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芳领悟,说:“你先去见一见人,没准还喜欢上呢,既然你不是——”
等他往下接,黄祺月故弄玄虚,偏晾着她不往下说。
夜也晚了,黄祺月说的内容有点多,钱芳一时消化不良,黄祺月觉得跟钱芳谈开这些问题,比三轮大战还要辛苦,以前她也是理解力超强的,怎么就顶针起来,说不通,后来两人决定改天再谈。
第二天周六,钱芳等不及上午就去了陶圆圆的美容院,一边做皮肤护理,一边与圆圆聊天,将黄祺月这两天的话,拣扼要的内容学说了一遍给圆圆听。
陶圆圆一听就八婆起来,还兴奋地地胡乱猜测,“他车里放的EP是《定风波》,他喜欢听歌神的歌,若是他喜欢张敬轩就可疑了,我当时就想让你去确认。你可能知道真相,故意隐瞒我,呵呵!他肯定不是GAY,是装的吧,我一猜就是这样,居心不良。”
“他车上的CD全是我放上去的。”陶圆圆这个花痴的意见一点都不可取。
“你看你们都这种关系了,不结婚还等什么啊?”
钱芳觉得和陶圆圆商量全是多余。“他说是为了接近我,就顺着他妈的意思,让我误以为他是Gay,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帮我想一想。”
陶圆圆说:“你就是多疑,不过我也觉着他有问题,上次我坐他的车,他正与人打电话,在电话里十分霸气地喊,乖乖,当时那语气啊,绝对霸气。”
“黄祺月凶神恶煞时,别说你,我也特别害怕啊!”钱芳同意。
“你也会怕他么?感觉你俩互相之间非常有默契。”
钱芳不理睬陶圆圆故意加强的语气,说:“他突然跟我说不是同,我就不是很了解他啦,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嘛?他肯定比我诡计多端,有事要瞒着我,成心把我绕进去。”
“你想太多啦!当然是想和你发展的意思,他不是说了吗?这还听不出来。”
“我早就断了那门心思,下定决心不结婚。”
“你听这口气——未老先衰!你就是有受迫害妄想症,总觉得男人接近你,就是图谋不轨,这是以前万汉辉灌输给你的思想,怎么就解脱不掉呢。林振那一门你也不想进了,离婚这都多少年啦,你是为谁守着呢,白白蹉跎了岁月,花朵般的美貌真要熬成老太婆不可惜吗!你要像黄祺月他妈那样过一辈子?你啊,算是傻人有傻福吧,我相信你会翻身,遇上黄祺月可是你的桃花运。你若再想不通,那就看在钱的份上结婚,再说黄祺月是直男,对你是大大的福音,首先就不必形婚吧,又赚一大笔,你岂不是占尽便宜,还在这里卖乖!”陶圆圆掰出指头来替钱芳算计,果如黄祺月所料。
“我怎么觉得,你都快成黄祺月的迷妹了,连朋友你都想出卖!”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无趣,全是势利眼,这种情形下没有办法去谈恋爱。“别装熊样!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哪配不上你?你还想要什么啊?”
钱芳嘴上硬气,说:“我不缺钱,这次房产公司没有受到牵连,我还有指望成为有钱人呢!”
“你醒一醒吧?人家凭什么带你分啊?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银行工作眼看可就不保,找个长期饭票势在必行,总比全无着落要强吧?而且你嫁给黄祺月我也比较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若失业,可以去黄祺月的恒越房产上班,上次他还说我有能力做人力资源经理。”
“你还没睡醒?说你傻吧,你又是本科,金融系的高材生,每天在银行算天文数字,怎么就不肯面对现实呢。去恒越房产还不就是去靠黄祺月么,与其靠一点儿,不如全部靠过去,这差别能有多大呢。差别就在于你守住了地盘,会得到更多。其次,小芮的前途有保障,你离婚与你结一个好婚姻,对小芮来说家庭背景是不同的,以后她长大成人,总要谈婚论嫁,找门当户对才能嫁得更好,普通人家的孩子还高攀不上呢。我站黄祺月一边,反正你多考虑一下没关系,千万别一口拒绝!”
“小芮还小呢,你这时想得这么远。再说他给你什么好处啦,不就是帮你打一次官司,就被收买啦?还想同他结亲家!”
“姐们,我这是在帮你!死没良心的,你就是缺乏远见卓识,不,是缺乏务实精神,才会被坑了这么多年。感情培养一下就有了,再说你们一直感情很好啊,只是将朋友变成夫妻,就算是合伙人的婚姻也不错啊。”
“你的嘴跟媒婆似的?听说你帮林大姐介绍男人了?”
“什么啊?岂止——”陶圆圆也沾了喜气,得意洋洋。
“你还能保证人家怀孩子?几天不见能耐大了去呀,通天啊!”
陶圆圆忍不住笑,她就爱管闲事,也爱做好事。“林大姐这次可算交上好运了,那个男人真心不错,对她又体贴,你难道不奇怪么?店里好久都没见林大姐来了。”
“她回家待产呗!”
陶圆圆笑得合不拢嘴,说:“这次真被你猜中了,你那点机灵怎么不用在自己身上!她都四十出头了,怀第一胎,你说人这运气真是说不准,男人一听说她怀孕,马上让她辞职回家待产。你遇上黄祺月,就是在改运,要珍惜。”
钱芳听她提起林麦花,不自觉联想到林振,若真与黄祺月谈婚论嫁,林振会怎么感想?这些人一下子遥远,与自己全无干系。林大姐是林振的亲姐姐,他该替林大姐高兴吧,却未必会替钱芳高兴。
“看来林大姐母女真是交上好运了,嫁的男人是外地人,只是一间门面开早点铺子,可是手技地道,人实在,生意不错,还买下自己的房子,林大姐带着她妈一起生活,已经搬出林振的房子。那一次闹得风波,她们哪还能再住下去。”陶圆圆觉得靠手技吃饭,比别的行业更可靠,和她自己是同一类人。
“黄祺月还说要生两个孩子呢。”钱芳不经意提起。
“看来你认真考虑过他说的话,四十岁前就能生完两个孩子,你还年轻,至少比林大姐年轻,她现在是高龄产妇,听说提前住进医院待产。有男人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待遇就是不一样,命都变金贵了,我那时生儿子,还不是整天要忙来忙去,临产有反应才能住进医院去。”
“我只说黄祺月要生两个孩子,没说跟我有关系,我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我还有小芮可以依靠。再说我老了,生不出来。”
陶圆圆用鼻子哼她,“还没七老八十呢,就学会了倚老卖老。三十五岁正当年代,风华正茂,哪一点也不比人少,反而更成熟懂生活。世间生活是多种多样。谁说在外工作就比在家待产的人更幸福,更有成就感啦?”
钱芳始终别扭,觉得自己过得不差,何必去改变现状,又觉得配黄祺月是迁就。“我想维持现状,难得平静地过几年。”
陶圆圆白她一眼,不置可否,说:“还是那句话,谁会嫌钱多呢?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社会上总是吃亏的,有男人做靠山才踏实,吵架也有底气。”提起这个,倒让钱芳想起万芮真摔伤腿的那一次,是黄祺月强硬的态度,前去与学校和对方家长交涉,才能挽回了面子和里子,小芮为此士气大振。
钱芳从没把黄祺月当成男女朋友,为什么大家突然翻脸,都变得这般离谱呢?非逼她与黄祺月结婚不可。钱芳心慌慌的,很怕行差踏错。
为了黄祺月将相亲搅黄,杨娟女士又将罪魁祸首推在钱芳头上,没少说钱芳的坏话,各种挑剔,嘲笑钱芳比黄祺月年纪大,说“女大五赛如母,你图她哪点好呢?没过上两年就该人老珠黄了,男人当然该娶比自己小的。”
黄祺月乐得让钱芳顶锅,反正虱多不痒,说“我就是从小缺少母爱,才会喜欢比我大的,你若当初多关心我,也不会让我长为一个怪胎。”
轻而易举就将杨女士堵回去,杨女士本来就不擅于高谈阔论。“总之,子女都是债,生到世上,都是向父母讨债的。”
黄祺月接着说他妈,“我是讨债鬼是吧?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有病,不是这种缺陷,就是那种缺陷,你愿意我是哪种?我只是能谈个姐弟恋,不然——”
杨娟想说自己当时多么辛苦,黄祺月知道母亲出身寒微,他母亲不愿意他旧事重提,数落他说:“真不晓得你喜欢她什么,漂亮又年轻的女孩子多得是。”
黄祺月反唇相讥,说:“漂亮又年轻的都去会所上班,被毁了一大半,又漂亮、出身又好的,只剩下难伺候的小姐脾气,你希望我被你这个太后压着,再被一个女老爷欺负,我要做一辈子的奴才啊?”
“从小到大我也没带你去过会所,没指望你经营这一行,就是希望你做一个正经的工作,以后娶个体面的媳妇,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杨娟有今天的成就,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他希望母亲也能有一张唠叨的嘴,可以向他诉苦。可是他妈就是太懂事,女人不应该太懂事,会显得无依无靠。黄祺月滑嘴贫舌地说:“钱芳最适合做一个体面的媳妇,她可是少见的大家闺秀,你以后和她相处就知道她的好处啦,关键是没人比她更了解我,在一起舒服。”
“哪个大家闺秀会离婚,带着个孩子单过?”杨娟反唇相讥,她彻底调查过她的经历。
黄祺月并不介意,又提出钱芳的相貌优势。她生得好,身条儿、脸蛋儿还有行动举止皆是漂亮的,黄祺月如数家珍地向他妈炫耀,说:“人漂亮,性格又好,以后遗传基因一定很棒,她女儿万芮真是各方面优秀的孩子,你该见一见,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钱芳以前是嫁错了人,当初她若嫁的人是我,肯定就不会离婚。想一想我这么帅,和钱芳生出的孩子该多聪明伶俐!”
杨女士不听他声东击西,话里话外借着玄机,捎带着说派他妈的不是,他妈才不上当,冷嘲道:“带着一个拖油瓶,你还有什么好得意?你喜欢当现成爸爸,我还不喜欢当现成奶奶呢!”
黄祺月嘿嘿地憨笑,他知道他妈拿他没办法,“你不是知道我这个人嘛,想要过大家庭的生活,有父母,孩子有兄弟姐妹,一大家子和和气气地过平常生活。”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黄祺月是单亲家庭长大,缺得就是这些,人幼小时缺乏的东西,一辈子都会念念不忘,总想拥有那些自己没有的生活,这变成黄祺月的理想。他没有父亲,于是想变成自己理想中的父亲,赚钱养家,多生几个孩子,把自己没有得到有温暖给他们。
杨娟鼻塞,她自己这一辈子也没好过。“你是因为我不关心你,从小没有好好照顾你,所以现在埋怨我吗?”
母子从不提“父亲”,忌讳这两个字,明明心里盛着刺,不提难道就能无视了么。曾经听两个女人聊天,一个说:“小时候爸妈不给吃羊肉串,说烧烤都很脏,于是就没吃过,长大后怎么吃也吃不够,就是因为小时想吃没吃上。”另一个说,“十几岁时逛街看见一件衣服特别喜欢,我妈说贵也不适合我,就没买,可是我惦记了好多年,衣服的细节都还记得,再也没遇上那么喜欢的。”大概黄祺月的感受会更深。
黄祺月将话题又拉回钱芳,“年少时谁还没错爱过流氓,钱芳前一段婚姻确实是很坎坷,遇上我不就苦尽甘来了么!咱们要好好待她,以后搬到一起住,有一个脾气好的儿媳妇和你相处融洽,你才能感受到人性的美,我不必担心会产生婆媳问题,钱芳是很好沟通的人,心胸宽阔,见识也宽广,为人十分大气。”
“讲得好像我就是心胸狭隘、见识浅薄的人,需要她来海涵我!”因为搞砸相亲而生黄祺月的气,他越喜欢谁,他妈偏就要挑剔,借以撒气。
他妈又嫌钱芳的唇形不好,“过于软弱,在事业上无法帮助你,不是个能管家聚财的女人。”
黄祺月嬉皮笑脸说:“听你说的,就知道自古以来为何婆媳关系搞不好。我觉得她好看,特别是嘴唇温柔,说不出难听的话。再说吃闲饭的一家子我还养得起,我又不需要找个女强人作靠山,我有一个女强人妈就足够了,你先算一下能留多少遗产给我?余下的我自己去打拼。”
杨娟作势要去揍他,附赠一个大斜眼,骂他是“白眼狼的崽子,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你”,多年前的怨恨骂多了也淡了,再说这小子哪一次不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胡来,何曾听过他妈的劝告呢!
黄祺月说:“我是什么也不缺,只是身边缺少女人的温柔,不像大舅舅在缺钱的时代里长大,有野心,需要贪图岳丈家的权势,要去捞政治资本。你只需要瞅一瞅钱芳的面相,会不会败家就行!”十分有自信,又遭到杨女士的一顿冷眼。
竟敢讽刺了不起的杨书记,“你凭什么跟你舅舅比?”
“就凭我有你这么一个能干的妈!”黄祺月嬉笑,幸好早早放弃仕途,若不然他的婚姻一定是作为捞政治资本的筹码,被他妈掌控,才不会由着他作主。
杨女士沉下脸,说:“反正我不同意,你们别想在我眼皮底下领结婚证。”语气并不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