋黄莲蓉月饼,还是华人会的几位学姐各自卷在行李箱的衣服里违规带进美国的。月饼数量有限,一个小饼,通常要切成八份分。聚会的跳舞节目,是在聚会开始前临时排练的。至于唱歌的,靠的是爹妈给的天赋和多年前练就的童子功,没有人会事先吊嗓子。

倒不是MC的中国人不会办事,不愿办事。其原因一在MC人不多,中国人更少,二在MC本身,就没有大办活动的传统。

MC的180周年校庆,只是校园里多了一群互相拥抱的老校友,食堂在晚餐时摆上了蜡烛,多上了几道菜。至于开学典礼,则更是简单,校长对着坐在草地上的学生讲个话,就算结束了。

在MC,也没有一项活动是学生必须参加的。以至于我忙起来的时候,只读教授的邮件,而见到校方的邮件,第一反应就是删除。所以,对于发毕业文凭这样的大事,学校发邮件,都要用大写注明“很重要!请阅读!”(IMPORTANT!PLEASEREAD!)由此可见,像我这样的,大有人在。

MC没有大办活动的传统,也没有大办活动的条件。

原因种种,最重要的,当属MC太偏了,进出就要花上大把的时间,机会成本太高。

我在健身房跑步的时候,很喜欢看喜剧中心频道(Comedy Central)的脱口秀节目《科尔伯特报告》(Colbert Report㊣)。一次随意调台,却发现科尔伯特正在耶鲁做现场表演。

我的哲学教授,对素食主义哲学家彼得·辛格(Peter Singer)很是欣赏,更把辛格的著作列为我们的读物。而我们去哈佛法学院参观的时候,恰好见到辛格在学生餐厅里宣扬他的思想。

这样的餐桌演讲,哈佛、耶鲁应该差不多天天有。各路高僧,自备旅费和午饭过去,学校还得精挑细选。

不仅是常春藤,就是排名很普通的大学,只要交通方便,也会有不少成功人士过去,边介绍自己的创业经验,边做招聘广告。同一座城市或附近就职的校友,方便时来学校溜达一下,做一个讲座,带几个学生做做实习,也是司空见惯。

而我在MC的几年里,最有名的演讲者之一,是1995年奥斯卡电影《小猪宝贝》(Babe㊣)里饰演农夫的詹姆斯·克伦威尔(James Cromwell)。克伦威尔演讲那天,学校大礼堂里人满为患,我一个挤过北京地铁的人,硬没挤进去。

MC的毕业生中,读研究生上名校的不少;毕业后直接在社会上打拼的,也不乏成功人士。而且,校友们热心肠,不少人在学校校友网上,公布了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表示愿意接待在自家附近参加工作面试或短期实习的学妹。经常给学校捐款的校友,更是为数众多,不然MC怎能在文理学院捐款榜上名列前茅。

哎,捐钱的校友们,却没时间回来看看。

也是因为位置偏远,MC的学生,找零工和找实习都多一重困难。在大城市上学,可以去餐馆、电影院、商场打工。但在MC,想干活儿也没得干。学校食堂刷盘子的职位,只给大一新生。高年级的学姐找活儿,想帮教授带孩子看狗,没车的还不收。

算起来,我在MC期间,一共只挣过两笔钱。一笔是给地理教授当助教,辅导低一届的学妹,一个小时八美元。另一笔钱,是给教授翻译资料,挣了一两千美元。这些收入,比起学费,实在是杯水车薪。

打不了工,问题是暂时的。但找不到实习的机会,就有点麻烦了。因为,无论继续升学,还是走向职场,实习经历,都是人事部、招生办要参考的重要因素。

镇上没有实习的机会,可以到别的地方找,但有含金量的实习,付工资的并不多。如此,不仅要倒贴房租,而且要自掏钱包支付旅行费用。结果,只是简历上多了一笔。

我在健身房一边跑步,一边看旅游频道主持人唐·维尔德曼(DonWildman)的节目。悲怆一号来电话说,维尔德曼上周刚在她们学院做过演讲。不过,她想谈的不是维尔德曼,而是转学问题。她的学院,排名高MC一些,状况却和MC挺类似。

她出国,原本是为了见世面,却被困在乡下。即使有钱买车,也没有时间跑路。想丰富课外生活,但学院的学生社团,还不如国内高中的气势浩大。

她出国,也想要钓个金龟婿。可现在别说金龟婿,连铁龟婿都没有。靠谱男们全都名草有主。

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因此,有了转学的想法。

她问我,你不是也说过,要转到城里的大U么?

是的,刚到美国,我是有过转学的念头。MC很偏,进个城都要跑几十公里;MC很小,小得选择课经常没得可选,小到不认识的教授看起来都很眼熟;MC很老,曾经如日东升,但现在却成了江河日下。

但我和一号讲,MC是偏,但生活品质,却是千金难买的;MC很小,但自由清静,却是难能可贵的;MC很老,但教授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更是当下的名校难以比拟的。

一号叹了口气,挂了电话。她转学的事,也没了下文。

4月初,我正在西海岸游荡的时候,学校来了邮件,通知我这个提前毕业离校的学生,我们这一届的毕业典礼在下个月举行。

这个时候,我已经离开MC三个月了。

看到邮件,我想到的是宿舍楼里洗衣房中的柠檬清香,食堂里垒成小山的曲奇饼,教室中的围着一圈同学的圆桌,图书馆里午夜12点的免费咖啡,还有那丛丛的薰衣草、簌簌的落叶、松松的白雪。

我想到教文学基础的菲利斯,教写作的萨维诺,教浪漫主义的科恩,教历史的戈德,还有“关系户”史蒂文斯。时至今日,他们也是当天之内必回我的邮件。

我想起了同屋过的艾琳,同班过的劳拉,一起爬山的凯西,还有冬冬、超超、典典。在茶余饭后,这些人都曾和我埋怨过MC.劳拉说过,MC把都市女孩变成村姑打扮,把乡下小妹变成大妈模样。但不论村姑还是大妈,都学得满口女权,回到家连爹娘都认不出自己。而凯西曾说,在MC念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忘掉了不少生活技能。可自己又不是大小姐出身,被坑了。

但同样是这群人,刚毕业就开始给学校捐款,哪怕手头只剩下几十块。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学校。当初,我是那么急迫地想早点离开,而且没离校就规划好了行程。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到北京了。

但是,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走在熟悉的路上,还是陌生的路上,MC都已经把我心灵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围起来,让我再也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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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众情人的安子默是实力派影视歌三栖当红明星,却偷偷爱上了从小照顾他长大的韩鸟,一个平凡的如同天空的小麻雀般的女人,围绕着这份情为世人所不容的爱情,产生了一系列的爱恨纠葛。谁说女人三十就开始走下坡路?就豆什么渣了,就没资本了,就没人爱,没人要了,就不能嫁个他这个举世无双的凤凰男了?滚一边儿去。那都是没自信的女人的悲观想法,肤浅的男人的标准,爱情的国度里只有爱与不爱,没有那么多的借口,在他安子墨眼里,善良的韩鸟就是他百看不厌的笨鸟,他就喜欢这样儿的他就喜欢,怎么了?碍着谁了。他安子墨从情窦初开那天起每年都对着生日蛋糕发誓,一定要把对面这一只笑容恬静的笨鸟娶到手里,装进鸟笼子里,挂上安子墨的牌子,“此乃吾鸟!”陪他一辈子,不管同性还是异性都不准靠近。省的他天天担惊受怕的,操心,又烦心。可这个女人整天拿年龄说事儿,推三阻四的,有意思吗?不就是他们邂逅的时候,他。。。咳咳咳。。。年龄小点嘛!好吧,他承认自己那年才7岁,确实够小的。他才不管什么年龄呢。当然这些都是安子墨同志一厢情愿的想法。在人家韩鸟很是愧疚的心里,安子墨就是一个她没尽到责任,教育好,走上的邪路的坏孩子,抽烟、喝酒坑、蒙、拐、骗、偷,他没一样不的。。。你说同样是跟着她长大的孩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一个是品学兼优的音乐天才,另一个是放荡不羁也就算了,还总是对她动手动脚的,。。。她胆小,这辈子做的最大胆有魄力的事儿就是带着儿子净身出户,离了婚。她没什么宏伟大志,就想把孩子养大成才,孩子出国了,刚想过两天安稳日子,家里这个就开始不安生,现在居然要逼着她嫁给他,是不是疯了。。。且看,一个普通女人的幸福美丽养成记,超美型邪恶变态腹黑狡诈残酷冷血无敌外带脸皮厚的大恶魔又是如何拐鸟成妻。。。孽情篇;“我不同意!”安子默紧抿的嘴唇了吐出四个冒着寒气的字。韩鸟忍不住颤了一下,眼睛瑟缩的扑闪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很快就鼓起了勇气按照人家教给她的说了一遍,“这是告知,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结婚是我的自由,你没有资格管,以后就当我们是陌生人吧,谁也不认识谁吧。”“哈哈。。。陌生人!”安子默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喷笑出声。片刻愤怒的笑声突然一收,眼神扫过她的上围,咄咄逼人的质问“怎么个陌生法,陌生到你的内衣尺寸,身上有几根汗毛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 嫡女的娇宠日常

    嫡女的娇宠日常

    重生回来的阮家三小姐,一心只想着家人平安,然后报一下仇,折腾一下前世仇人,最后在找一个普通简单的男人嫁了,过一世普通平淡的日子。她自认为将自己的狐狸尾巴藏的很好,可每一次做坏事的时候,都会被那个恶毒的男人逮到。最后,她被那个阴恻恻的男人提着她的狐狸尾巴逼嫁。“要么嫁,要么送你去吃牢饭,选吧。”怂成一团的阮家三小姐,委屈的哭成球,“嫁,嫁嫁嫁,我嫁!”
  • 抗战·刻骨铭心的记忆:老兵讲述9

    抗战·刻骨铭心的记忆:老兵讲述9

    本书收录了抗战期间国民党军队里的一些基层老兵的回忆性文章。这些文章均为其所亲历抗战事件的忆述。当时他们或为刚刚投笔从戎参加抗战的训练兵,或为刚刚军校毕业的小兵,或为下级军官……他们抱着保家卫国之心,满腔热血投身抗战。文章展现了这些基层军人眼中的抗战情形,记录了他们在战争中所做的点点滴滴,反映了基层军人的抗战状态,洋溢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激情,对于抗战历史的研究也具有一定参考意义。
  • 冲突世界大乱斗

    冲突世界大乱斗

    这个原本平淡的世界,因为各种形式上的穿越者到来,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而李岐,正是穿越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大军中的一员。当然,他穿越到这里的时候,第一批穿越者已经过来了快一百年了…………
  • 芭贝特之宴

    芭贝特之宴

    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挪威,一对已经成年的姊妹生活在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村子里,她们甘愿为宗教信仰而放弃世俗情感。后来,她们收容了一位来自法国的女难民芭贝特。芭贝特幸运地获得了法国巨额彩金,为了回报这对好心的姊妹,她特别为她们及村民准备了一场丰富的晚餐,从她来到这个村庄到晚宴的过程中,整个村子开始慢慢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