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见方庭春站在远处,他见她好像融进了月色中,一样的清冷,一样的神秘。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情绪,他自己也难以自知,难以言明。
如果一定要说,那或许就是心动。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像这样的诗句,他曾经读过不少,但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在他看来,男儿当俱豪情气概。而汉人这样伤春悲秋,不知进取,怪不得被满人夺了天下。
然而,此刻,是他第一次真实的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却觉得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悸动。原来这一幕,真的这么美。
她有什么样的过去,让她眼里总带着三分忧愁,三分清冷。
恩和不敢再看,他走了回去。
然而刚刚的那一幕,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极力遏制住自己,不要被这些情绪所束缚。
他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一定有阴谋。恩和不敢深眠。
一个黑衣人悄悄打开了门,虽然像毫毛落地的声音,但恩和还是感觉到了。
恩和迅速从枕头底下拔出了刀,去抵挡那银光闪闪的剑。
他心中有些失落,原来她真的要杀自己,而且早已有了埋伏。
这一声刀剑的碰撞打破了夜的宁静,外头的侍卫冲了进来,黑衣人也越来越多。
白音带着人马也冲了进来。原来恩和早知道方庭春要引开白音的计谋,故意让他佯装中计,实则埋伏在驿馆周围,只要一有动静,立刻前来。这一切,只为引蛇出洞。
方庭春听到打斗的声音,匆匆跑了回来,却只见里头一片混战。
她看见恩和在楼上被人围攻,一脚踩在桌上,三两步飞身上了二楼,一脚踹开恩和眼前的人,并把他拖到身后。
当恩和看清这个来去如风的人就是方庭春的时候,他惊呆了。
她是什么人?设计这一切的人不是她吗?
“再这样愣着,可要小命不保了。”方庭春道。
恩和方意识到此刻身陷困境。二人冲破围攻的人群,逃到了院子中。方庭春夺过长枪,与那些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而且身法诡异。她担心这样下去,恩和无法脱身。
“怎么是你?”白音惊讶地发现,在恩和身侧的人是方庭春。
“这个,容后再说。”方庭春道。
打着打着,到了外头。方庭春见不远处地马厩里有几匹马,匆忙跑了过去。
放走所有的马,独留下一匹。方庭春翻身上马。
“驾!”
众人只见方庭春手持长枪,飞奔而来,她冲破了人群,一下就将恩和拉上马来。
那一刻,恩和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这个霸气凌厉的女子真的就是刚刚那个对月而泣的怨女吗?
黑衣人见状,转身欲追。白音一行人怎么肯给他们机会,飞速围了上来。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而方庭春与恩和二人也趁乱飞奔而去。
“驾!驾!”
方庭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前面出现山林,她才觉得有些安全感。
方庭春纵马,闯入了林中。
然而却越来越难以前进。二人只得下马步行。
“我们已经跑了很远了,他们不会追来了。”恩和说道。
“不,这些黑衣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白音他们杀不掉他们,他们一定会追过来,我们必须让他们彻底找不到。”
“那白音他们如何是好?”恩和有些紧张。
“他们的目的是你!白音不会有事的。如今你还是想想你自己要怎么脱身吧。”
方庭春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
“呲……”
方庭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原来是脸上被树枝划破了一道。
她用手一摸,都是黏黏腻腻的血。她仍旧没有停下来,与恩和二人飞速往里奔去。
这山林本十分寂静,如今只听得见二人飞速奔跑的喘息声,和蹋断树枝的脆响声。
恩和望着方庭春,他觉得很奇怪,明明他们地目的是自己,她怎么这么焦灼?
等二人又往里跑了很远,恩和制止了方庭春。
“我们已经跑了很远,这里已经足够隐蔽,他们要想找到我们,也如大海捞针一般。”
这样,二人才停了下来。
方庭春把马拴在树上,她走到湖边,蹲了下去。从裙角扯下一截布料,沾了点水,去擦拭脸上的血渍和汗渍。
因为有伤口,所以方庭春比较小心。但还是眉头紧锁。
恩和见她艰难地看着湖面里的倒影,倍感难受。
“要不要我帮你?”
方庭春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用……”
方庭春洗干净了伤口,又取出药瓶,抹了点药粉上去。
恩和见状,更觉得奇怪,她究竟是什么人?功夫这样高,还随身带着药。
“你的脸没事吧。”恩和很奇怪,此刻,他觉得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方庭春走了过去。
“看来今夜,我们得在这儿熬一晚了。”恩和道。
二人找了一处平坦一些的地方,靠在树下休息。
方庭春背靠着大树,双手环抱,将长枪拥在怀中。
“你是蒙古人?”恩和问道。
“我是汉人……”
恩和不敢相信,在他印象中,汉人女子都是弱不禁风,足不出户的。而这个人的出现,却完全打破了他对于汉族女子的设定。
“你究竟是谁?”恩和问道。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蒙古来的使者,如果你死在这儿,对蒙古,对大清,都很麻烦。”
恩和心中一颤,汉人,连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功夫,这样的情怀。恩和忽然觉得这一趟走得值,似乎自己从前所积累的种种印象,都瞬间被推翻。
夜里越来越凉,方庭春在睡梦中抖了一下身子。恩和把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轻轻地走过来试图披到她身上。
然而,他还没走近,方庭春的长枪就已抵在他胸口。
“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见你冷,想给你盖一盖。”
“不用,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方庭春坐在地上,又抱紧了双手,侧过头去。
恩和尴尬地走了回去。
他看着方庭春戒备满满的样子,看着她脸上的伤,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心疼。在蒙古,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都是快乐而幸福的。
而她,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让她这样落寞?
他想开口安慰她,但终究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