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沈毅对杜氏只剩下满心的火气。
杜氏嚣张跋扈,对沈临风多有刁难他不是不知道,甚至还多次暗中相助,想要借助杜氏之手除去那个逆子。但每次到了最后关头,都会被沈临风化险为夷。
当初年轻的时候,他对杜氏倒是真心喜欢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发现她对自己的宏图霸业还有更多的帮助,在感情渐渐消弭的时候,他也还是伪装着,大多顺着她的心意。
这么多年来,王府里只有她一个王妃,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当他想要换换口味的时候,也只是去外面养着的三个外室之处,不曾到花街柳巷去厮混。虽然也有别的孩子,可晖儿不还是最名正言顺的一个么?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晖儿,沈毅自问从来都是宽厚和善的。就算她对别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也会二话不说出头替他们压下去。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宏图未竟,这个蠢妇还要去招惹那个风头正盛的逆子!这下好了,眼睁睁的看着晖儿落到了那个逆子手里,却来找他闹!
跟他闹腾有个屁用!那什么丫头片子是他绑回来的吗?他见过吗?认识吗?现在不见了,让他上哪里找去!找不到那个丫头片子,晖儿就命在旦夕!
丢了性命和断一条腿哪个更划算?真真是蠢货!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沈毅终究是不忍看着沈临晖在沈临风的魔爪下受苦的。虽然沈临风说的是实话,他还有三个儿子,可晖儿是他第一个儿子,到底还是不同的。至于沈临风那个逆子,他还肯让他姓沈就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因而没过多久,沈毅就把自己手下的人抽调出了一部分,分作两拨,一拨人出去寻找杜氏绑架的那个丫头片子,另一拨人则去沈临风那边营救沈临晖。
沈毅想的很清楚,那丫头片子没钱没车没武功,肯定走不远,所以就在京城里搜寻就可以,一定能找到。何况,掌管京城城门守卫的中郎将曾经受惠于他,只要和他说一声,将城门戒严,仔细盘查,那丫头就翻不出天去。
沈临风要求的时间太短暂,饶是沈毅第一时间就安排下去,也没能在午时之前找到谢瑶,把沈临晖换回来。
沈临风对沈毅的行事风格太了解了,而沈毅派出去的人手又完全不是沈临风暗卫的对手,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全部折损没能活着回去。
搜寻谢瑶的人马一无所获。城门口已经戒严,进出都需要出示身份文牒,还要通过盘问和搜查。中郎将虽然掌管城门守卫,但也不能随意戒严,这回为了报恩,还捏造了一个搜查逃犯的名目。
谢瑶早上起来吃过饭,到客栈对面的成衣铺子里面买了一身水绫罗的衣裙,绣工精致,裁剪合身,从换衣服的隔间里出来,谢瑶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
原本谢瑶的长相就足够令人惊艳,但她一直素面朝天,荆钗布裙,还用刘海挡着眉眼,总是低眉顺目的,所以很少有人能第一眼就关注到她真正的容貌。
而刚才她不仅换了素雅却华贵的衣服,还到空间里用自制的护肤品化妆品上了妆,还将刘海梳上去换了个发型,空间里还有不少沈掌柜送她的首饰,随意选了一只碧玉簪插上,戴一对水滴状的白玉耳坠。抬头挺胸神色淡然的走出来,与刚才进去的那个黄毛丫头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店铺雇工和主人,还有其他顾客讶然呆愣的表情,她随意的将买衣服的一百两银票扔在柜台上,挥挥衣袖消失在众人眼中,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哪家的小姐啊?以前可从未见过。”
“不知道啊,看着财大气粗的样子,该不会是哪个外地来的暴发户吧?”
“怎么可能!人家那浑身上下的高贵气度,是暴发户能养出来的吗?”
身后的议论纷纷,谢瑶丝毫不关心。她想过了,就算力度减小,沈府的人估计也还在暗中寻找她的行踪。女扮男装太容易被识破了,若是被人发现,一定会觉得她心中有鬼,暴露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所以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不去夹着尾巴躲躲藏藏,而是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所有人眼睛里。以她现在化过妆的容貌,再加上这身行头,这高冷傲气的姿态,就算是沈府的护卫和她擦家而过,也绝对无法把自己和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联系到一起。
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谢瑶又去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还有一个车夫两个小丫鬟,做戏就要做全套嘛。
可到了城门处,远远的就看见前面在盘查每个过路的人。临时雇佣的小丫鬟跑上前去询问了一番,谢瑶才知道今天竟然开始搜寻逃犯了?
昨晚她刚逃出来,今天就开始城门戒严搜查逃犯,谢瑶怎么也不相信这会是个巧合。听小丫鬟说进出都需要身份文牒,这可就不好办了。
倒不是她没有带着,当初要去边城,路过县城看望赵蕴华顺便让她帮忙圆谎的时候,白少鸿就给她办了身份文牒,让她随身带着以防万一。可谢瑶知道,若今天这场面是沈府捣的鬼,自己的身份文牒一旦出示,立刻就会被关、押起来。
所以谢瑶打算先看看情况,不行的话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慢慢寻找出城的机会。这里是京都,沈府就算有那么点权利,也不可能一直将城门戒严。
她可是听沈临风说过,当初的安王完全不招皇帝待见,更别说现在已经被褫夺了王爵。就算朝廷里还有一些愿意与他狼狈为奸的人在,也不可能为了他而留下落人口舌的把柄丢了自己的官帽。
就在谢瑶准备开口让车夫驾着马车先回城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还未回头看,就有一阵风从马车旁边刮过,吹起了马车车窗的帘子。随后外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鞭响,谢瑶的马车开始摇摇晃晃,拉车的马儿嘶鸣一声,疼的忍不住往前冲去。
还好谢瑶雇的车夫技术娴熟,很快就安抚好了马儿,勒令马儿停了下来。
“哪来的贱民挡路!活该受到教训!”鄙夷而骄横的声音钻进谢瑶耳朵,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见过。
车夫看见来人,就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尽管心中忿忿不平,也只好忍气吞声。策马扬鞭的人见状,眼中的鄙夷更加浓厚,却也不屑和这样的人浪费口舌。
“软烟、软罗,还不跟上!”
“是!郡主!”
郡主!谢瑶一瞬间想起来那个曾去过清河县新惠镇的红衣女子,沈临风好友的妹妹!她推开马车门看去,果然是她。竟然是一身如火的红衣,一样的嚣张刁蛮。
看看前面排成长龙的队伍,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这位郡主排着队出城估计还得等好一会儿。但她是特权阶级,哪里会和平头百姓一样老实不吭声。
将近午时,天气又渐渐热起来,那位郡主本就是个火爆脾气,怎么可能等得了。
不用红衣郡主说话,身后同样扬鞭策马而来的两个丫鬟软烟软罗就已经在为她开道了。
“郡主驾到,还不避让!”明明是两个清秀可人的丫鬟,偏偏浑身都散发着肃杀的冷气。这两个丫鬟,是靖王为了保护女儿安全,在自己最优秀的暗卫里挑选出来的。
她们和薄荷白果一样,经历过最严峻最残酷的训练,执行过最危险的任务,手里有过无数的鲜血和人命,除了自家主子,谁也不放在眼里。
排队的百姓闻声回头,看向来人。
“啪!”红衣郡主手里的鞭子抽在地上,扬起一阵弥漫的灰尘,呛得下面的人咳嗽不止。
偏那罪魁祸首视若无睹,还撇撇嘴鄙夷的说:“一群贱民!竟然敢直视本郡主的容颜!”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垂下了头。
红衣郡主这才满意的收回长鞭,穿过百姓自动让出来的道路,在守城的士兵眼前呼啸而过。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京城上到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有谁不知靖王府的南平郡主?
那一身红衣和如灵蛇一般的钢鞭,已经成了她的象征和表示。据说,连皇上的正牌公主都得对她礼让三分,何况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呢?就算受了气,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原本的靖王,是大夏百姓心中的战神,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崇拜和尊敬,而现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大家就因为南平郡主而对他开始心存抱怨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靖王为人威严端庄,听老人们说当年的靖王妃也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可他们的女儿怎地如何飞扬跋扈?当街纵马、甩鞭伤人已经是大家最常见的事情了。
若是在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百姓们对靖王的爱戴会被全部消磨干净,只剩下最后的怨愤和谩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