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773300000013

第13章 秦王

秦王府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门口上的朱漆铜钉都十分黯淡,所在的地方也只是个小巷,巷道狭窄,仅供车辆勉强通过,离宫里还挺远。因为是宫里送来的,又带了皇后的口谕,开了正门让车子进去,在大门前庭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里头有内掌事的内侍传话出来说秦王还在宫里,已知道这事儿了,让先将几位宫人送入后院,请宫里传口谕的回宫复旨。

车子又直送到二门上,换了小内侍赶车,四个宫女之前一直静默,这时终于忍不住悄悄透过车帘缝往外看,小声讨论着:“地方不太大,修整得不大好吧……这廊上的漆都破旧了。”

“嘘,秦王府是当今圣上从前的潜坻,听说秦王受封开府的时候,皇后娘娘亲自向陛下求的,陛下当时听说圣心大悦……”

宫女们沉默了,作为宫里生活的人,她们自然知道,当今圣上登基之前,是个毫不起眼的庶皇子,因为八王之乱,皇帝早夭,才被东阳公主和朝廷重臣相中,扶上了帝位,那之前居住的王府,自然是十分不起眼的。

帘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在暮色之中分外嘹亮,花菀忍不住悄悄掀了帘子,四人之中她年纪最小,平日里也最活泼,又是云韶司出身,通晓音律的,她好奇看了一会儿伸了舌头道:“那边花林里亭子里似乎有几个穿儒衫的在吹笛子的……不会是王爷吧?”

只是却有人提醒道:“别看了!”语气却多了几分严肃,众人看去,看到是罗绮在说话,她在宫里认识的人多,平日里消息活络,人缘颇好,这时候却满脸严肃:“王爷好乐,听说王府里供养了许多清客都好雅乐,还养了乐班子的。”

丁香看花菀讪讪放了帘子,安慰道:“看看不妨事吧?这么远。”

罗绮却低声道:“你们不知道,王爷好声乐,礼贤下士,听说养的门客清客有次看上了王爷身边的婢女,王爷就送了那婢女给清客……”

一时几人都有些悚然而惊,花菀忙放了帘子,端端正正坐起来,再也不敢往外看,王府门客也分许多种,若是有权势的王爷看重的门客,那肯定不同,只是若是一个闲王的门客,那可能连一般的秀才文士都不如,至少秀才举子还有可能一朝科举登了龙门,而王府清客却极有可能一辈子寄人篱下托庇在王府吃一口饭。

秦王乃是当今皇长子,亲王府一切该有的都还有,因为秦王还未封皇妃,后院各宫女由秦王的乳母阮月英尚宫统管着,听说宫里皇后娘娘赏下人来,倒是十分高兴,口口声声感谢皇后娘娘的恩德,一边命人给她们安排住处,说着各处规矩,看起来脾气也十分随和。

四个宫女都安排在王爷院里住着,阮姑姑的意思是等秦王回来禀过了,就给她们安排差使:“府里正缺人手得厉害呢,殿下身边也才放出去了两个丫头,几个小公公也都是陪王爷出门的。”

匆匆忙忙地安置下来,这一晚赵朴真居然梦见了秦王,却不是之前那时常做的被杀的噩梦,书库窗纸透过了阳光,光线里翻滚着灰尘,空气中芸香草的香味和久远的书页的味道混在一起,是自己自幼就熟悉的味道,少年皇子坐在那里,眉间微蹙,沉默而忍耐。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屋檐外大雨滂沱而下,哗啦啦地雨声隔绝了外界,让人觉得似幻非真,赵朴真掀被而起,看到周围陌生的床,记起来自己已经不在宫里,想起梦中情景,讶异梦中为什么会梦见这个煞神,她这些年来,时不时会梦见那个差点被杀的月夜,她一直以为那个杀神是太子,见到皇帝和自己生母通奸,所以杀人灭口,然而如今知道是秦王,那么当他看到自己的生父和伯母通奸,又是什么感想?虽然皇室里乱伦太正常了……皇帝如果和自己皇嫂通奸,那对太子那么好也就说得通了,是爱屋及乌吗?所以秦王觉得难过?他在自己面前说话,似乎总带着一丝郁郁寡欢和薄凉来。但是,再怎么样,秦王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啊,太子再好,也比不上自己亲生儿子吧?

不想则好,一想起来就更是扑朔迷离,剪不断理还乱,正惘然时,外边传来声音,却是招呼她们起身,王爷要见她们。

廊边雨线不断落下,远处有琴声和着淋漓雨声,断断续续。四位宫女跟着阮姑姑走在走廊上,阮姑姑边走边唠唠叨叨着:“今儿本来说是要去游湖听胡笳,结果雨大了去不了了,便说在园子里雨中听琴,我赶紧禀明了王爷,王爷才同意见见你们,才好把差使分派了,正是巧得很,不然又不知到什么时候……王爷话少,爱安静,伺候他只记着多做事少说话便好。你们是娘娘派来的,王爷看在娘娘面上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只是你们须得记牢了自己身份,莫要仗着王爷脾性好,不爱生事,就淘气起来,恃宠而骄了,皇后娘娘可饶不过你们……”

雨中的园子里,花瓣都落下湿漉漉贴在泥地里,绿肥红瘦,然而花香依然有,在饱含着水汽的空气中,花香洗去了春风艳阳中的浓艳熏香,变得清新而难以捉摸,琴声犹如流水,渐渐清晰起来,阮姑姑终于停了唠叨,示意她们安静,走入了一座敞轩中,她们在外边等传。琴声和雨声仍在继续,渐渐琴声慢慢小了下去,只听到沙沙雨声,余韵悠然,久久不绝,等琴声住了,便有小内侍出来引了她们进去。

轩内有文士与王爷相对而坐,垂头弄琴理弦,偶有一两声弦动,想来是适才帘内奏琴之人。能在这个时候见内府宫人,必是王爷亲近心腹的幕僚,宫女们都想起了王爷赠婢的传闻,大气不敢出,低头进去行礼,并不敢直视,只恨不得别引起外客的注意。

阮姑姑笑着禀报:“正是娘娘天恩,知道王府少人,赏了这些姑娘下来,我昨儿问过了,个个都是能干的,我想着,就都放在王爷院子里,就按一等的例儿发放例银,您看如何?”

一个声音响起:“妈妈安排便是。”他说话有些慢,却很清晰。他穿着月色常袍,袍袖层层叠叠的,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风流蕴藉,许久不见,面目轮廓的线条比从前多了点青年的英美,喉结微微凸起,肩膀也宽阔了些,而曾经弥漫在眉目间的忧郁也被平静沉着取代,他轻轻翻着案上的琴谱,并没有对她们这四个宫女更关注一些。和大部分的宫中贵人一样,有着一股子不容人亲近的那种矜持优雅。

阮姑姑笑道:“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秦王对阮姑姑点了点头,示意已知道了,目光从四个齐齐行礼的宫女面上扫过,没有丝毫停顿和关注。

一时间,赵朴真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他指点自己并不是带着什么目的,兴许只是一次居高临下兴之所至的指点,犹如天上云落下的雨,不知滋润了哪一片花瓣,云泥之别,原应如此。

四人走后,秦王对面一个中年文士放下了膝上的琴戏谑道:“王爷艳福不浅。”

李知珉淡淡道:“邵先生当知道这四个女子的来历……母后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邵先生笑道:“皇后娘娘也是一心为您打算——这也是后宫惯用手段了,不过遇上了东阳公主直来直往罢了,殿下还是该赶紧进宫给娘娘谢恩才是。”

李知珉微微摇了头,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边:“这时候她在气头上,我进宫少不得又被迁怒。东阳公主幼时是圣后亲手教养,胸中韬略并不低于男儿,当时甚至有人以为她会继承女皇之位,跋扈之名,是她最好的掩护,她和圣后一样,手段看似强横,其实城府极深,母后小看她了,想必是受了宫里人的怂恿。”他语声平静,仿佛评说得不是自己亲生母亲一般。

邵先生挑了挑眉毛:“宫里的女官们吧,那可是见过圣后当朝盛况的,自然都不甘寂寞,还想博一个女相之名,窦娘娘并非出身高门,想必就有了她们施展的空间。后宫宫人,同声共气,互连枝叶,这四个宫女,想必后头也各有根脚,王爷若是用好了,也不错。”

李知珉浅浅饮了一口茶,面上表情仍然淡然:“小人物,有的卑弱与义气同在,有的兼具贪婪与慷慨,可不好用。若是自以为出身尊贵,便可轻而易举让小人物忠诚,那可就差了主意了——看着吧,能有一个能用的就不错了。”

宫女们不知秦王的这番话,阮姑姑一边带着她们在王府各处行走介绍,一边和她们闲聊:“奏琴的客人?那是邵康先生,他于音律上颇有一手,我们王爷有次出行,夜里他在水边船上吹胡笳,王爷听了一夜,天亮后便请人找到吹胡笳的人,请了他回府住下,时时谈曲论谱的,王爷对他很是敬重,你们见到他也要恭敬才是。”

听音求贤,确是雅事,大雍好雅,宫廷里更流传着许多诗乐雅事,这故事让几位宫女都觉得好奇起来,加上适才见到的秦王……相貌俊雅,和传说中的软弱平庸不同,心里本来都怀着疑虑和紧张的宫女们,稍微放松了些心弦,似乎在秦王府,也不是特别差的境地。

同类推荐
  • 焉能负了芳华

    焉能负了芳华

    你有绝艳芳华,见过芸芸嘻哈。我却也望过浩野名花,盟誓天涯。只是自你我初见,我便再忘不掉你明眸如画。你烈如骄马,我婉约如江南映画,我知你看上我只为解众生虚捧的浮华,而我爱上你却是韶华以待……不负芳华!
  • 爱在旅途

    爱在旅途

    一九九八年,我受领导的委派,去新疆工作过一年。那是我第一次远行。当我走下飞机,落足在库尔勒机场的那一刻,感觉就是到了天地之尽头,孤独和寂寞瞬间涌入了心头。然而,短短的时间里,我却爱上了新疆,爱上了新疆的朋友。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我们的是我们的。时间会走,世界会变,我会在这里,或者你身边。下班铃响,起身,清洗咖啡杯,关电脑,收拾桌子,手机放入包包,回家。
  • 余生终是你

    余生终是你

    两年前,江樱接到任务当一个重要人物的保镖。可在法国时,任务失败,重要人物死了,她活了下来,并在意外到来时,牵连到了与她初次邂逅过的傅靳然以及他的战友。从此,她被迫退出这个行业,也因此成了傅靳然心中的死敌。两年后,二人再次相遇,且各为其主。这时的江樱已经更名为乔雯。二人刚交手就互不退让,引燃“战火”,可最后却发现二人的目标都是同一个人。曾经背叛过、仇视过、也互有好感过,如今大敌当前,却也能抛掉旧怨,一同奋战,相识相知相爱,看似遥不可及,实际早已水到渠成。你有你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有必须要保护的客户,但我也有必须要守护的信仰,有必须不能忘的悲痛。是爱还是恨?大概只有你能给我答案。
  • 良辰讵可待

    良辰讵可待

    晴空蓝兮经典成名作,铭刻酸酸甜甜的青春岁月,写给所有曾经年少的人。离开后,我看过许多风景,见过许多人,却唯独对你一见钟情。每个女孩一生都会偶遇这样两个少年:一个是心头的刺,它要你痛你就得痛;而另一个,是胸口的朱砂痣,无法磨灭记忆深刻。苏良辰,她携有情郎即将择日待嫁。凌亦风,他成为传媒大亨衣锦荣归。五年前校内一对人见人羡的爱侣,却因为种种误会分道扬镳,五年后再见却处处感觉命运的讽刺与挑弄。原以为一切早成定局。只是当两人再度偶遇时,翻涌的记忆无力可挡。
  • 逮捕妖孽美男老公

    逮捕妖孽美男老公

    夏菲萌……名字可爱懦弱,气场却强大的女生。某年某月某日她左手拿着九块钱,右手拿着伊殿伦的身份证笑道:“九块钱,我请你结婚。”话落,挑眉一脸的得意。“所以?……”伊殿伦不慌不忙的坐在沙发上,轻啄一口红酒,样子无比邪魅,一双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还带有浅浅的笑意。“所以我们结婚吧!”夏菲萌脸不红心不跳,伸出修长白嫩的食指挑起伊殿伦完美的下颌。“好,我同意。”放下酒杯,伊殿伦薄而性感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带着红酒香的邪气吻在她的唇上。
热门推荐
  • 魅姬惑天下

    魅姬惑天下

    楚潇,炎朝摄政王。虞歌,一代舞姬。他以她为棋子,拉拢权贵,登上高位,娶了阴毒的宰相之女。他们夺她身,杀她子,弑她母。她发誓,要让这些虚伪之人血债血偿,惊天身世一朝揭开。三千媚女,五百毒师,上万精兵,跪满桃林。“恭迎媚主回宫!”媚主出,天下乱!远处白衣男子莞尔一笑,风华绝世,天涯海角,你在,我必相随!
  • 龙源夜话

    龙源夜话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最后的士大夫:沈从文与汪曾祺

    最后的士大夫:沈从文与汪曾祺

    通过对著名作家沈从文与汪曾祺人生之路师生之情的梳理,将民国时期的文化世情娓娓道来。从两个师生作家的人生起伏、命运跌宕着手,透示出他们之间的人生交集与时代的剧变。十余万字的篇幅,100余张珍贵的老照片,文笔灵动,视野宏大,读来引人入胜、发人深醒。
  • 王火文集·第八卷:失去了的黄金时代 风云花絮 启示录

    王火文集·第八卷:失去了的黄金时代 风云花絮 启示录

    《王火文集·第八卷》包括“失去了的黄金时代金陵童话”“抗战!无法忘却的记忆”“风云花絮”“启示录”四部分。讲述了王火对童年的回忆、抗日战争时期的所见所闻,以及“文革”中的经历与感悟,等等。展现了个人的命运同整个时代及国家民族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反省着历史、过去,展现着新的希望。
  • 三千无

    三千无

    三千年前的轮回战场,王与王之间的壮烈史诗,一曲响彻千古的绝唱悲歌。三千年后的一眼回眸,她与他注定的千载宿命,再回首,竟然又是一世轮回。这一世,雨霖铃不会再错过他,这一世,游荡之鬼也不会再失去她。一位没有家的贵族千金,天资绝烂的废柴大小姐,不知自己流着最高贵的王血,又如何在这座人间,踏出一条不归的血路。我花若开,何花敢艳!途载三千鬼无铃。
  • 二苏情局

    二苏情局

    “主动来找我,你是决定要嫁给我了吗?”鹘狄国三王子达奚穆深情地问。苏棋无法立马给他一个答案,不光是因为达奚穆不是唯一一个通过招亲大会的人,还因为在这些人之中,很可能隐藏着谋害原主苏宛缃的真凶。与此同时,以越镇书院创始人越离淑为首的一帮人,也在暗中威胁着渊停书院和苏棋的生存。面对这迷样的情局,苏棋决定查明一切的真相,掌控自己的命运。
  • 灵魂双开

    灵魂双开

    秦陈东做了一个梦,梦里居然有仙人还有机甲战士,而且这些居然是真的。赶紧选择自己的热血强者路,不过为了你与我的长生还是会勉强修修假仙的。虽然生活很精彩,但梦想也不能少。致所有努力追梦之人(非后宫文,包含科技,修真,都市校园,文中尽量不会有bug,敌人也不是智障。)
  • 爱情祭品

    爱情祭品

    在故事的最开始,我们以为对方是自己人生里的最不能错失的那个唯一,但到最后才颓丧的发现,你不是非我不娶,我不是非你不嫁,只是个太伤人的误会而已。
  • 门萨的学徒

    门萨的学徒

    1896年,查理·斐在旧金山研发了第一台老虎机,人们对它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时间广为流行。老虎机,成了一夜致富的代名词。1998年,武汉。袁逍和方,一个是彪悍的青春不需解释,一个是患有严重失忆症的数学天才。两个少年破解了老虎机的运行秘密,横扫各大游艺厅,一时春风得意。不久遭人算计,被迫流转各大城市,等待他们的是阴谋和幻灭。
  • 剥豆集(二)

    剥豆集(二)

    登高接连好几年,每当听得别人重阳登高,玩得尽兴,有所收益,有所发泄,心里不免泛起些懊悔。别人每每能玩,自己何尝不能玩玩?无意于发泄积怨,无意于寄托向往,效仿别人登临高处,于野火酒歌里寻点人生乐趣还是可以吧!主意敲定,只等来年。哪知到了第二年,疲于应付生计的脑袋早把重阳登高忘得了一干二净。待见人家登高归来,恍然知之为时又晚。年复一年,懊悔复懊悔,登高终为空想。许是为了弥补心里这点缺憾,抑或为了平息心里再次泛起的小小躁动。今年阴历九月九日上午,冒着深秋浓重的寒意,踩着一路落叶,我来到北山脚下。北山不高,无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