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穗将顾烟淳的尸身带了出来，而江枫阁依旧是枫叶满山，像是一把熊熊烈火烧红了凌霄阁的天空。
凌穗小心翼翼地将顾烟淳的衣服整理好，看着匆匆赶来的沈穹眼中闪过一丝愣怔，先生怎么还在这里？
凌穗虽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看着枫叶中隐藏的一抹绿色眼中闪过了一丝迷惑。
至少都一年了吧，沈先生怎么还没有离开江枫阁？
凌穗让顾烟淳靠在自己身上，嘴角挂上顾烟淳一般清浅的笑容，问道：“好久不见，沈先生这是刚刚来到凌霄阁？”
沈穹闻言一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一直都在。”
沈穹看着加入了另一种气质的凌穗心中有些感叹，有些惋惜，可是最多的便是贪婪。五十年了，总算是又见到她了。
沈穹与凌穗断绝联系好几次，可是一次比一次感觉难熬。短短五十年不过是一次闭关的时间，可是对于沈穹来说，与万年无异。他有时会有一种凌穗有消失不见了的错觉，那时他就会跑到江枫阁，一座便是一年。
想到这里沈穹忍不住自嘲一笑，自己还没有一万岁，现在倒是可以拿万年来比喻对凌穗的相思了。
凌穗闻言一顿，道：“这一年来血修没有沈先生真的好吗？”
沈穹闻言略一挑眉，转瞬便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道：“这都已经过去五十年了，小迷糊！不过，若是血修什么事都离不了我，也离衰落不远了。”
凌穗闻言一愣，她见到的沈穹永远是有血有肉，阴阳怪气但是却极为令人亲近之人。凌穗还是第一次见沈穹露出那种淡淡的威严与霸气的样子，有些像号令天下的帝王，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凌穗转过头，强迫自己的目光离开沈穹的身上，道：“凌穗也没有想到不过转瞬便过了五十年。凌穗也该前去拜访师父，而且……”
凌穗的目光落在顾烟淳的尸身上，道：“顾师叔陪了我五十年，现在也该叶落归根了。”
沈穹闻言没有接话，而是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凌穗身后。
沈穹看着脚步不停可是身形愈发瘦弱的凌穗眯了眯眼，他看着在凌穗左肩出滑落的发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片沉郁，甚至想要将顾烟淳的尸身背到自己的身上。
只是沈穹没有忘记凌穗在给顾烟淳整理遗容时的笑容，她的笑容像是雨后的清荷清浅温柔，可是也在为被大雨夺去了性命的同好而伤心。不是兔死狐悲，而是在心头蔓延上来的感伤，似是对友人更似是对长辈。
沈穹没有抢夺顾烟淳的尸身，而是特意落后凌穗一步，再凌穗脚步踉跄的时候抚一下。
凌穗一开始以为沈穹会讨要顾烟淳的尸身，可是沈穹这一路却一直没有开口。甚至在自己体力不支的时候只是抚了她一下，没有规劝凌穗放弃。
凌穗对这种体贴的安慰而感到暖心，甚至那被她亲手掐死的萌芽也开始重新复苏。
一路的沉默没有加重生离死别的痛苦，凌穗与沈穹之间的默契反而将这一份痛苦溶解、消散。
凌穗带着顾烟淳来到凌霄阁的大厅之时，看到大厅之中的众人略略有些惊讶。
不仅仅只是凌霄阁的弟子，盖钰、萧栾、夏梓容……他们一个都没有少。
夏梓容看到凌穗便对她投去了一个担忧的目光，而凌穗却回给了夏梓容一个清浅的笑容。
夏梓容看到凌穗的笑容松了一口气，而凌霄阁之中与顾烟淳相熟的修士却齐齐沉默了下来。江宁原本无悲无喜的面容也因凌穗的笑容而产生了一丝裂缝。
凌穗将抱着顾烟淳的手紧了紧，跪下对江宁行礼，道：“弟子凌穗见过师父，见过众位长老。”
凌穗与那些长老本就不相熟，而凌穗也没有心思招呼他们，在江宁叫“起”的时候便直接站了起来，道：“弟子不负所托，顾师叔……不负众望。”
凌穗的声音带上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若是与凌穗不相熟之人只会忽略，可是在场这些与凌穗相熟之人却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只是凌穗没有做出任何偏激的行为，除了……一直抱在顾烟淳，就算是身形摇摇欲坠也不松手。
江宁将大小事宜吩咐下去之后，状似不经意的扫了凌穗怀中的顾烟淳一眼，对原煦道：“带你师叔回去吧。”
原煦走到凌穗的身前，眼中含着一丝担忧与告诫，可是原煦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凌穗直接将顾烟淳的尸身交给了原煦，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见凌穗干脆利落的样子送了一口气，而萧栾的心却是卡到了嗓子眼上。
凌穗实在是太冷静了，一点都不像是她往常的作风。
待众人散去之后，萧栾跟在凌穗身后到了她的洞府之中。
萧栾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洞府，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干巴巴地夸赞这个洞府。
“小凌子，你这洞府真的不错。是江掌门赐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挣得？”
凌穗闻言一愣，脸上带着三方怀念的神色，道：“这是师父赐给我的，那时我在凌霄阁也算是一个可以横着走的。”
萧栾最想知道的凌穗心情如何，在修真界这么久早就忘记了那套圆滑的处理事情的方式，若是被人萧栾也就不理会了，可是这是敏感而脆弱的凌穗。与自己生活在相同环境之中的人，若是说错一句话，凌穗一定会敏锐的察觉到。
凌穗看着萧栾这一番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小栾子，我不伤心。你看到我脸上的笑容了吗？这是顾师叔特有的，我想带着她那一份活下去。情绪低落肯定是有的，可是我还没有如此脆弱，脆弱到需要一个恋爱之人的保护。”
萧栾脸一红，刚想问凌穗是怎么得知自己与盖钰之间的事，却看到凌穗的脸色一变，就连刚刚挂上去的笑容也寸寸退去。
夏梓容刚刚来到凌穗的洞府便看到凌穗远去的背影，和在沉寂已久的识海中撕心裂肺的“褚怀安”三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