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之人皆阖目沉浸于那精妙之音当中，只有顾红妆悄悄打量这位未来的夫婿，明明许了自己白首之约现在倒又要娶了别人。交换与顾红妆与苏絮娆的身份之中，怕是再如此这般该要大病一场了。
苏宴最先回过了神，暗暗赞叹顾红妆的琴艺又精进不少。虽说苏家乃是将门之家，但是苏家大小两位千金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倒也不是苏家二老拘泥于世俗，皆因苏絮娆从小就精于此道所以连带着苏如鸢也就如此了，总不是同父同母所生，苏如鸢对这些那也是叫苦连天勉强才算不得什么音痴之辈。现下也就只剩下小儿子苏慕卿能够继承自己衣钵了。
苏宴想到此处未免不触景伤情。当今圣上为了巩固政权，几次三番就对武官进行打压，弄得现在是将帅之才急剧凋敝，就连武科选拔也快进行不下去了。
“臣女献丑了，还望圣上不要嫌弃絮娆技拙。”
“苏小姐这才是让小王闻得何为妙音，方才晓得古人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真正之意。”
顾红妆也不想过于夺了风头只是微微示意荣季而已，看那表情估计是赶忙着讨好自己好赢得小妹芳心。荣季这算盘还真是想得真远，也不知自家小妹会不会吃亏。
然而苏如鸢却不是这么想的，毕竟在她眼中哪怕心爱之人夸赞别人一句自己都会酸的倒牙。并且暗暗发誓定要将这琴艺再精进几分，莫要让荣季被旁人吸引去了视线。
荣季要是知道自己平白无故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就算是得罪自家五哥也会闭上嘴不说一句。
“听一曲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妙处。”
“谢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顾红妆看了一眼荣诀，实在是因为宴席上人多口杂，即使名义上被皇帝赐婚总也是要保持着礼节，莫不能被旁人看去嚼了舌根。所以只是悄悄的打量，还是让苏如鸢和荣季看出端倪了。
更别说从头到尾视线一直在顾红妆身上的荣璟。
“既然苏小姐与此琴有缘，不如就赠与姑娘如何？”荣诀睁眼正对上顾红妆。
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生前爱物拱手他人，只是为博一笑吗？顾红妆越是深想就越加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明明重生不易，自然是要为了拿回玉佩而已的。
荣诀就这般的就将视若生命的古琴赠与顾红妆，在他心中或许只有苏絮娆才能重现这古琴的精绝之处了吧。
就连琴艺都一样令人折服，难道这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可是这琴艺指法又当何解。若是自己就平白将对顾红妆的爱意加于苏絮娆，怕是对这二位也是极不尊重的。
顾红妆倒也不再做多想，只是默默吩咐抱琴收起来罢了。
“小姐，我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无寐尽管直说便是。”
顾红妆又忆起这次病中缠绵时，无寐对自己曾说过的话语。
“小姐，若您心结不解这病怕是要缠绵一生了。还望小姐看在老爷夫人的慈面上，莫要作多想。”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个道理顾红妆自然也是懂得的，但是顾红妆也对此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自会保重身体，不叫爹爹娘亲费心操劳。”
无寐当然晓得这位苏家小姐自落水之后性格大变就连脉搏呼吸频率也大不一样了。但是毕竟自己只是来报恩的，过于干涉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身为医者这种圆滑事情也是耳濡目染。
原以为这样也就算罢了，谁知道无寐竟然又说出一句让顾红妆不得不为自己身子着想的话出来。
无寐替顾红妆斟了一杯酸梅汤，病中之人最是虚浮乏力食欲不振。自己又命罄竹添了些益气的草药，也算的温和养人最是滋补。
“小姐，您这病许是治不好了，小心将养着或许还能够有之十载光阴。若过于费神心思执念过重，恐不能久矣。”
顾红妆只是淡淡的接过无寐斟的酸梅汤，浅尝一口酸甜的滋味倒也算是不错，可见无寐为了自己这畏苦怕酸的口味在药饮上是费了心思的。
一饮而尽，顾红妆倒是没有无寐想象当中那般畏惧生死，眼神空洞似乎看淡一般。不由得令无寐多了几分好感。
“人生在世，有谁逃得过一个生死。我自会保重，也请无寐莫要告诉爹娘家眷。”
眉头深锁，显然是对顾红妆这一番话起了他想。
“若是无寐是那邀功之无耻小人，也就不会巴巴的遣了众人独告诉小姐了。说白了无寐不过是做好自己分内而已，小姐擅自珍重吧。”
顾红妆也知道自己的话语不妥，恐是伤了无寐的心。正要表示歉意之时，洛倾芸便进来唤了无寐前去问话。
呵，生死又何惧。能再苟活十数年已是上天待自己不薄，还能求得洪福齐天吗。本就不是那般问心无愧之人，本也不打算做那痴人。只有拿回玉佩替苏絮娆赡养双亲才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苏如鸢看了一眼自家大姊竟公然在皇上宴请的酒宴之上愣了神，若是被抓住机会恐要害了父母家族。若真是这样，怕是家姐也要悔恨了。
偷偷趁着众人不注意，教抱琴暗示一番。也好不在众位面前失了大家闺阁小姐的仪态。
酒过三巡，也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了。毕竟皇帝大费周章的召请苏宴来可并不是为了喝酒听曲的。
不过今日看来，听顾红妆一曲也是值得。
莲妃和皇后娘娘也难得的不相互针对，莲妃竟还主动敬酒于皇后一杯。换做是别时，估计也是要猜测莲妃是否有何计谋。
“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五弟你这一出手就是投其所好啊。”
荣璟这话虽是说给荣诀听，但是眼神注意的却是顾红妆的表情。
“好了好了，你看诀儿都要成亲了，你们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还不抓紧，也还成家立业收收心。”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舍得自己儿子冷了场面，连忙将话锋转了出去。
“本来还以为会是太子殿下先娶妃的，没想到还是教季王爷抢了先。”
莲妃当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牵扯到自己的儿子荣季，虽说自己身为母妃也是着急，但这荣季总推脱是年纪尚小不合适。
倒是将莲妃娘娘可急的没了脾气。
果然当时那种和谐的场景不过是被顾红妆的琴艺所感染罢了，在这宫闱之中短暂和平容易，长久的和谐只是因为利益相同罢了。然而最不凑巧就是这两位后宫最尊贵的女人都生了皇子，并且还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
虽说现在明面上是让皇后娘娘抢去了先手，但是不保准皇上年岁渐长更加宠爱幼子。
“都少说一句吧。”皇上自然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听着二位女人争吵的，活活教小辈和臣子笑掉大牙。
“今日是想与苏卿家商量婚期的。不知苏卿家是否有何良日？”
苏宴当然知道皇上是客气而已，所以自己也就只能客气回去了。诚惶诚恐的向人作揖，解释道。
“臣不敢当，小女能够嫁入宁王爷府已经是皇上恩典，自然在此时上还要劳烦圣上了。”
虽说这皇上平日里没少批奏折，堆成小山一样的奏折里多数还只是例行汇报。可是把他无聊透了，但要是谁家公子成亲，谁家小姐婚嫁，倒是极为乐意的去计划日子。
皇帝说，这是消遣。
“钦天监！”
“宣钦天监！”
合着皇帝都将钦天监早早的招到宫里，就等着苏宴推脱着说任凭圣上决断了。这种情况也由不得苏宴自己做主了。
看破不说破，苏家父女知道。几位王爷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都是在偷笑荣诀罢了。
“钦天监在此，拜见圣上。”
“起来吧。说说这一个月有什么好日子。”
钦天监倒也不含糊，将自己准备好的几个宜嫁娶的日子皆罗列出来供皇上参考选凭。
“这八月八日倒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你们看如何？”
皇上将手中的名录交给了王公公，让其在宴席各桌上传看，也不能落个无端专行的名声。
苏父只是瞥了一眼，便也同意了皇上的说法，毕竟这其他的时间不是过于紧促就是挨着中秋佳节。
顾红妆显然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夫妻恩爱怎是靠几个喜庆日子就能决定的。
本也就不指望什么白头偕老的说法。
顾红妆瞥了自家父亲一眼，又打量着和皇上正在商讨时间的皇后娘娘。毕竟作为荣诀的嫡母，皇后娘娘的意见比之莲妃还是要重要许多。这看似热闹非凡的商讨，实际上却又于自己这个当事人分毫无关。
“但凭皇上皇后和爹爹做主。”
对于这般懂事明理的孩子，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心生欢喜。但是这种欢喜完全是建构在顾红妆可能成为太子妃的基础之上。如今竟然就被荣诀抢了去，怎叫人平生怨气。
苏宴将视线转移到荣诀那处，看他并无过多表示。只当是皇命难为罢了，那曾想过这位未来姑爷竟然看上的只是女儿身上那与顾红妆颇为相似的神情眉目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