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聆听了太后苦口婆心的劝诫,钟牟阳在心里思量了几日,慢慢也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太激烈了。
子御是什么人,王叔是什么人,他心里不是一直都明白的吗?若是连他们都不能信任了,这朝堂之上,还有谁能让他放心?
果然,那把龙椅坐久了,心思就容易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日日寝食难安。难怪自古以来,皇帝都是孤家寡人啊!
可赐婚的圣旨他已经下了,想收回来那是不可能的。子御受了委屈,他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偿他了。
等再次见到沈临风的时候,钟牟阳忍不住就是一顿痛骂——
“你看看你现在这是个什么鬼模样!不就是娶个媳妇儿!瞧你那点出息!朕都说过了,喜欢哪个姑娘,等你和南平成亲之后,抬回府里就是了!王叔那里,朕去给你说!”
沈临风还穿着上次进宫时候的衣服,不仅没有换洗,还沾染了浓重的酒味。
“就为了个女人,你就要死不活的,朕日后还如何倚重你!衣冠不整的面圣,你这是对朕不满吗?朕看着你长大,还会害你不成?”
沈临风呆滞的眼球转了转,扯了下僵硬的嘴角,漫不经心的说:“让我娶南平那个疯女人,还是为了我好不成?皇上干爹,实话说了吧,您若是非要让南平嫁给平西王,成啊,我把这个平西王的位置让出来,谁爱当谁当!反正我这辈子,只娶一个女人!”
“混账!”一块上好的雕花砚台就这么被钟牟阳扔了出去。不过没有砸到沈临风,只是溅了他一身墨点。
沈临风倔强的看着钟牟阳,死死咬着牙。
钟牟阳被气的浑身发抖:“看看你如今这副死样子!朕都懒得看你一眼!本来还想把西梁和谈的事儿交给你,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沈临风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又把皇帝给憋了个慌,临了,把这差事交给了淳于砚。
虽然两人是表兄弟,平日里也相处的很好,但在听到沈临风被赐婚的时候,淳于砚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窃喜了一下。至于为何窃喜?
他觉得子御是人中龙凤,跟那个村姑在一起实在是不合适。还是皇上有眼光,南平多好啊,长得漂亮家世好,门当户对!
子御如今一个人顶门立户,若是娶得媳妇儿不得力,怎么支撑偌大的王府?就谢瑶那小身板……啧啧,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这要是换成他,就算娶个村姑也没什么影响。反正他只是次子,也不用继承国公府。
呸呸呸,扯远了。他才不会娶个村姑回去呢,不然母亲还不得撕了他?
钟子谦被皇帝派去协助淳于砚工作,这个安排,让钟子谦心里觉得怪怪的。按理说,打仗这事儿,他跟在淳于和子御后面,无可厚非。毕竟他更擅长谋略而不擅长上战场厮杀。但与西梁和谈,怎么看,都该是他比淳于更合适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钟子谦心里却已经隐隐的感觉到,皇上似乎有意无意的在疏远靖王府。再联系起子御和南平的婚事……钟子谦眯起了眼。
父王被南平那张肖似母妃的脸给迷惑了,未曾仔细调查就已经认定了南平的身份。他从一开始,就总觉得自己内心好像很抗拒南平的接近,但却自动归咎于兄妹俩刚刚相认尚且生疏。毕竟南平身上,有那么多证明身份的物件儿。
可他没想到,却唯独缺了一枚那般重要的玉佩。他也曾装作不经意的问过父王,父王却觉得,时隔多年,丢失一两件东西是很正常的。
但南平在和父王相认之前,明明有一拨很神秘的人,曾经接触过南平和她的养父母。也或者,并不是养父母,而是亲生父母?
谢瑶的事情,就更容易打听到。
不管是从目前调查来看,还是从他心里的情感倾向来看,钟子谦都觉得,两人相比较起来,谢瑶更像是自己的妹妹。
而且……钟子谦临摹了一张谢瑶的丹青,越是仔细看,他就越觉得,谢瑶的长相和父王几乎有七成相似,唯独一双眼睛,像极了母亲。
钟子谦长相肖母,和钟瑶看着,倒是很像亲兄妹。但钟瑶的眼睛,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目前,钟子谦还未查到与南平家人接触过的那批神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谨慎起见,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并未向父王透露过自己的怀疑。
与此同时,沈临风和扶风,却通过豫县县令和沈毅,调查到了一些惊天的秘密——前太子,竟然真的有后人存世!
这对皇上,对朝廷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沈临风手里攥着重要的证据,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交给皇上。皇上对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信任,若是这些东西交上去,他不相信怎么办?或者,相信了这些证据,却怀疑挖掘这些东西的他,心怀不轨怎么办?
这些证据一旦曝光,沈毅免不了一个谋逆之罪,这可是要诛九族的。要是由他呈上去……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断送的人,皇上会对他放心吗?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虽然痛恨沈毅和杜氏,却总是小打小闹,不曾伤了他们根本。就连沈毅被褫夺王爵,也是皇上自己的决定,与他无关。
当然,沈毅绝对不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思虑多日,沈临风找了钟子谦到茶楼喝茶。他相信,以钟子谦的聪颖和敏锐,定然能够发现皇上最近态度的转变。
既然他不能亲自把自己手上的东西交出去,那么由钟子谦来办这件事,是最好的。
然而当钟子谦知道了沈临风调查的事情之后,脸色顿时煞白——前太子的后人!前太子,可是死在父王的刀下!
沈毅战败,而后蛰伏;豫县县令与其秘密书信来往,南平的突然出现,神秘人……钟子谦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阴谋论了?
父王平时还好,一遇到南平和母妃的事情,他就容易感情用事。这事儿,还不能和父王商议。既然子御这么相信他,或者自己可以问问他的想法?
不得不说,当沈临风看到钟子谦身上那块刻字的玉佩时,心里掀起了难以言表的惊涛骇浪。再听钟子谦把他调查到的事情一一坦白,沈临风心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
如果瑶瑶才是子谦真正的妹妹,那南平郡主的封号,不是应该属于瑶瑶吗?若是果真如此,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瑶瑶恢复身份!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让沈临风热血沸腾。本来他还打算,要是皇上非得逼着他和南平成亲,那他就来个诈死,金蝉脱壳,去乡下和瑶瑶做一对逍遥的农家夫妻。现在看来,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子御!”钟子谦没想到自己说这么严肃的事情,沈临风竟然会走神。
沈临风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子谦,没想到你成了我大舅哥啊!”
钟子谦无语凝噎。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前太子的事情!是南平出现的太过巧合这件事情!
不过,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不管他是娶了南平,还是娶了谢瑶,他好像都是沈临风的大舅哥了?这个认知怎么让他既高兴,又不高兴呢?
钟子谦手里的消息,和沈临风手上的证据,似乎能够连在一起。两人最后决定,暂且不把证据交给皇上,也不告诉靖王,再暗地进行深入探查,最好能抓到实实在在的把柄,才好继续进行下一步。
这样的话,瑶瑶的身份,就暂时不能暴露,免得给她带来麻烦。为了能让谢瑶早日恢复自己的身份,沈临风和扶风一块儿出去奔走调查。
而谢瑶呢,正坐在家里,听爹娘吐槽谢珊的婚礼。
“幸好你没去,那闹得叫一个鸡飞狗跳!”孟氏不高兴的说:“你挑了那么好的一套金头面,结果呢?人家却嫌弃你俗!说什么样式不好看、寓意不够好!那么嫌弃,你倒是别要啊!还说我和你爹给的礼金少了,也不想想,如今我们可不是这一支的人了!就算咱家有银子,凭什么就要贴给她!”
“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得意,那个炫耀,明里暗里说我和你三婶小姑姑是乡下的泥腿子,带着铜臭味的商户,成亲的时候那接人的小伙子倒是长的人模狗样有几分样子,可却根本不是她要嫁的人!她也是个傻的,什么事儿不能关起门来一家人好好说,非得在礼堂上闹将开来!最后丢人的还不是她自个儿!”
“自己把自己那个光秃溜丢的相公给闹出来了,又怨怪我们看她笑话!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我跑那么远送上银子去看她笑话?她以为她有那么值钱?”
也不能怪孟氏说话刻薄,实在是气的狠了,在豫县这前后十几天,她可没少受气。最过分的是,谢老太太竟然还想指使着她给谢珊的婚宴去跑腿?
她现在可是客人!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打量她是以前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呢!
“以后老宅再有什么事儿,都别想让我出面!”孟氏说着,看向谢文良。
谢文良默默的低下头,苦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