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北宫羽的心思，对我们有什么关系。”面具后的声音冰冷，听不出男女。
“哈哈，你这小妮子，这你就不懂了。”萧帝的眼神突然阴冷了下来，“一个男人的野心可比任何东西都可怕。”
“若我执意纳羽儿为妃，保不齐他就会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翻脸，江山稳定还需要白泽，况且他在京中的威望也不可小觑，我现在不能轻动他，硬碰硬我们不一定可以把他连根拔起，指不定还会损伤国本。”萧帝无奈的磨搓了一下手，像是在为放弃一个珍贵的宝藏惋惜。
“都有这么多女人了，还想要一个，这就是你们男人的野心？”那人的表情被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萧帝摸不清她的心情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帝骚了骚头发搂过身边人的腰，“我说乌鸦，你这面具戴了多久了，我都有多久没看过你的振荣了。”
他把乌鸦抱到了怀里，一边柔声说话，一边用手波动她的面具，然而这面具就像长在她脸上一样怎么也取不下来。
乌鸦侧过头，面具上一对乌黑发亮的假眼睛乌溜溜的盯着萧帝，萧帝被看得背后发麻，赶紧抬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乌鸦我最怕的就是你拿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您贵为一国之君，还有什么能让您害怕的？”乌鸦撇过了头，看着地面发愣，“乌鸦”两字也不知道是她的真名还是代号。
“我有什么害怕的呢……”萧帝突然搂住了乌鸦的腰，把脸埋进了她的后背，“我可以什么都不怕，但我害怕没有你。”
乌鸦可以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和胸膛中一下一下的铿锵，她紧攥地手慢慢放松，想软再萧帝的怀里却又直起了腰板，“阿达，你知道的，在你登上皇位的时候，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萧帝感觉到了怀里的人慢慢挣脱自己的怀抱，力量之大他竟然收拢不住，萧帝还是不死心，像个孩子一样哀求完全不像个暴虐之君，“许紫！即使我现在是君王的身份对你还是一如往昔，为什么，你究竟在介意什么！难道你对我半分情谊也没有了吗？”
“许紫对萧达的情谊天地皆知，但乌鸦对陛下只有主仆之情，还请陛下自重。”乌鸦挣脱了萧帝的手臂，在台阶上下跪。
“哈哈哈，哈哈哈，主仆之情，好一个主仆之情啊。”萧帝自嘲的捂着眼睛，狂笑着撑起身体看着跪在底下的乌鸦命令道，“去看看羽儿究竟有没有回来。”
“是。”乌鸦抱拳回应，转身藏进了黑暗里，萧达，你可知，你登基后的四十三年零五个月，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五个夜晚，我都活在黑暗里。
黑暗中一个晶莹的液体滑落，砸在冰凉刺骨的大殿。
京城南郊。
“殿下，这次疫情源头不明，我们先去哪里调查比较好？”高头马上，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褂的年轻人低头询问萧卓。
萧卓冷眼瞧了他一眼，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我说尹归，你一个堂堂京城太守，不在太守府享乐跑来跟着我干嘛。”
“奉陛下之命，协助太子殿下调查时疫之事。”尹归低头回禀。
“本太子连太医都赶回去了，你还不知趣？”萧卓骑马在前面走，忽然掉转马头瞪着尹归，“叫本宫调查？这些人保不齐都染了病，要是本宫也连带着有病该当如何？本宫怕是你也想本宫早点死！”
“协助殿下调查是陛下的命令，太子殿下此言下官万万不敢当。”尹归的脑袋差点低到了怀里缩起来，要不是萧帝口谕，自己哪里会跟在他这么个难伺候的公子爷后头。
萧卓指着尹归的脑袋威胁道，“尹归，你可别说本太子不给你面子，本宫就是不查你能拿本宫怎么样？本宫要看看你有没有胆子在父皇面前参本宫一本！”
尹归抬眼看了一眼萧卓的手指，很快又底下头回应，“下官不敢，既然陛下有要事在身，下官自然会替殿下办妥，殿下请自便。”
“算你识相。”萧卓满意的点了点头，准备引马离去。
突然，一阵洁白纯净的海棠花香飘过，接着就是从远处传来一声马嘶，一个女子娴熟的引动马缰指引马儿窜入小巷。
萧卓瞳孔一缩，嘴角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愤怒的抽动，他一拍一直低着头的尹归，“调查的事就放一放吧，本宫有个更有趣的想法。”
他让马匹慢慢靠近路口的转角处，为了不发出声响，他还特意下了马一路步行尾随，尹归虽不知道萧卓想做什么，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决定跟随萧卓，他要是缺胳膊少腿的，自己一家子的性命也不够抵的。
他们两人躲在了一颗榕树后，这颗榕树正好长在这条巷口的一角，正好面对这一个水井，水井边上正巧蹲着一个白衣褐发的女子。
她正专注的看着水井，不知道在观察什么，忽然她抬起头，在地上找了一片稍大的树叶，用叶子盛了些水。
当她把树叶放在阳光下时，她的脸刚刚好转了过来，虽然躲在树后被浓密的根须遮挡，萧卓和尹归还是认出了这张妖异的面孔。
“北宫姑娘？她怎么在这？”尹归脱口而出。
“没想到你也认识她，听说她进宫前是青楼里的人，怎么，你是她的顾客？”萧卓的话让人听了真不舒服，不过尹归倒是没什么表示，到底他和北宫羽只有一面之缘，没必要帮她澄清。
不过太子的话，一个做奴才的怎么敢不回，尹归用根须挡了挡自己的身影，开口道，“前些日子有一桩案子，下官正好见过北宫姑娘一面。”
“案子？有意思……”萧卓正说着话，北宫羽就准备离开了，害得他不得不放弃自己想说的，让尹归跟上。
北宫羽左拐右拐的拐出了巷子，萧卓和尹归跟出来时北宫羽却消失了，“可恶，跑到哪里去了。”
萧卓气得直跺脚，但也无济于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这街上也没有什么能躲的地方，难不成她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
尹归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百姓身上，以往的时疫都是从京郊一路蔓延，基本没到城内就已经抑制住了，这次的时疫太不寻常，才刚刚得到消息就已经在城里害死了这么多人，实在蹊跷。
尹归觉得蹊跷，北宫羽更觉得蹊跷，她才到京城大门就撞见一群闹哄哄的人说要出城，守卫不许险些闹起民变，还打伤了不少守卫。
她才进城，就震惊的捂嘴，这里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哪里是京城，这分明就是人间地狱。
不仅是地上，连卖货的车摊上都趴满了死人，满地的蔬菜瓜果被人们踩的支离破碎，原本热闹的京城如今更加“热闹”，而且这种“热闹”还伴随着满城的惊慌失措。
她一路上想拉一个人问问就困难，只能自己推测，这些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就算有也是死后造成的，那么能造成这样大规模伤亡而且不见血的死法只有时疫了！
京城怎么会闹时疫？北宫羽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京城的管制可以说是十分严格，在萧帝手上更是如此，时疫之事一般只会发生在落后地区，和京城以外的地界风平浪静，所以时疫的源头一定在城内。
既然在城内，北宫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投毒，她先是调查了城内四处水井都没有发现异状，到最后一口水井查看时，除了知道身后两个尾随的人是萧卓和尹归之外，也是毫无收获。
不是投毒难道是天灾？北宫羽在心里想，找寻真相固然重要，不过这一路上这些死者总让她有一点违和感，是什么呢？
她一个翻身，踩在屋檐上躲过了萧卓和尹归的跟踪，等他们走后，她有些不放心的回了弦音阁一趟，“也不知道众姐妹怎么样，有没有受时疫的影响。”
北宫羽跳上了后院的那颗歪脖树，一个轻巧的跳跃踹开了正对面的窗子，安稳的落在了里屋。
这屋子她再熟悉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徐妈妈竟然还把这间屋子空着，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像是在等她回来一样。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心里回旋，北宫羽怀念的在木椅上坐了一会儿，她一直以来梳妆的铜镜还是这样亮堂，一尘不染。
现在已经是黄昏，照理说弦音阁在此刻应该热闹起来了，不过到现在还是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座死宅，这让北宫羽很不舒服，不过想起京城中正闹时疫，哪里会有人往这儿跑，她们偷个懒也很正常。
北宫羽理了理发，装饰了一下自己，这些天都没来得及打扮，故人相聚总要打扮的得体些，她推开了房门向往日一样走到走廊向下看去。
可她看到的不是昔日喧哗的大厅，这里不再有为了吸引达官显贵争吵不休的碎嘴的女人，连阁中的辉煌的灯火也照亮不了北宫羽的心。
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整齐的排在舞台上，木门凝的筝弦似乎也在低声呜咽，北宫羽木讷的走下阶梯，迎接她的不是一双双期待的眼睛，而是这些无法开口的白布下的孤魂。
北宫羽颤抖的伸出手准备揭下白布，在心里祈祷着这里没有熟悉的面孔。
“北宫羽？你怎么会在这？”北宫羽的手才伸到半空中，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她下一步动作。
北宫羽抬头，激动的简直要扑上去狠狠捏一捏她的脸，但她很好的克制住了，不过，她克制住了不代表别人克制的住。
她一下撞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险些喘不过气来，当她抬起头看到这脸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徐妈妈，你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