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步入午时,云娇尚且未发觉时间的流逝,如果不是腹部传来的饥饿感提醒了她,大概会就这样牵着梁决一直走下去吧。
在路边寻了个靠墙的地点,掏出自己的钱袋,算了算此时身上携带的银两,云娇有些懊恼地摸摸头,心中暗道不好。
鬼蜮之中一直都是与世隔绝,自给自足,根本不存在“钱”这个概念。回到永安之后,家中有乐颜等人忙活,自然也习惯了不带钱出门。
此时欲同梁决一同在客栈用午膳,钱袋中那象征性放入的一两来银子,怕是不太够的……
“云姐姐,是不是银两不够吗?我这里……”
见云娇看着开了口的钱袋内部,久久不曾吭声,梁决很快察觉到她的难处,犹豫地开口。
语毕,他缓缓低了头,右手抚向了胸口的位置,面容之上含着深沉的不决,但又似乎正在努力说服自己。
不仅仅是为了面子,隐隐知晓梁决怀中银两来路的云娇自然不可能当真让他垫付。
刻不容缓,她再次牵起梁决的手,带着他继续往前走。与此同时,她也开口道。
“不用犹豫了,你不是说过吗?这笔钱是你娘亲留下的,如果花在这种事情上,她会伤心的。”
听闻她的话,梁决微微睁大了眼睛,面上的犹豫也变为了羞涩。
不一会儿,云娇便听他小声地,用只有自己与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不是的姐姐,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其实……我怀中除了从娘亲那里得来的钱,还有流氓李他们的一些……就是刚才……”
说到最后,梁决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张面对着云娇的,天真无邪的大大笑容。
而知晓了“真相”的云娇抽了抽嘴角,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短暂的矛盾之后,她终于下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梁决踏进了离两人此时的位置最近的一家客栈。
随意点了几个小菜用过午膳,两人再次踏上前往乐语楼的道路。
巧的是,还未走到乐语楼,云娇便见到了梁决口中那位“二姐姐”的真面容。
“没想到走在路上就遇到了,这样可省事了,不过她抱着琵琶是去了哪里?旁边那个人又是……”
停步,站在原地,目送着身侧的梁决兴奋地呼喊着,扑进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中的其中一人,云娇下意识扫过两人的面容,目光在女子身侧的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
出于习武者的直觉,她隐隐感觉到此人并不简单。不过光看其周身流露出的气息,却也不像是什么危险人物。
本能地,云娇对男子的身份起了好奇心。
正思索着,耳畔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如此说道。
“谢谢你救了阿决,还不顾我是一个风尘女子,亲自护送他来寻我。”
“没什么,我正好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
云娇如此回应,勾了唇角,给了女子一个笑容。
风尘女子又如何?在她的心中,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高低贵贱。
女子也是感激神色,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继而,瞥见云娇时不时打量身侧之人一眼,出于报恩心理,便自顾自,也将他的名姓道了出来。
“这位是成善,是司南府的人,他护送我回乐语楼,正好也有一些事情想拜托我。”
云娇点点头,礼貌地同成善问好。
成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对于云娇的话,也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见过云小姐”。
见他如此态度,云娇也失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提出了离开之言。
只不过,在离去之前,她忽地想起了窄巷中,那自称“司南凯”之人,短暂的思量,她决定与成善一说。
“上午我在窄巷中遇见一位自称是‘司南凯’的男人,他说了一些事情。”
听到这里,成善微微眯了眼睛,反问。
“那人说了何事?”
“他言,司南府的生辰宴早就取消了,只不过司南府尚且通知我。”
话到嘴边,云娇隐瞒了司南凯言语之中有关司南明镜的成分,只说了生辰宴之事。
听罢,成善扫了云娇几眼,难得说了一段话。
“这种无稽之谈,云小姐当作笑话来听便好。我来府中的时日不长,并未听说过司南府有过此人。怕不是一些好事之人拿着司南府的名义说话,觉得好玩罢了。”
——但看那人的神色,并不像是觉得好玩而开玩笑之徒。
这样的一句话,云娇藏在心中并未说出口。
再没有什么什么其他的事情,她便道了别,独自折返云府。
“说起来,我的灵犀古琴还在鬼蜮之中。也罢,日后应是还有机会回去取的。”
临走时最后一眼,她瞥见了绯月怀中抱着的绿琵琶,忽地联想起其他的事情来。
她喃喃自语着,渐行渐远。
“那我们就回乐语楼去吧,只是,不知道酒娘肯否让阿决留下。”
云娇已走,绯月面色中透露着担忧与悲凉,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搭在梁决的肩头,低低地对成善说道,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方才看见梁决的那一刻,她心中是欣喜的。家中贫苦,父亲又去的早,独留母亲一人支撑,这般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家中的情结自然深得很。
但下一刻,她便想到了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真,短暂的问候结束后,梁决强忍着眼泪,将怀中包裹着银两的破布包郑重交出,道出了母亲去世的消息。
一瞬间,恍若天雷灌顶,悲惊之下竟不能言语。但好歹,是忍住了眼泪,佯装了无事,努力朝着乐观的方向想去。
“这一天终究是到了,日后只剩我与阿决两人相依为命,而我又是这样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心事重重地前行。在梁决面前,绯月面上很快便再次露出浅浅的笑容,将心中的悲伤与无措压下。
一个家从从前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梁决年纪尚小,能依靠的只她一人了。
而一言不发的成善心中,想的又是另一番事。
方才的话中大多数成份都是为应付云娇而说,但如此情况,还得尽快告知,让司南明镜自己定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