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跟你说，菲尔，这太可耻了！他跟我掏心掏肺，我却根本没听！我算哪门子的心理医生？我的同情心哪儿去了？专业关怀，哈！我看一点都不专业！”
“好了，玛丽，别老苛责你自己。你昨天忙了整整一天，他今天又是大清早的就来找你。”趁着玛丽换气的当儿，菲尔赶忙安慰她。身为律师，他跟人讲理的功夫可不是盖的。
玛丽是菲尔的朋友，向来冷静自持，可现在却有点情绪失控。的确，在一家生意红火的医院实习，病患多，任务重，她压力是挺大的，可她现在已经很有些资历了，不常这样小题大做。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真是的，他跟我讲他的生活，讲他的女朋友抛弃了他，讲他想自杀，可我却……我却走神了。他说的我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没事啦。你给了他很好的建议，这说明你并不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可能有那么几秒钟你有点心不在焉，但你还是帮到了他。”
“怎么帮的？他就是想有个人听他说说话，可我根本没听！”
菲尔发现，好像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在火上浇油，不如索性让玛丽发泄个够。但愿她什么时候说累了就没事了。
玛丽继续痛悔自己缺乏同情心，过了几分钟，终于停下来。菲尔觉得这或许是个插话的好时机。“你为什么不——”
“这就是个骗局，”玛丽打断他，“你还记得《赌场》那部电影吗？”
“讲一个女心理医生和骗子的那部？大卫·马梅导的？”
“就是那部。我现在开始觉得他们说得有点道理。我们都是在演戏，只要看着像那么回事儿，是个好演员，道具凑合，台词合理，就能蒙混过关。”
“你要非这么说，那所有行业就都是骗局了，”菲尔说。
“或许吧。但是并不是所有行业都要你品德高尚，要你去指导别人。”
菲尔刚想反驳，却发现玛丽似乎冷静下来了，所以自己最好说点别的，“你应该给自己放个假，玛丽。为什么不来我这里玩几天？你可以跟着我去上班，当个旁观者，体会一下干别的工作是什么感觉。”
“你们律师事务所不会有意见吗？客户隐私权之类的？”
“我会给你做担保。再说了，我保证可以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你来给我们当‘顾问’是好事儿，更何况，你提供的还是免费服务。”
“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接了个案子需要我帮忙，而我这通电话正好给了你一个好借口，”玛丽的口气更轻松了。
“你太疑神疑鬼了，好玛丽。”
“如果一个律师跟我说这话，怕是坏事临头了。”
菲尔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打趣律师。他也提供过一些公益服务，但并不奢望能改变社会对律师这个职业的看法。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当个律师。“你觉得怎么样？来我这儿吗？”
玛丽想了会儿，终于开口道，“我会不会碍你的事儿？”
“碍我什么事儿？”
“你是个单身的——不对，是离异的——大老爷们儿，现在身边没女人吗？”
“你知道的，我还没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呢，”菲尔尽量说得真诚些，但玛丽就像台精密的测谎仪。
“哈！好笑！我可没看出来你有一丝离婚的阴影。我压根就没想通你怎么会娶了艾丽斯。”
“呃……她很性感。”
“没错，但是……她智商达不到你的要求，菲尔。再说，你一回法学院就把她送你妈那儿去了，我敢说你们结婚三个月，你只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见了她那么几次，还没你见我的次数多。”
“那倒也是，你当初要是好好表现，说不定我娶的就是你了。”菲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这话。他希望玛丽不要当真，因为，这本来就只是一句玩笑话……不是吗？
“你要是觉得我对你有意思，肯定得躲着我。”
费尔大笑，“可能避之唯恐不及。别误会，我是挺喜欢你的，但我俩要是凑一对，没准儿会把对方逼疯。我们太了解对方了。”
费尔发现，这些话虽说是脱口而出，自己却深信不疑。恋爱时，他真的能敞开心扉，坦诚无欺吗？或许一直以来，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他从不让别人靠得太近，至少恋爱时是这样。
“也就是说，你觉得大家都有所保留才是恋爱的上上策？这么看来，你还真是活该打光棍儿。还有我，不用说，我也是光棍儿一个。恋爱不是我现在的重头戏，我现在考虑的是我这辈子到底想做什么。没必要再去自寻烦恼。当然啦，我想很多男人也会觉得我不够性感，做不了好妻子。”
“你连试都没试，就自个儿放弃了，好玛丽。不过，你来了之后，我们肯定能好好聊聊这个。你什么时候来？”
“我得先和老板、人资还有同事打个招呼，现在学校也没放假，所以也许能成。我明天就跟他们说，要是能来，再通知你。”
“太好了，早点儿来啊。”
“为什么？”玛丽听上去有点怀疑。
“因为事务所最近要为一个作家辩护，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写作。”
“哦，我明白了。没错儿，我是喜欢。而且，说不定重新开始写作对我有好处。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儿？”
“没准儿你很快就能知道了，但现在事务所还没说你能不能参与，你也没说到底来不来，我就不能告诉你内部消息。不然，我也太大条了，更别说，这还坏了职业道德。”
“也对，那我们明天再说吧。”
“嗯，明天再聊。”
“菲尔？”
“怎么了？”
“干得漂亮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
“首先，你耐心地忍受了我的抱怨，不过更厉害的是，你给我下了个套，我现在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菲尔虚空一击，暗自叫好，“我只是聊着聊着就想起这么个事来。”
“嗯，对……晚安。”
“晚安。”
第二天，玛丽给菲尔回了电话，确定自己会去他那里待几个星期。“要是方便的话，我周六早上到。但是，老实说，要是我碍着你了，就告诉我。我总能订到个旅馆之类的。”
“没有没有，你没必要订旅馆，就住我这儿。啊，对了，我跟我老板提了一下，他很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既是心理医生，又是内行。”
“什么内行？”
“我跟他说了，你也写作。他听了很感兴趣，甚至主动让你住到事务所的公寓里去，我们事务所有几间公寓，专门给那些外地来的客户还有新来的律师准备的。我跟他说了，咱们另有安排，但是他是真想让你去住。”
“那他为什么对我的心理学背景感兴趣？”
“你到了我们再说。周六早上，我可盼着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