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章刚放了电话，举目往远处一眺，便见球场那边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隔的有些远，他看不清面容，但他认出来那身形是齐山的。
他的手里牵着一条狗，沿着球场踱着步子，明晃晃的路灯下，一人一狗在马路上拖出一道细长的剪影，有些落寞。
徐真一直说羡慕齐山，却不知道齐山有多怀念十九中的生活。
他其实也就做过三年的高中老师，从甘棠入学到甘棠毕业就结束了，好像就专门为她而来一样。
齐山的理想从来也不是做一个老师，他从事这个职业起缘于麦穗，终结于甘棠。
他或许怀念的也不是老师的生活，他怀念是他们在这里共同生活的痕迹，就像当初他为麦穗选择十九中一样，只不过换了一个人，他现在心里念着的是甘棠。
成章下了自习，便直奔了校门口，齐山倚在车门上抽烟，见了他招了招手。
成章上了他的大奔，他没问过齐山的收入，徐真问过，齐山只是淡淡的笑笑，“也就比普通白领高一点。”
这话当然是客气了，国际知名投资公司的高管，怎么也是千万计。
他已经跻身于于Ｂ城的上流社会，和甘棠不再是天差地别的距离。
齐山问他。“老地方？”
“可以啊，我也许久没去了。”
江边那家夜宵摊是他们以前在十九中常去的地方，甘棠那会跟个小尾巴似的总爱来凑热闹，身边跟着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在，又都是为了师表的，几个大老爷们特别多顾忌，所以成章每次聚会都不敢大声声张，生怕甘棠听到要跟着来，因为这丫头脸皮尤其的厚。
成章一想到这个画面又笑了，叹道，“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转眼七八年都过去了。”
“可不是吗，你都当爹了。”
夜宵摊依旧热闹，老板也没老去，满面笑容，他认出齐山，热情的过来招呼。
天还有些凉，他们要了白酒，齐山开了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问成章，“渴酒影响你明天上班吗？”
“没事。”成章已经很少喝酒了，他看得出来齐山郁闷，怎么也得陪他解解愁。
他给成章倒了半杯，笑道，“真怀念在十九中当老师的生活，简单又自在。”
成章笑道，“你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我还羡慕你呢，有钱人，我们家徐真成天就拿你来挤兑我了。”
“有钱就是好？”他轻嗤了一声，“我以前也这么想，如果我很有钱那有多好，我现在做投资，见过很多的富有的人，其实也没见得多快乐，很多时候还不如普通人来的快乐。”
甘棠的背景太强大了，他们在一起外人总是说他高攀，说他图甘家的钱，至于甘家根本看不上他，无论是甘思明还是甘棠的奶奶，更是从来没有接纳过他的打算。
他们抱着甘棠愿意玩就让她玩的念头，等他们发现甘棠居然是认真的，甘家便连他的性命都不想留了，从头到尾，齐山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我觉得吧知足常乐，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你知足了就快乐了。”
齐山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那我是个不知足的人，没钱的时候想有钱，现在有钱了，又把原来拥有的东西给丢了。”
成章知道他说的是甘棠，齐山不爱甘棠吗？不是的，高中的时候，齐山就爱她了，禁忌的隐秘的藏在小混蛋的称呼里，他知道自己和甘棠的差距，他想爱又不敢爱，即便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也总是诸多的犹豫，麦穗的事更直接把甘棠推到陆九龄的怀里。
齐山也不算是错，只是顺着内心本能的道德和良心下做出这个选择，无可奈何的站在甘棠的对立面。
齐山还有一样最重要陆九龄不曾有的，那就是甘棠对他放不下情份和心里的执念，现在甘棠自己能做主了，可是他欠着王媛的恩情和对甘家的怨恨，对甘棠又犹豫了，他不是不爱，是怕伤害。
陆九龄给甘棠的是不顾一切，破釜沉舟式的爱，所以齐山最终还是输给了陆九龄 。
“你啊，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安定下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齐山笑笑，“看来婚姻生活很幸福啊。”
成章点了点头，“我老婆除了罗索点，还是个贤惠的好妻子。”
将军在他们脚底下转悠，齐山给了它喂一块肉，又突然笑道，“甘棠居然怕狗。”
“还有她怕的？”
“是啊，早知道她怕狗，高中的时候不听话，应该牵条狗估计就老实了，省得我费许多心思。”
成章脑海里浮现那个画面，也乐了。
心里又忍不住为齐山和甘棠惋惜，但见齐山这样郁郁寡欢又劝道，“甘棠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你还是放下吧。”
他怔了片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啊，明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我还得担心她是不是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担心她心有芥蒂不肯去我妈那儿抓药，我还得骗我妈说我女朋友，把责任揽到我自己身上，还套路我妈给她打电话安慰她。我怕她多想，那怕看见她在诊所我也不能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他抬起头问成章，“你说我怂不怂？”
成章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甘棠身边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陆九龄，高中到现在一直也没变过，就是什么铁石心肠也化了，更何况甘棠就是嘴上凶，其实是个心软的姑娘。
他们一直坐到了转点，齐山喝多了，一言不发趴在桌上，成章去结帐，回来就看见齐山在拨电话。
成章以为他打给王媛，电话通了，听见齐山叫了一句甘棠。
夜里特别静，静到成章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甘棠的声音里还有一丝未睡醒的慵懒。
“齐山？”
那声音瞬间就清明了，“你喝酒了，在哪里？”
紧接着听到一道略含糊的男声在问她，“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陆九龄的声音，原来甘棠和他同居了，成章抢过齐山的电话打算挂了，听到电话那头甘棠愤怒的声音，“陆九龄，你又发什么疯！”
成章怔了下，那头已经先把电话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