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祺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公司,一切谣言不攻自破,躁动的情绪立马被压制下去,当然,另一些人惶惑难安。
钱芳特意站直身形,敲了敲门,平复她激荡不宁的心绪。
这间办公室钱芳单独使用过一星期,除了保险柜没动过,其它的摆设基本都了熟于胸,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尤其黄祺月回来了,钱芳有一种雏燕初飞的兴奋,这也是她的胜利!
黄祺月亲自来开门,放钱芳进来后,黄祺月顺手将门锁上,让钱芳认为他有机密事。
黄祺月的胡子依然修剪整齐,一丝不苟,更显得滑稽,十足像个嬉皮士。
自从留须之后,让人觉得黄祺月老成沉稳,一般毛发茂盛的男人,会让人紧张,给人一种侵略性和狂放不拘,让对手不敢小觑。
钱芳不敢正视男人的胡须,觉得就像男人的性征,好像女人不能盯着男人的喉结,而男人不能直视女人的胸部。钱芳与黄祺月相处久,自然而然,忽略他的皮相,往往对熟悉的人,不用眼睛而是感知去捕捉,用心眼去体会,能更准确地理解对方,眼睛有时具有欺骗性。
此时钱芳见到黄祺月,联想到养过的大狗阿拉丁,成熟的男人和睡在客厅的大狗,都让人安心。
钱芳笑逐颜开,就差给黄祺月一个大大的拥抱,而黄祺月正等着呢。钱芳却识相地打量办公室,发现井井有条,黄祺月面色如常,甚至更加精神,知道大局已定。将手包放在沙发上,问:“你几时回来的?”
黄祺月一向不刨根问底,钱芳坐定后,他却突然问她从何处来,又问:“刚才和谁在一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钱芳。
钱芳羞愧,在眼皮底下,想要含糊地一带而过,又于心不忍。毕竟是非常时刻,她一直担心黄祺月与他舅舅的安危,刚才的谈话又多少与黄祺月有关系。便说:“没有别人,只是与前男友见了一面。你别误会啊,好久不联系的人突然找我有事。”
“有让人误会的地方吗?”
“没有啊。我早就说过,不会念旧情,更不会死灰复燃。”
黄祺月挑着眉头,冷不丁地说:“是林振吧?”
钱芳愕然,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果真是林振亲自出马!”黄祺月不躲不避,令钱芳羞愧地避开锋芒。
钱芳百分之百地确定,没有在黄祺月面前提过林振的名字,她脑子笨,一时转不过弯。叶静并不知道林振,至少钱芳没有跟她提过,邱大斌知道,就代表叶静知道,这两个人亲爱得不分彼此,简直恨不能雌雄同株,但是叶静犯不着跟黄祺月提起呀,再说他们根本不熟,没有机会单独见面,邱大斌是竞争对手,犯不着在酒桌上提起这种事,再说黄祺月听说过钱芳与邱大斌的过节,还问钱芳要不要找人打邱大斌一顿,陶圆圆发誓说她打死也不会往外说。
黄祺月调查过她?钱芳狐疑。
黄祺月像是看见她复杂的心理过程,笑吟吟地问她:“林振找你,不是为了旧情复燃,难道是递来橄榄枝,为你开了后门,找了退路?”
说到了重点,黄祺月是心思细密,心较比干多一窃的人。马上推断出与他眼下的危机有关。打马虎眼几乎是不可能,钱芳垂下眼睫毛,托词说:“林振是上海那边的人,与吴行长应该也不是直接关系!”
“有一次,我碰见你们在港式茶餐厅,我与两个朋友约在那里吃饭,碰巧看见林振。你当时十分专注,并没有留意周边环境。”黄祺月清楚地记得,钱芳穿宝蓝色的直身长裙,格外漂亮,林振也是成功人士的气派,两人登对。朋友还开玩笑,说黄祺月想要去挖墙角。
钱芳调整一下,承认:“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往事历历如在昨天,被林振搅动后的记忆还沉浸于挫败,刚才为此与林振发生争执,又像发生在上一辈子那些恩怨与瓜葛,她早该放下,却不是她说放下,就能一刀切了。
“在那次之前,我在茶餐厅外面的道路上,也见过你们在一起。当天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道路上交通一度瘫痪,我当时就被堵在路口,有一个女人被卡车撞死了,不知你还记得吗?”黄祺月像是故意找碴,一点一点试探,钱芳觉得今天自己受够了林振的气。
钱芳不禁盯住他的眼睛,想知道黄祺月的话是什么意思?
黄祺月怕她误会,说:“我并没有说什么,那两次真是巧合,我只是想解释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是林振,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理解有多深刻!”
“我没和你提林振,那是因为——”
黄祺月无所谓地说:“你并不是非说不可,都是过去的事,谁没有一点想隐瞒别人的痛楚?”
这也太凑巧了,那时她脆弱可欺,有人肯出手帮她,钱芳感激不尽。刚才她还对林振无情,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很过分。
偏巧都被黄祺月撞上,钱芳想去解释,“我和林振这些年的恩恩怨怨,你都是知道的,以后又见过几次面,离婚后他还想为我买房子,加上他是林大姐的弟弟,陶圆圆仗义地揽了林大姐的事,我为麦花娘的事又见过林振两次,去年的元宵节算是最后一次见面,结果——你是知道的!”
因为元宵节的烟火一见,引得钱溢发狂,而付出小狗丁丁的性命,钱芳不怕承认,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住,黄祺月拼凑一下就全知道了。
“我告诉你我知道是林振,是表达对你的尊重,并没有别的意思。”黄祺月突然握住钱芳的手。“那你有没有被他说服呢?”
“啊?那你知道他今天为何找我?”钱芳慌张,忘记抽回手,担心黄祺月不信任她。
黄祺月莫名有些感动,因为他看出钱芳的最终选择。“林振肯定是要提醒你,此时应该弃我于不顾,坚定地站在吴行长的阵营。林振肯替你出头,一定是拿出有利的说服力,提出什么诱人的建议?”
黄祺月全都猜中,钱芳唯有坦白从宽,说:“林振建议我调去上海,先换一个工作环境,避一下风头。”
黄祺月冷哼,面色如常,“林振这么好心,为你说情,还替你出头。你是怕我发现,接电话时才会紧张,语气听起来不同寻常呀!”
钱芳失口否认,脸一阵红一阵白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不是在紧张你和杨书记的安全么?”
“我是男人,大概能猜到他这一举动的用意!”这句话很微妙。
林振也向钱芳强调黄祺月是男人,并追问两人的关系,太奇怪,难免让人再深揣。钱芳不懂求问:“是何用意?”
黄祺月明亮的眸子,能照见钱芳虔诚求解的脸,他说:“林振的用意很明显,他是以为你重情,打动你势必会回到他身边;而你却选择重义,留在我身边!他一定大失所望。”
“怎么可能?都过去好多年,哪有山重水复,回头是岸的!”两人差点儿意乱情迷的情景,钱芳语无伦次,险些向黄祺月招认。
“怎么不可能?林振对你确实旧情难忘,以我推测,钱溢一定威胁他不放手,否则以他这种势在必得的个必,一定不会轻言放弃!”
钱芳不敢顺他的话往下接,她恢复常态,调整坐姿抬头问黄祺月:“事情进展如何?杨书记的事平息下来了?”
“你还挺关心我嘛!敌我都还没分清呢?你让我怎么说?”黄祺月充满戏谑的眼视。
“什么敌我?别胡闹了,你是怕我听从林振的劝说,会起叛变之心?”钱芳当黄祺月是玩笑,他一贯诙谐。
黄祺月在她所坐的长沙发边上蹲下身,靠近她,以仰望她的角度,“似乎要感谢丁丁,最终割断了你们最后的一丝联系,它的牺牲还是值得!是你重义的选择,也可以是重利益的选择,但我希望同时是你重情的选择!”
钱芳没料到黄祺月今天一通绕口令,会跟她说这么复杂的一番话,平常他们交流都是简明而扼要,没有这么多弯弯绕。“不要对丁丁说无情的话,它虽然只是一只狗,可是谁也没有权利拿它作牺牲品。”
黄祺月故作紧张说:“我生怕你被林振说动了心,林振本身就具有强大的说服力。”
想到今天差点被林振亲吻,钱芳脸涨红,咬了一下嘴唇。“我早就忘掉所有痛苦,从头开始。你今天是怎么啦,遇到什么事了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我突然觉察到危险,以前我太忘乎所以,总觉得时间还长,你又跑不了,我不着急,大家一起耗着呗!”
“什么乱七八糟吊人味口的话啊!”钱芳试图甩开困惑。
“你明明听懂了,我想成为你下一段人生里的男人。”黄祺月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钱芳。
钱芳故意曲解他的话:“你放心好啦,我重利益,一直表明我是有投资眼光,跟对了人,陶圆圆让我跟她一起做美容院,叶静要和我合伙开花店,我都拒绝了,怎么会遇到一丁点困难就跑路呢?我这么看好你,肯定会想要更大回报,你说是吧?”
“我本人——就是你最大的收益!”黄祺月挺自毫。
钱芳觉得他越来越危险,连黄祺月现在都让她紧张,说:“林振既然肯兴师动众地说服我,正好提醒我们,要小心吴行长,会拿你当初贷款买地的事大做文章,也要先找到机械厂的老厂长,不要让他被人利用。”
“你真这么相信我没有耍手段?利用商机,尔虞我诈,利用政府关系——是惯用的招术,再所难免!”黄祺月毫无避讳。
干嘛把人给看偏?钱芳说:“我在银行工作也有年头,不会不懂得这里面的蹊跷,你也别试探我,反正,我不是胡全义那种小人就是了。再说我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时想脱身也不容易。”
黄祺月将她一丝乱发拿起,想帮她归整到耳后。
钱芳本能闪到一边,避开。黄祺月说:“一个女人,何必把自己比作蚂蚱,蚂蚱好看么?我最喜欢讲义气的女人,关键时刻,站在我这一面。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打倒呢,杨书记更不可能被双规!”
钱芳觉得他耍够了,平日没见他婆婆妈妈。“我是第一次知道工行内派系之争这么严重,竟然涉及到工行系统以外的权力竞争。”
黄祺月完全不受钱芳的话题牵制,说:“我还在担心这次万一真出了大事,你又经不起考验,岂不是鸡飞蛋打?”
他倒底想表达些什么?钱芳都听出汗津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