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二月份过年。
魏奇峰一家在加拿大没回来过年,而是委托律师正式办理房产买卖协议,钱芳付了首款,又等公积金贷款下来,荣地成为黄祺月的房东。这一个春节因此过得格外开心,对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来说,过年不过意味老掉一岁,钱芳才不稀罕年轻貌美,她进入有产阶层,晚上睡觉心里踏实,正式办手续回来,她搂着小芮狂叫狂跳一阵子,快乐得像个孩子。当然万芮真也是开心极了,孩子的心思是敏感的,再也不怕被人赶出去了,每一寸都是自己家的,每一次划痕和狗啃的地方她都熟悉,没有孩子会愿意经常搬家。
钱芳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养一只狗,照顾女儿似乎什么也不缺,心满意足,她的野心目前就这些。为什么是目前呢,因为人总是站在不同位置上有不同程度的欲望,几乎不能提前知道。连续两天晚上,钱芳都快乐地睡不着,坐起来笑一阵子,再躺下接着睡,不敢相信这么舒心,这么傻乐呵。
钱芳准备在自己家里过年,在小芮的积极帮忙下,不知疲倦地进行新年大扫除,连小狗丁丁也兴奋地跳来蹦去,碍手碍脚。够不着的地方,还请黄祺月帮忙,这一次黄祺月真像是客居在她们家,晚上三口人一只狗在家准备丰盛一餐,黄祺月开了香槟庆贺,小芮也喝上一杯,丁丁也想品尝,竟然叼来了狗碗,舔一遍嘴唇,坐地上等着,引得三个人哈哈大笑。
钱家父母还是叫钱芳带女儿回家吃年夜饭,再也不当她面提起离婚的事,哥嫂和小侄都在,家里人多可热闹,和和气气,过年的气氛相当不错。
钱溢竟然选在年初一就回来拜年,也没带儿子,独自开车来。这是少有现象,与钱芳撞上,她们避不见面也有两年了。钱溢摆一副别人欠她的嘴脸,尤其钱芳还没有再婚,像是钱芳的罪过,连寒暄都话里带刺,显得生硬。
钱母依旧偏爱小女儿,哪教钱溢最肖其母呢,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母亲对钱芳也宽容多了,向钱溢使眼色,教她克制一些。
钱芳离婚这两年多,虽然未再成家,日子过得显然越来越阔绰,连大嫂纪红都与大姑子亲热,何况是亲妈。以往钱溢更懂得讨嫂子纪红的欢心,富贵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哪教钱溢这两年过得不如意,又与娘家疏远,钱溢冷脸冷言,回来察觉哥嫂对钱芳亲亲热热,心里不爽,不免迁怒,也不愿意主动奉承大嫂。纪红一家三口每年都收到钱芳厚重的礼物,拿人手短,情面上当然要与钱芳更亲昵。
钱溢故意问:“姐夫是不是再婚了?”
纪红打趣说:“你哪来的姐夫哦,早就是前夫了。”
钱芳不想当家人弄僵,坦然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已经结婚了吧,没准孩子都生出来呢。”这些多余的闲话总是叶静爱往钱芳耳朵里传。叶静的世界为什么还哪么小呢,关心熟人才能找着存在感吧。从万家出来,叶静却随时关心万家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地记下来,叶静心胸大,有能耐去操心着闲心。钱芳却再无瓜葛,也没闲心去理会。
万汉辉做事一向是不得体,我行我素,有脸对钱芳说接小芮去参加婚礼,为她做花童。真想一口唾沫啐他脸上,又怕他得意,以为钱芳听他再婚会心里不舒服。问询小芮可愿意,小芮当下拒绝,不愿意去丢人现眼。
钱芳早与万汉辉毫无干系,不会听了叶静的怂恿,去他的新娘子面前揭穿他的险恶为人,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念好自己的经,钱芳又不是普罗米修斯。
一听人提到万汉辉,钱母就浑身不爽,大过年里拉下脸,骂他:“冲瞎子问路,找错了人。钱芳是不愿意再找,就那个吴工程师也比万老二强上几倍。听说万家老三也离婚了,又找个离婚女人再婚,大流子的弟弟——二流子,一家人没有一个好人,幸好断了这门亲,为他家这点破事要担多少水口,被人骂死了!”
万汉辉去年将欠下的十万元还清了,还是钱母拉下脸跑到万汉辉单位去闹,既然没有关系了,账要尽早了了,从此各不相欠。钱父到新单位上班,发挥余热,钱母心情大好,肯操心劳力地将家里重新装修一次。
钱母不提自己辛劳,脸上喜色,说:“十年前的装修早就过时,许多地方破损要修补一直凑合着,都说不如重新装修一直没弄。如今好啦,儿子媳妇带小孙回来能住上新装修的房子,新年有了新气象,才更有朝气!”装修房子时,空调都是钱芳出钱买的,过年前还送了一台55寸数码高清电视挂在客厅里,到处是崭新亮堂,纪红一分钱不花,回家住上新房子,哪有不舒心的?
钱峰私下要给父母钱,钱母哪舍得花儿子的钱,都是留着培养孙子钱串的,花女儿的钱可就不一样啦!
钱溢听这话外弦音,对全家人不满起来,最嫌弃钱芳,暗自怀疑她不再婚是一心等着林振,这一股怨气在心里埋上雷。钱溢如此小心眼,过于放在表面,言语难免让人厌恶。钱芳一再避让她,说第二天要送万芮真去给她奶奶拜年,提前先回去了。
钱芳像被钱溢赶走了一样,钱溢心里得意,也在娘家坐不住,打电话给张凡,约出来聊天,向她打听吴工程师的事情。张凡是钱溢的发小,打不散,骂不离的老铁关系,彼此无话不谈。
春节前,林振去美国出差,正月十五前几天才回到上海。
不知钱溢与他说了什么,估计冷嘲热讽里捎带上钱芳。林振突然给钱芳发来一条过年的祝福短信。言辞不多,却饱含深情。隔许久不见钱芳回复,又补发一条:“人生太残酷,非要夺去今生最受,你我再无交集,相见无期,遗憾终生。”
爱情非要千回百转,才能动人心魄,读来字字是悔意。
钱芳盛情难却,回复一句:“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别无所求!”
林振回:“见字如面!”
当你年轻时,屁大点事都能搞得惊天动地,跟世界末日似的。失去林振时,天崩地裂,钱芳以为没法活下去了。现在回头再来过,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初尝痛苦而只是人生的开始,以后糟心的事累积起来,像闯关游戏,再困难也就不怕了,才配成熟稳重。年华如春水,哪年不涨潮,哪年不退潮?潮流总在推人进前,再明亮的眼睛能明眸善睐,三年五载,再也不适合梨花带雨,饱含悲伤,而是笑对春风,傲忍寒霜。钱芳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学会了放手。
钱芳不再回短信,心里正兀自惆怅一会。有一丝旧情,如挂了浆的陈酿,想喝怕辣,苦辣中透出陈年的香气,微酸清甜。
两天以后,钱芳突然接到林振的电话,他语气轻快,说——“你回头。”
钱芳当时正站在欧洲城的广场上,夜幕低垂,华灯将周遭照如白昼,人声鼎沸。
钱芳并不愿意去沿湖灯会上凑热闹,为小芮喜欢才来。无锡市为了庆祝新年特意举了办元宵佳节灯会,晚上九点有烟火表演。她不大明白人们为何热衷于放烟花与看烟火,一刹那灿烂开放,也正是殒灭的时刻,天空中只留下一道道烟痕,似离人的眼泪,硝烟散尽的暗沉大地,如摧枯拉朽的萧条战场,再没有比放烟花,更像一场悲剧了,钱芳不喜欢悲剧。
陶圆圆约她母女去逛夜景,又推荐:“大家攒在一起过春节本来就是为了凑热闹,人不多就显不出热乎劲儿!”
当晚圆圆的老公开车送到周边,她们一路步行,带孩子进花园式的欧洲城里游逛。几乎全无锡市的人都出动来参加盛会,盛况空前。烟火表演——小芮极喜欢,她看电视上的预告就问她妈,可不可以去看烟花表演,渴望的眼神如升空的明亮烟花,钱芳不忍让那一片光亮熄灭,映得人脸上发烫。
广场中间竖起四面大屏幕,傲立半空,令民众仰望,除了广而告之的内容,还播放现场的监控画面,捕捉和追踪市民欢快的场景,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现场热火朝天。烟火表演将在欧洲城的上空绽放,许多人事先抢好了地势。
靠近水岸,一轮寒月,天上水中,交映成辉。
就在这种喧闹情景下,林振突然出现在电话里,自去秋见过,恍如隔世。
担心钱芳在人声喧哗听话不清,林振特意放大声音,说:“你在沿湖的广场上看烟花?我就在你不远处。”
钱芳惊惶失措,转头张望。林振却失笑,在电话里说:“你慌张的样子,就像小朋友找不到家长。”
钱芳怎能不慌张?太像约会,制造意外惊喜,林振可别傻到为她捧出一束鲜花。
正在钱芳的目光漂浮不定,终于锁定,人群中林振一直望着她,将一只手插在衣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缓缓离开耳边。此时中央大屏幕正好拍到钱芳的画面,她的漂亮过于耀眼,宝蓝色丝绒面料的修身长羽绒服,腰身收得苗条,在闪光灯下反光,散发蓝宝石一般的光芒,整个人带上一圈蓝莹莹的光晕,熠熠生辉。深蓝围巾里小脸白净,她一时忘记了闭眼,去回避耀目的灯光,反而睁大眼眸,写满惊诧。泛出水波潋滟的双眸,灵气毕露,五官立体,十分上镜。负责视频采集的摄影师调皮了,镜头在钱芳脸上足停了五秒钟,才移向不远处凝视她的男人,一对出众的男女出在同一格画面。
监控端的摄影师突然有一种拍大片的激情,镜头感太强,聚焦拉近,画面唯美,感人至深。
习惯了众目睽睽,林振总能神情自若,风度翩翩,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的深情也一览无余,暴露在审视他们的聚光灯下。巡视的镜头是人为筛选,周遭的一切犹如布景,唯有主角两两相望,在茫茫人群中,遇见彼此。
烟火表演开始,天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亮如白昼,留下惊鸿一瞥。镜头与大屏画面全部转向天空,与仰望天空的欢呼人群,惊心动魂。
刚展开缤纷花朵,又纷纷坠落进无限深渊,欢呼声此起彼伏,分片儿占居地势的人群像是进行一场比赛,哪处的呼喊声更响,那里天空的焰火就更明亮。升起,落下,牵扯着每个人的心肠。钱芳却担心那黑丝绒般的幕布一塌,眼前的繁华尽消,会看见简陋苍凉的自己。为何人们偏爱看那一时的盛宴呢?听那轰轰烈烈的离别,动静闹大了,便成了一幕大场面的史诗大戏,值得期待与仰望。就像林振与钱芳的关系,那样的感情不会再有,徒留一地伤感。
闪亮的焰火落在湖水里头,看得见,摸不着。
钱芳听见孩子们发出尖利的欢呼声,才认清自己活在现实中,内心苍老,不能理解孩子一般的简单快乐。借机去看夜空里的烟花,回避了林振的目光,烟花最灿烂,才叫人心碎,那些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她并不能麻木不仁,并不真的无动于衷。
一定是与陶圆圆串通好,才会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她。不知林振在背后注视她多久,若距若离,一路跟随,钱芳不敢回头。他们已经屡次告别,若是按照告别的次数来计算距离,应该是北冰洋和南极洲,去年秋天钱芳已然放下,做出永世不见的决心。天下的水源是一家,太湖的水流向大海,海水总是相互交换,太阳照上北冰洋时,融下的冰雪随洋流,来年也许登上南极洲。
去年秋天,林振的那一番话,他说自己对感情忠贞,对爱情专一不二并没有错,哪怕中间出了岔子,可是他初心不变,百转千回还要找回失去的爱人,纠正桃代李僵的错误,他哪里违反道德了呢?林振强烈的感情和强硬的逻辑,钱芳未必不动心,可是她做不到。
陶圆圆带走两个孩子,不知去了哪里,独留钱芳混迹在人群。钱芳垂下头颅,藏于黑夜的背景里,林振瞥不见她内心的惊颤。比幸福更加难以忘怀的是痛苦的时光,林振制造出巨大的痛苦让她铭记于心。
烟花在天空绽放,钱芳却听不见,每次看到他,多大的决断,心里都要抖一会儿。
林振听不见,看不见别人,他的眼里耳里只听得见、看得见钱芳,场面搞得再大也与他无关,除了钱芳。钱芳置身事外,努力平静,不动声色地守在自己的现实的半球,不越雷池半路。钱芳却贴上“生人勿近”的标签,不让林振靠近。
林振独自一个人,即使中间只隔两三个人的距离,他被排斥在外。大概刻骨,是如此短的距离却无法靠近。
林振静静地陪她看一场烟花表演,不到散场,不离不弃。过去的日子,只剩回不去的感觉。他们只能做到这里,多不了,少了又不舍得。不能在阳光下的相爱,只能黑在暗夜里撤退,总要有个人先走,另一个人殿后,这一点狠心,钱芳总还是能拿出的。
钱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被湖上的寒风吹凉,心里燥热,手心是冷汗。钱芳焦急地寻找,呼唤“圆圆”和“小芮”的名字,害怕与她们走散了。
一会儿,听见手机震动。她又怕了,不敢接,从口袋里抖抖呵呵地拿出来,传来陶圆圆让人安定心神的叫骂,“你喊什么呀?我们一直在你不远的地方,看着你到处乱找,叫你也听不见。往上瞅,在亭子栏杆上。”
陶圆圆的身后,管护两个孩子,他们对焰火的指点,大声疾呼,参加某场战役一般,努力让自己这边绽放的烟火更多,更明亮。钱芳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爱看烟花表演,因为扎堆于人群的安全感,知道有人在放烟花,而烟花下面有众人看,这欢愉可以驱散寂寞和孤独,带来人间烟火的温暖。
钱芳回到家,心情倍受波动。
黄祺月带丁丁出去散步回来,过年期间他回去苏州几天,又住回他妈的房子一段时间。晚上钱芳要带小芮出去玩,不能照顾小狗,特意联系他。
黄祺月打量钱芳,发现她心事重重。
丁丁热情地腻歪在钱芳身边,钱芳蹲下身,无声地拥抱它,抚摸它光滑的耳朵,连丁丁也感受到她心情不佳,不去闹她。
钱芳睡不着,跑了两次洗手间,又一次出来倒水喝,发现黄祺月坐在餐桌边,亮着一盏小桌灯。黄祺月问她:“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吹冷风着凉了么?”
钱芳无精打采地摇头,黄祺月招呼她过去喝一杯。
钱芳坐下,并没有特别的话要讲,两人闷头对坐还是第一次。黄祺月心里有工作上的规划,思虑过度所以睡不着,他睡不着时总会喝上一杯红酒。
黄祺月注视她,等她先开口,钱芳却应付说:“我听着小狗子在家里打鼾的声音,呼噜——呼噜——呼噜,很有底气。它睡熟的声音,透出安宁与快乐,徒然有一种活得很踏实的感觉。丁丁很快要长成雄壮的气魄,阳刚十足,它的叫声少,却低沉有力,仿佛发自丹田之气,虎虎生威,闻之震慑,便知它是一只体型威武的大家伙。每晚有它守门,偶尔发出警惕性的吼叫,我一点都不嫌吵,也不会被吵醒,睡得更踏实。今天不知怎么搞,它一直不叫。”
黄祺月又为她加上一些酒,钱芳没有拒绝。“可能今晚在外面跑步累了,毕竟还未成年的幼犬,皮得很,一玩疯了,回来它也睡得香。该考虑为它做节育手术,发情是个问题。”
两人就像商量家里的事,钱芳说:“让它变成公公太可怜,它会觉得很奇怪,跟别的狗在一起会自卑。”
黄祺月说:“你想得太多,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吧。你今晚有点儿顾左右而言它!”
钱芳像被戳中,忙不迭否认:“哪有!没话可说。”
“你看起来很失意。”
钱芳又不是枯木朽枝,因为有心事,反而脸上异彩,逞强说:“有么?我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这次投资挺不错,你许诺开发的楼盘里,有我一套房,靠谱吗?”
“当然靠谱!预算你不是看了吗?用物质安慰自己的人,一般都是感情失意。”黄祺月自从留须明志以后,格外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眯眼逼视她,令钱芳有点儿心慌。
为掩饰不安而喝了一大口,钱芳反唇相讥:“你一直不谈恋爱,难道也是因为过去的感情失意?”
黄祺月让开目光,悠悠堵截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在谈恋爱?”
钱芳被他问住,红了脸,想到他可能是Gay,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才不伤他的脸面,气氛有点儿诡异。钱芳嗫嗫地问:“狗什么时候发情啊?”
黄祺月回答:“母狗不知道,公狗是一年到头都发情。”
其实钱芳问的是,丁丁多大时会有发情这样的苦恼,这下尴尬,无法说下去。
黄祺月却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说:“我不太喜欢委屈自己,事业方面还能用心讨好环境,回到家里,我不愿意迁就人。脾气不好,又没有奉献精神,缺乏宽容和爱心,暂时不能结婚,不然肯定过不好。”
“我没觉得你脾气差啊!”钱芳实话。
“你又不知道。”黄祺月抿嘴笑。
又堵人,这话没法让人接下去。钱芳挤兑他,“继续和阿拉丁一起生活,狗能帮你治疗,培养耐心和爱心,养狗是最具奉献精神的,不图回报,很快你痊愈了,便能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
黄祺月知道她是提醒说他不正常。他说:“我并不喜欢养动物,因为极端讨厌猫,才更容易接纳小狗,猫狗不是死对头嘛!小时候一直和厌恶的猫住在一起,表妹们成心与我作对,还将一只全身白毛的猫取名叫‘黄小白’,有时捣乱偷偷将猫关在我的屋子里,猫也不喜欢我,等我进去,它就疯狂地想冲出去,往往将我吓得摔到地上,还会疯狂地跳到我身上,对我又我又挠。让我觉得女孩子就像猫一般诡计多端,谁给它好吃的,它便跟谁亲,无愿无故产生敌意,一言不合就咬人挠人,我深受其苦。”
“你被猫抓伤过?”钱芳关切地问。
气氛随意起来,黄祺月也比平常话多,“何止被抓伤,被咬伤抓伤有记忆的就至少五次,身上摔倒撞青的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家里人像与我作对,不顾及我的感受,一直养着猫,而且还不止一只。我盼着猫死掉,有一年冬天,大猫跑出去一夜未回,后来被发现冻死在涵洞里,我心里挺高兴。她们又抱来一只母猫回来接着养,母猫不停地生小猫,简直是一场灾难。我跟二舅全家一起生活,二舅家有两个女儿,一个比我小两岁,一个小四岁,大舅家的女儿更小一些,比我小五岁,都是漂亮的姑娘,这三个丫头在一起还勾心斗角,吵来闹去,在我面前完全不避讳,每天穿着短裤,露着白大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我对女孩没什么好奇心,大概也是这三个丫头给祸害了。”
钱芳原本无心,此时,听得津津有味。
黄祺月难得兴致,说:“后来我在学校也受过女生青睐,正经处过一个女朋友,和我相处不错的男同学也喜欢这个女生,出于竞争精神,我很快就与她确认男女朋友关系。男同学不死心,一直不远不近地围着她转,甘愿成为听她使唤的备胎,对他做出很多次过份举动。我替那个男生不值,在我看来,他各方面都优秀,优秀过女孩子,凭什么听她颐指气使?女孩有时待他还不如奴隶,当众让他难堪,下一次勾一下小指头,他就甘之如饴地继续追随。我越来越欣赏这男同学,替他不值,对他的好感胜过对女朋友,后来我果断与女孩提出分手。女孩失恋一段时间,他俩果然就如我所料好上了。我更认识到女生的感情多变,根本没有真情可言,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
钱芳并不想替女生辩解,确实如此,她自己也会选择爱自己的人,让自己不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