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辉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到学校当教师的优厚待遇,偷偷跑到镇武装部报名参了军。他怀揣美好的“自我设计”来到部队,哪知未能如愿,被分到整天站岗放哨、摸爬滚打的八连。不仅从班长手里接过钢枪,还接过了一只补鞋箱:“这只补鞋箱已经在连队传了31代,现在,你就是补鞋箱的第32位传人了!”左辉怎么也想象不到,梦想很性感,现实很骨感。
“部队没鞋穿么?现在谁还需要补鞋啊,我去给谁补鞋啊?”左辉困惑了。他认为自己走错了门,几次想调动,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连队干部了解后,安排他当连史馆解说员,前辈们舍弃名利、艰苦奋斗的故事,对左辉触动很大,自己可不能像“童阿男”那样只想着自己的事走歧路啊。
晚上躺在床上,左辉眼前再一次浮现出1998年8月7日的情景,那一天,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江西九江的长江堤坝上,肆虐的洪水撕开堤坝已经五天了,数万军民封堵决口的激战已进入白热化。距离九江城不远的湖口县一中临时搭建的校舍里,左辉和同学们围在一台电视机前,当数百名解放军跳进咆哮的激流,手挽手搭成人墙堵住决口时,整个校舍沸腾了。当时,左辉只有13岁,正在上初二,他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对军人的崇高敬意。
回想起几十万军民誓死保卫九江的情景,左辉主动调整了自己的人生坐标,刻苦训练,第二年当上了班长。
2008年,当兵三年了,左辉还从未回过家,得知外公身体较差、妹妹即将高考,左辉准备申请休假,这时连队接到了奥运安保任务,受命抽调左辉和4名战友加入团防化救援组。防化专业集训期间,正值酷暑,防化服一穿到身上,只觉得无法深呼吸。左辉和战友每天早上身着密不透风的防化服、背着18公斤重的气瓶,坚持3公里全副武装速跑训练。每次训练结束,从防化服中倾倒出来的汗水,足有半瓶矿泉水那么多。
累死不弯腰,冻死迎风站。“奥运快到了,训练必须完成,再苦再累,我们都是连队派过来的,不能辜负连队对我们的期望。”累得不行了,左辉就和战友们相互打气鼓劲。
防化专业最危险的课目是毒气侦察,为了将自己练成合格的防化尖兵,左辉主动要求“以身试毒”,先后三进施毒区进行毒剂识别,每次都以优秀成绩过关。一个月的刻苦训练,左辉和连队其他四名战友从“门外汉”变成了“专业通”,顺利入选防化救援组,左辉还担任了防化救援组组长,出色执行奥运安保任务,荣立三等功。
一天深夜,暴雨如注。正在连部值班的左辉突然接到一位独居老人打来的电话,说自己突发重病,请“好八连”救救他。左辉迅速向值班副连长刘电生汇报,安排好值班交接,按照老人说的地址迅速赶到,背起老人就往医院赶,老人得到及时救治转危为安。
团攀登课目训练试点,八连主动要求担负任务,到静安消防中队借“梯”攀登。这天,连队来到消防中队训练场,五层楼高的攀登楼,让从未练过攀登科目的官兵紧张起来。消防兵从消除恐高心理入手,以敏捷的身手传授攀爬技能,让八连迅速掌握了训练技巧和班排战术的协同,攀登时间大大缩短。左辉经过半个月的训练,攀爬20多米高楼,18秒便到达楼顶,让消防中队的教员们都赞叹不已。
这群80后、90后,已经汇入军人这个集体的行列。同样是80后的黄森说:“要说80后、90后和以前的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个性鲜明,脑子想的事多,民主意识特别强。他们年龄不大,可学历高、见识多,学习、训练善动脑子,而且不怕苦,部队的传统更没丢。”
当然,八连靠艰苦奋斗、“两个务必”起家,以“拒腐蚀、永不沾”闻名,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受到爱戴。这些传统,要让这些如今生活优越、从小受宠的新一代产生亲近感,并非易事。
“一方面,传统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不断发展的,千万不能死抱着过去不放;另一方面,现在的士兵个性虽强,但人人内心都有集体归属感和荣誉感。”黄森深有感触。“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不提了,生活上的吃苦向训练上的刻苦延伸,从“苦身子”向“苦脑子”延伸。训练场成了实践艰苦奋斗精神的主战场,而在平时学习上,养成甘吃学习之苦、钻研之苦、创新之苦的精神。不论是谁,进了八连这个集体,都迅速“脱胎换骨”,被这个集体的气质所感染,做到自己可能过去从不曾做到的事。
作为改革开放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80后、90后亲眼见证了中国走上崛起之路,他们毫无疑问必将成为国家的生力军;同时,他们个人的砥砺之路,也在延展着这个民族的期望。从八连的80后、90后身上,我们感到了值得期待的可能……
2010年底,老兵又要退伍了,连队只有几个选改士官的名额,不少战士家长托人、找关系,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孩子留在部队。
战士边少杰的父亲和爷爷一起赶到连队,逼着他在连队干部面前表态留队。“关系已经给你找好了,你说想留下,就能留下。”父亲悄悄地说,边少杰却不吱声。
“八连这支部队多好啊,家里人都想你留下来。”爷爷也在一旁劝道。
边少杰还是不吱声。父亲和爷爷说了半天,边少杰沉默良久,最后坚毅地说道:“八连的兵不走后门,否则我宁可不穿这身军装。”
边少杰其实一直想要留在连队,退伍摸底调查时,边少杰已经向连首长表过态了,可是考虑到自己的能力素质,和其他优秀的战友相比还存在差距,如果留下来,也是一件丢脸的事啊。边少杰含泪离开了部队。
时代的腐蚀风气不可避免萦绕在四周,向部队侵袭,但是在八连这个大熔炉里,练的是精兵、出的是精品,官兵在生活上有激情,在工作上讲奋斗,理想和信念特别坚定。从八连这个大熔炉出来,他们信念如钢,本色依然。
转眼,左辉在八连已经五年了。这年年底,左辉再次面临走与留的两难选择。黄森找他谈话,考虑到连队训练转型,需要一个既熟悉情况、又懂管理的“老大哥”,想让他留下来。
左辉很为难,几年来,母亲一直想念他,催他回家。在上海工作的女友已经辞职回了老家,等他回去结婚。半年前他跟母亲和女友说好了退伍,在老家的工作也已找好,现在离退役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变卦,左辉碰上了一个两难选择。黄森几次半夜查铺,发现左辉还没睡着……
左辉没有提干机会了,未婚妻都已辞职回了老家,组织上要留他,黄森从情感上也不好受。
辗转反侧一个星期,左辉想通了,选择留在部队:“我是个党员,要讲党性。我是八连的战士,要服从组织的需要。”吸引他留下的,是八连崭新的事业,是八连那股艰苦奋斗、蓬勃向上的精气神……
当兵7年,他带出了8名一级“神枪手”、21名训练骨干和40名训练标兵。
“武艺练不精,枉为八连兵;人人都过硬,八连才能过得硬。”左辉把训练场作为践行使命的主战场。八连训练内容转换为特战专业后,连队成立了摩托车特技驾驶小组,左辉第一个报名,成为连队第一批掌握特技翘边斗、180度大调头、隐蔽驾驶等技能的骨干。
一次反恐演练,警备区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一名“神兵”破窗而入,举枪射击,“恐怖分子”应声倒地,“人质”被成功解救。在场的军地领导纷纷称赞:“‘好八连’的兵果然名不虚传!”这名神兵就是左辉。
在他的军旅生涯中,他不知道田子坊、也没去过新天地,但他在南京路上给无数上海市民理过发、修过鞋,他和战友一起,守卫着这座城市,他说:这是军人,对这座城市的承诺。
有一些人活着,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有一些人活着,把国家利益放在至高的位置,时代的使命在他们的生命中打下深深的烙印,绿色军营有他们勇毅的担当,他们沿着这烙印的召唤前行,成就为英雄,他们的人生价值交织在国家利益的壮丽画卷之中,他们个人的境遇因为和国家需要交织在一起而变得异常的精彩。
2011年初,为适应连队训练任务转换,无论天寒地冻、刮风下雨,他都提前半小时起床训练,多次手掌劈肿、额头流血、后背瘀青,仍然咬牙坚持,争当“攀登第一爬,倒功第一摔”……漫漫强军梦的路上,一路无悔追寻。
2013年,左辉获得了全军“百名好班长新闻人物”,上海市拥军优属基金会秘书长许俊文为他颁奖,颁奖词如此写道:“都说军营是座大熔炉,你这块钢,让我们测出了炉火的温度。无论南京路上的霓虹如何变幻,好八连的本色,宣示了我们这支军队永恒的坚守。”
“谁英雄谁好汉,海训场上比比看”
2013年7月,夜幕降临,炎热依然。
警备区军事考核比武现场,建制连对抗比武精彩上演。
现任连长周文杰身披伪装,小声地对全连官兵进行着战前动员:“这次比武对抗,在实战背景下展开,不再像往常一样单纯在米数、秒数、环数上进行较量,战斗将在深夜打响,全面检验我们‘走、打、吃、住、藏’能力,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潜伏、疏散隐蔽、构工伪装、宿营……长夜漫漫,蚊虫和闷热挑战着官兵的生理极限,但没有一人暴露目标。
“嘟嘟嘟!”子夜时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总攻打响了,八连官兵如一只只下山猛虎,在夜色中突击。
周文杰1986年出生,江苏宜兴人,高考落榜后入伍,2006年考上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学习特种作战指挥专业。八连向特种训练任务转型后,周文杰作为训练骨干调入,历任排长、副连长,2013年5月31日,接替刘金江担任连长。
周文杰为人谦虚,对人常说起刘金江对他的帮助。其实他本身军事素质过硬,对自己要求严格,遇到任何事情总是冲在前面,从不叫苦叫累。
2011年9月,外三灶,团里组织攀登考核。为鼓舞全连士气,重感冒刚好的周文杰,主动要求第一个出场。虽然身体还比较虚弱,周文杰的身手依旧敏捷,动作依旧利索,三下五除二地爬到了绳子顶端,所有人都不禁发出赞叹。转瞬间,他又以“壁虎下”的方式顺绳子下落,眼看就快着陆,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表情异常痛苦,显然由于感冒的影响,今天的状态不算最好,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后,大家才发现周文杰满裤腿都是血,掀开裤腿一看,一道伤口正血流不止。回到连队后,战士们都问他:“排长,一次小考核你怎么这么拼命啊?”周文杰正色道:“能来八连是我的荣幸,我必须尽最大的力气,做好每一件事。”
人在与自己气场相合的环境里,往往如鱼得水。周文杰节约,他有两件背心从高中穿到现在。迷彩服上打着很多补丁,也还穿着。这在别的连队,在别的地方,可能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显得异类,在艰苦奋斗至上的八连,周文杰真正是得其所哉。
作为从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军人,周文杰的艰苦注入了时代的元素,对八连来说,他是个外来户,他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做到八连的主官。他一直在思索,连队的那根接力棒,交到自己手里,应该怎么传下去?这是一个重大的考题,也是一次重大的考验。军人必须全面过硬,不仅思想过硬,军事过硬,还应该成就一段自豪的军旅生活。这是周文杰的追求。
军人,不应该向享乐主义靠拢。这是周文杰的信念。八连要苦有所值,乐在其中,苦有所乐。把上级赋予的荣誉,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天气转凉时,战士们早上出完操回来要洗澡,周文杰就提议,天凉了,就不洗澡了,节约用水。在节约用电方面,连队宿舍不装空调,只开电风扇,锤炼战士的意志。
八连不应该沉浸在功劳簿里,否则就不会有进步。这是周文杰的观点,他认为八连官兵要有正确的婚恋观,不允许打着恋爱的旗号乱搞关系。军事过硬方面,通过战斗训练、特种训练,要比其他连队的战士具备更高的体能、战斗素质,攀岩的时候,十米高的楼房,八连人从高处头朝下滑下,无一人畏惧。全面素质方面,不能像有些连队战士入伍后只负责一个岗位,或者看管一个仓库,八连的战士要求一专多能,会制作DVD的,会出黑板报的,八连就让他们自己去做,让他们有成就感。
“练就能打胜仗硬功夫,才是合格八连兵。”周文杰告诉大家,“服务人民需要志愿精神,保家卫国需要钢铁战士,既要让人民感到温暖,更要让人民感到安全。”
攀登课目是世界特种兵的通用训练课目,还是副连长时,周文杰就成为连队“攀登王”,曾创下全团最快纪录,2012年3月,他看到国外有特种兵10秒之内完成攀登,内心受到强烈刺激:“外国人能做到的,我们同样能做到。”
必须打胜“冲顶之战”,周文杰心里给自己下了一道死命令。
没有苦难磨砺的过去,难有拼搏开拓的未来。为提高攀登速度,他背着30公斤的背囊登上滑下反复练习,那次攀登受伤,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他又出现在攀登训练场,九个多月的磨砺,周文杰一举创造了9秒58的攀登新纪录。
“越是困难,越要昂扬进取;越是艰苦,越要不懈奋斗。”周文杰慷慨激昂。提升战斗力,没有捷径可走,要想在未来战场上多一些胜算、少一些牺牲,就要在今天的训练场上抛洒更多的汗水,付出更多的努力,接受更多残酷的考验。
刚参加完警备区的军事比武,八连又来到了海训场。
“谁英雄谁好汉,海训场上比比看。”激情的口号喊得震天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