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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换人(2)

“神经病喂,这个人神经病喂,他讲我差他钱……”女人跟顾客和姑娘们投诉。咯咯,姑娘们笑起来。

“这个家伙四季开什么裤子店的。说是陈建忠他们跟他欠了货账……”沙漠投诉得口水乱迸,“真是新闻大集,他妈脑子里进水,他来找我要钱,讲我差他钱……”

“就是差我钱么!你看看,你们看看!”木然挥舞着欠条。蓝色货单纸打的欠据,那么薄,那么脆,陈占当时随手打的。女人要夺过去看。木然赶紧收回,妈的,这个一团火别将欠条给烧掉给撕了……

两下僵持。想起个头绪来,木然飞快地冲到那一排货架旁,一二三,啪啪地收下自家的裤子,每条裤子上都有圆珠笔写的货号,7653×2070×158。前者是货号,后面的是售价,中间的“2070”正是木然和老婆经营的门市号。终端为王,进的货很多,不好卖的就退,当垃圾退,退货防止退错了。

“喏,你们看看,这是我的货,这个不假吧,不假吧。”

“你的货?你能把你的货喊答应了?它答应了我就承认是你的货!”

“就算是你的货又怎么样?是你的货又怎么样?我从陈建忠手里转过来的,我付了钱的喂……”

女人嚷着,吩咐姑娘们别让木然动手拿货。

恼得目瞪口呆,一群女人,木然觉得跟她们讲不清楚。就拿出相机拍照,把自家的货物都拍下来。拍照干什么呢?他想道,无非做做架势。思考一番,木然跑到一楼去找商场总经理。问了半天才找到总老板娘,瘦而高的总老板娘正忙着收钱。木然说了情况:“你们商场的陈占欠钱不还。”

“陈占,我不知道的喂,你去找他本人嘛。”总老板娘说。被木然求不过,她就手指一位正拉着拖车拉货的人说,喏,你找他,找他。木然跟那人后头走了几步,觉得拉货的人不像总老总。然而总老总确实手拉着平板货车,木然跟他后面经过促销的舞台。“向前一步呀,每个人都有礼。”舞台上一个嘴唇红艳的女人,正在喧嚣的乐声里给顾客发放礼品。

大豫派出所缩在一个丁字形河道的桥堍边上,胆儿小似的,门口挂的是“计生办”牌子,木然从它门前走了三次都没认出来。沿着煤渣路走进它,正与一辆闪着警灯的白色小面包车擦身过。往右是计生办,往左是派出所。接待室半歪半坐着四五个人,衣衫褴褛的农民,围坐在围成月牙形黑得发亮的假皮沙发上。室内的室内,一扇铝合金玻璃门开着,一个警察对着一台电脑,脏得发亮的藏青色后背有些驼。

“你,干吗事的?”

两张铺着军绿布垫的行军床相对着,空出的中间走道只剩一尺来宽。一张床上坐着个人,他扭头打量着木然,没穿警服。

“我来报案,我来向你们报案的。”木然尽量说得急切些。

“你报什么案?”穿警服的回过身来。木然看见露出来的屏幕上许多红红绿绿的小球。他坐到对面那张行军床东侧,伸手捋一下头发等待报案内容。他的头发乱乱的。

“我报案。”木然拎着包,凑近些道,“世纪华联的陈占,哦,是陈建忠,他们是哥俩……”

“他们怎么了,又欠了你们的钱?”没穿警服的人接茬道。

“……他欠我的货款不给,我去问他们要,他们不给……不,我没见着陈占,也没见着陈建忠。”警察盯着木然,木然越说越紧张起来,“昨天我打电话还通的,先是不接,然后是一个女人接的……”

“那女的怎么说?”

“她说她不认识陈建忠。哦,她说陈占不在,她随手接的……”木然想把案情说清楚些,“现在店里有一个老板娘,她不承认……”

“妈的,又是这个陈建忠,”那个没穿警服的对穿警服的道,“昨天就来了一拨了,陈建忠赊了人家羽绒服,一万八千多,妈的跑了。我们管不了,我们让来人到县经侦大队报案。”

“你来得不巧噢,”穿警服的对木然道。

“来得不巧?”

“是啊,我们这儿换头儿了,翻过年我们换头儿了。我们老头儿走了,新头儿还没到。”

“咳,你跟他说这个干吗呢。”穿警服的说没穿警服的。

“咳,他们是浙江人吧?”沉默了一会儿,穿警服的递根香烟给没穿警服的。

“妈的,浙江人,都他们一伙。”

“对了,他们都是浙江的,(华联)楼下柜台也是他们一伙。”木然这才想起来敬烟,拿出烟盒来,“中华”牌只剩三根。那个没穿警服的出去了。穿警服的接了烟,点着了就抽,却灭了,烟头上烧得黑黑的。木然翻翻包,可惜没带打火机。

搭讪之下,木然知道了这位警察姓顾,是个协警。再三好说歹说,也不知哪一句说动了顾警察,“你——有没有他们的号码?”

木然连说有有有。木然在手机上翻号码,电话却打进来了。是老婆,急切地关心道:“跑掉了是吧?换人了是吧?那,怎么办呢?”木然大声告诉老婆在派出所,“警察同志正帮忙处理呢。”

“要到了……最好还叫他们打我卡上。”老婆说。

“不用的,拿现金多好呢。”木然心下想,老婆也许早有发觉,打到她卡上就是她的,比谁爪子长,也在抓钱呢。

警察把一台灰色电话机往铺上一扔,用免提拨,《陪你慢慢变老》的彩铃声,不接。再拨,还不接。再而三,接了,“喂,你是不是陈占?”顾警察问道。“喂,你是不是叫陈占?”尽量粗出警察声腔来。

“哪里啊,我不认识喂……不知道喂……”嘟嘟嘟,挂了。

“你这个事我们管不了。上面有规定,我们不能插手经济纠纷。”顾警察说。

“我,我知道您为难……我也不是让您去管……”木然敬上第二根烟。

“我怀疑那个女人就是陈占的老婆,也就是说根本就没转让……”木然说。

“你这个事,怎么说呢?我们帮你讨钱是不可能的。”顾警察说。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您能不能出面过问一下。或者,或者呢,请您直接打个电话给华联……”

一个穿便衣的警察走进来,胖得像头小猪,一屁股往靠门边的床上一歪:“喂咳,真他妈累,鸟事情真多。”他歪了一会儿,吃力地蹲下来摆弄放在凳子头上的对讲机,可能是终端机,灯光一闪一闪的,方疙瘩像老式收音机。一会儿,他又坐到电脑前。木然走来走去地让他,站到哪里都不自在。最后只好退到门口。

“他干什么的?”胖子问姓顾的协警。

“那什么,人家欠钱不给。华联那帮浙江人。”

“嚯,又是一起,昨儿不是来了一起嘛,做什么羽绒服的。”胖子看看木然,“骗了你多少?”

“钱是不多,五千块钱。”木然好像不好意思。

“五千块钱?按理他不值得的。”顾警察说。木然听不出这是指谁“不值得”。

“妈的,事情真多!”胖子说。

“咳,头儿老的走了,新头儿迟迟不到!苦死我们啦!”

小如窝斗般的接待室里,香烟缭绕。顾警察转来转去的,他表示想打个电话给华联。木然得了宝似的,欢喜得直搓手。顾警察翻了半天,派出所没有华联的电话号。木然说,要不这样吧,我去要号码。

火一样的红衣女人对着屏幕种菜。沙漠种菜,大约只会烧死。

木然把挎包放到收款的吧台上,一蹾:

“老板娘,怎么样,陈建忠他们,能不能请您帮我联络一下。”

“我联络不到他。他拿了钱就走了,你叫我到哪里去找他!”

木然来到楼下,问那位总老板娘:“请告诉我,你们华联老总的电话号码?”总老板娘给顾客忙着弄什么小礼品:“刚才他不是在吗,你自己不跟他讲喂。”“老总现在有事出去了喂。”另一位烟酒柜的老女人凑过来,装嫩的拉丝头伸得像辣椒,“你这个不关我们的事喂。他已经转给她了。不关我们的事喂。”

木然再爬到二楼,瞪着红衣女人。定定地瞪着。

“干吗?你这人有意思,五千块钱,要了你的命吗?”

“五千块是不多,但是,我这五千块与别人不同。”

“怎么不同,少了五千块钱你就要死是不是?”

“少了这点钱,你娘老子得癌症蹬腿就要死是不是?”

木然恼得往前一冲,红衣女人吓得往后一退,撞得椅腿都发出了响声。盛怒之下,木然真想给这个臭嘴女人一个嘴巴。

嘴像粪窖一样臭。难怪陈建忠不要她了!也拿不准,说不定真无瓜葛?

去年腊月二十八,木然打陈占电话,要他把余款付了。陈占说:“我弟弟在,你跟他说。”接过手机的陈建忠,口气像过年炸爆竹。“欠你这点钱,还不够我喝早茶的。跑了你的吗?追着屁股要!追着屁股要!”木然说年里没日子了,请你今天汇过来吧。

“汇给你?欠条在你手里我怎么汇给你?”陈占好像想了一想道。

木然说,“难道你怕我重要二次账吗?”你来我往争个不休,陈建忠最后说:“五千块钱备好了,你不是喜欢跑嘛,喜欢跑你就过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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