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jump,I jump】
她老公是搞工程的,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半月在外面,赚钱倒是不少,俩人感情也算挺好,只是这血肉之躯,难免会寂寞。去年女儿上了寄宿小学,她的生活就更空了。报了个烹饪培训班,糊里糊涂就跟班长好上了。本来也就是补个空儿的事儿,但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那个人,性格爱好,人生观价值观样样对路。男人老婆在国外,也是空窗。两人你侬我侬,倒有了几分长相厮守的假象。
不想前一阵子男人的老婆忽然回来了,横刀立马把男人收了回去。她一时难以接受,像生生被撕掉了一块肉,苦不堪言。男人也总说真心爱她,割舍不下。她想着跟自己老公这牛郎织女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休止,人生短短几十年,既然找到了更合适的人,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离了算了。跟他商量,他很痛快:你离我就离。他这么一说,她又为难了。一方面舍不得老公和女儿,另一方面又怕他离不掉,把自己放了空。
她问我:到底是守着这个安稳寂寞的家空度余生呢,还是离婚去追求人生第二春?
我一下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里面的Rose,那个义无反顾放弃纯情高富帅,去追求有为流浪汉的女人,情况虽然大不相同,但男人那句“你离我就离”和Jack那句经典的“You jump,I jump”何其相像。只不过Jack后来还跟了一句“I know you won't jump”。我想这八成也是男人内心里的潜台词。他敢说“你离我就离”,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离”。
姑且不从道德的角度评判,也不去怀疑他们真的是彼此那个“对的人”,只从男人那句话来说,我对这感情不抱希望。你离我就离,听着挺大气,其实是典型的小男人心态。他把最困难的选择交给你,把最大的风险让你承担,自己躲在后面,见机行事,见风使舵。心里面很可能想的是,你肯定不会离,所以这个承诺相当于没做,即保全自己的形象和你们的关系,又不伤你的心。退一步讲,就算看到你真的付诸举动,到时候再阻止你也不迟。退两步说,哪怕你真离了,他左推右挡自己死活不离,你也不能上法院告他去。说实话,对于中年男人口中的所谓真爱,我一向持极大的怀疑态度,就好像十岁以下的孩子谈政治一样,四十岁以上的男人谈爱情也蛮不靠谱的,尤其在需要做出伤筋动骨的舍弃的情况下,真心敢为一个女人怎么样的男人,凤毛麟角。
所以,情话再动人,是在床上和电影院听的。“You jump,I jump”这是电影,是艺术的虚构,“You jump,I jump. Because I know you won't jump”才是血淋淋的现实。真到了你需要他跟着你jump的时候,很可能摁着他的头,他都不jump.大概只有翻了船,他才肯跳,但那可不是为你,人家是要自己逃命的。到那个时候,能靠得住的一定还得是自己的糟糠之夫,只有他,会在明知救生艇不够,就此生离死别的情况下,把你和孩子送上船,微笑着对孩子说:宝贝别怕,爸爸会坐上下一条船离开。
毕竟你们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没爱情还有亲情,没亲情还有交情。很多时候,爱情真的没有岁月靠得住。
【哀莫大于心不死】
她以前是个混迹酒吧的小太妹,整天跟一帮黄毛小子厮混,有点像出道前的张柏芝。后来偶然遇到他,初次相见,他对她说,你得干点正事,这么下去人生就毁了。然后推荐她去朋友公司做文员。
她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好人,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人。
他在广州有家室,但还是收留了她。两人在这个北方城市弄了个小家,自得其乐。他用了很长时间,耐心地教她怎么做个好女孩。她一边蜕变,一边深陷,对他的爱渐渐深入骨髓。
后来他的公司转到乌鲁木齐,他不能带她走,说分手吧。她当然不肯。分隔两地,他开始了风生水起的新生活,她却陷入暗无天日的想念。她穷,又不肯花他的钱,买了火车站票,站二十几个小时去看他,看到的却是他和另一个当地女孩在一起。这对他来说很正常,对她却是沉重的打击。回去以后,她辞了工作,拖着大行李不由分说奔赴乌鲁木齐,在他公司附近住下,重新打入他的生活。
后来他去青海、陕西、四川,她就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一路追随。就这么,过了八年。
他对她,不能说不爱,否则也不会容忍她一直在他身边。只是,她对于他,只是个聊解寂寞的伴,他不想,也不能给她未来。不像他在她心里,是生命的全部寄托。
他不是坏人,也不忍耽误她太久,很多次对她说,你回去,好好找个人嫁了吧,趁着还不老。可是他一说,她便哭得泪水横流。有时候吵架,他想趁机把她轰走,凶神恶煞地吼她,让她滚,有两次甚至把她和她的行李一起扔出门。
她是真想滚了,却实在受不了分离的痛,没几天,就又灰溜溜地回去,赖在他门口不肯走,像条忠诚的狗。
爱得深了,死心好难。
有一次回老家,她碰到了当年一起在酒吧混的姐妹,那个曾经和她并称三朵金花的姑娘,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妈,在菜市场卖菜,有自己的小房子。她忽然想,如果当年没有遇到他,她现在大概也是这般模样,过着稳定平凡的小日子,有单纯琐碎的小幸福。哪怕是洗碗卖菜,也好过有今天没明天的颠沛流离。可是,也只是这么想想,她能原地转身吗?不能。她离不开那个男人。
直到后来,他的老婆知道了她,强令他回了南方的家。她不可能再跟他去,终于停住追随他的脚步。
开始还是放不下。她偷偷跑去找他,在孤单清冷的深夜给他发短信。直到他彻底恼怒,和老婆一起指着鼻子骂她,把所有的错推到她身上,说她贱、无耻、一根筋。
她这才悲痛欲绝地死了心,断了对他的念想,回到当初的城市,重新恋爱,婚嫁,开始新的生活。真的想通了,她发现要重新爱上另一个人,并不是多么难的事。到孩子出生时,她终于知道,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踏实这么惬意。
有人说每个女人都爱过一个混蛋,其实也许爱上混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好人。可能很多人都是这样,因为那个人太好,因为太爱,所以钻了牛角尖,就算明知道没有结果没有未来,还是不想放弃,不肯死心,挣扎在哀求、抢救的悲怆里不能自拔,没办法迎来新生。
哀莫大于心不死,心怀希望并不总是好事。很多时候,正是那些痴心妄想和错误的期待,把你引向无边的黑暗,你必须彻彻底底死了心,一切才能好起来。
【这世上有天理吗】
我在微信公号发过篇关于王石和田朴珺的文章,有读者在文后留言,说“对于成功之后抛妻弃子的人来讲,如果再继续生活得好,是不是太没天理了?”
其实我并不赞同这句话,甚至觉得有点荒谬,只是本着百家争鸣的想法,选了它。
结果居然有很多人赞这句话,现在它在我那篇文章下面的评论里排名第一。
原来大部分人认同这样的观点。
我着实没想到。
什么是天理?
古人的本意是“自然法则”,而现在,我们把它演化成了“老天的公正道理”,因为世间有不公,又常寻不到解决之法,所以指望老天来主持公道,给我们一个正确评判。
人们常说的“天理何在”“天理难容”“简直没天理”,说的应该就是此意。那么“一个人成功后抛妻弃子,却又过得滋润美满”,这是不是没天理?
当然不是。
相反,这符合自然规律。
试想:一个成功者,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身份地位有了,豪车豪宅有了,只是面对家中老妻,早无激情,爱情完全缺失,灵魂空出一角。而偏偏身边又美人环绕,莺歌燕舞,那么,此时若忽遇真爱,相看两不厌,情话讲不完,生命被重新激发,人生进入崭新妙境。
换你,你怎么选?
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是高尚。
愧别老妻迎新娘,也算正常。
那些指责别人抛妻弃子狼心狗肺的人,到自己成功之日,未必能做到如自己预想般高尚。
而那些成功后没有“抛妻弃子”的人,恐怕也多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真正理性克制守身如玉的想来也不会太多。
自然界有两个基本规则:能者多劳和多劳多得。推理一下,就是能者多得。
所谓成功人士,应该算是“能者”,按照自然法则,他们理应比别人得到更多,包括财富,包括地位,包括尊严,也包括爱情。
而爱情这一项最为特殊,因为我们的道德设置,不允许人在感情上太随意。你可以同时有十辆豪车,但不能同时有两个女人。你可以平房换别墅,但不该老妻换新欢。于是冲突就发生了:一方面是他非常想要,又有能力得到,另一方面是道德的大棒悬在头顶,若逾矩,便受罚。
这种社会规则和自然法则的博弈,谁输谁赢,因人而异,跟人品有关,但更大的决定因素,在于现实衡量。我们可以给成功后依然心无旁骛从一而终的人鼓掌点赞。但我们更该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这点,毕竟,这不符合人性。如果我们把违背人性的规则,当作天理,默认人人都会乖乖遵从,想必是要失望的。
我知道,对于负心的男人,人们骂,是因为心里怕。
有太多女人,一朝结婚,就把男人当成依靠,把婚姻作为护甲,后半生幸福与否,很大程度要取决于这个男人。一旦他背信弃义,天就塌了。
所以她们必须警惕。不但警惕自家男人,还推而广之,警惕着所有可能变成坏榜样的男人。
一旦发现苗头不好,她们会立刻挥舞道德大棒,冲上去予以猛击——你喜新厌旧,你不知羞耻,你抛弃糟糠之妻,你没良心没道德,你必遭天谴。
然后,如果那个抛妻弃子的“坏男人”依然过得很好,就成了“没天理”。
天理当然有。但是亲爱的,它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老天是只尊重自然规律,不负责人间公道的。如果一个男人,不坑不骗,不触犯法律,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他又有能力控制好自己的人生局面,那么,就算违背了社会道德,老天也不会管的。
所以,你若不想人老珠黄被人弃,只能靠自己争气,而不是指望老天帮忙。你要让自己配得上他——不只结婚时配得上,婚后也要跟他保持基本同步,不能他一路成长提升,你始终原地踏步,甚至不断倒退。你要成为他的感情寄托和生存伙伴,与他的生命水乳相融,难割难舍。
如果他很难找到比你更好的,或者离开你他损失巨大,难以承受,那他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人的选择,无非利弊衡量。你留住一个人,最可靠的理由应该是:你是他的最优选择,他跟你在一起,利大于弊。而不能是因为他跟你在一起才最道德。
设想一下,如果一个女人,身材臃肿思想浅薄,要颜没颜,要钱没钱,要情趣没情趣,要见识没见识,却要求男人对她痴心绝对至死不渝,纵有万千美色在旁也绝无二心,这符合天理吗?
在人性面前,道德是虚弱的。
你若成了糟糠之妻,就算手握道德利器,恐怕也是不堪一击。
你可以说“我为你、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现在你却嫌弃我?”他也可以答“我很感谢,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爱,没有爱情只有恩情的婚姻,我不想要”。
你说“你不是说过要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吗?”他会说“实在对不起,我那时年轻,真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
你说“别忘了我们也曾经相爱,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美好”,他会说“我也很怀念,一辈子不能忘,但我们现在已经不美好了,以后也看不到美好的希望,而离开你,我的人生还有更多美好的可能,我不想错过”。
你说“你说走就走,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下半辈子怎么过?”他会说“我想了,我也很纠结,我愿意给你最大的补偿,但是我不想为了你的幸福,牺牲我的幸福”。
你说“你太自私太无情太没良心”,他会说“我承认,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决心要离开你了”。
你还能说什么?
如果你自己配不上他,或者没有充足的现实理由留住他,只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道德上,后果很可能就是这样。
人性中本来就有自私、贪婪、趋利避害的一面,我们必须承认并面对这些,然后再想办法抵抗。而不能一厢情愿地要求他必须高尚必须忠诚必须节操满满。
所以,如果实在不想离开一个男人,你的王牌应该是“我能让你的幸福最大化”,而不是“为了我的幸福最大化,你必须牺牲你的幸福”。
说到底,还得自己争气。
你争气,老天才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