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彼此为敌

“赵御医，我还是留下来……”

“太子病了可是大事，万一我应付不来你可以帮我。”

赵家良迅速收拾药箱，行色匆匆的走了。方言夕实在不想去太子府。可是大家都看着，她若是不是去岂不是落下个藐视皇威的罪。

一路中方言夕不说话，赵家良也没保持沉默，紧跟着太子府的家丁赶到太子府。方言夕真怀疑周成晋是真病了还是假病。

太子府富丽堂皇，面积又大，七绕八拐的才来到太子的房间。入门是雅致的茶厅，装饰得非常细致和温馨。桌上是鲜艳的秋海棠花，叶片上还沾着水珠，必是大清早就采摘而来。两边窗子用的都是白色的窗纱，风一吹累飘飘的让人如置梦幻。

这一刻方言夕有些恍忽，这真的是在太子的房间？

记忆其实并没有走远。她想起了刚刚回到皇城被周成晋软禁时，就在这个房间里住过。那时候因为装得疯疯傻傻，跟他提了很多要求，比如每天早上要一束鲜花，窗纱全部换成白色等等。

一直坚硬的内心，突然间像是失去了某个支点，变得松动。

明明是敌对的关系，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放弃？

这一趟真的不应该来。哪怕是让皇帝训一顿也不该来这里面对不想对的人。忽然又觉得他的好是多么的讽刺。曾经他以最残忍的手段追杀她和周谨陌。却在自己的世界里扮演着一个痴情的男人。爱与恨他真的分得清吗？

“方御医，你怎么了？”赵御医快要进房间时发现方言夕没有跟上，回过头看到方言夕出神的双眼盯着桌上的花。

回过神来的方言夕悄悄吐出一口气，目光里更冷了几分。

“咳咳咳……”

房间里传来咳嗽，听起来非常痛苦。方言夕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周成晋如果就这样病死了会不会更好？

“御医，请进！”太子府的总管示意赵御医进门，他的目光在方言夕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方言夕不理会总管那半是怀疑又半是敌意的目光，跟着赵家良绕过屏风来到周成晋的房间内。有丫鬟给周成晋递水服侍他，总管走过去禀报说御医来了。

周成晋推开递到面前的茶水，以帕子掩口又咳了几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精神也非常差。

总管示意赵家良先给主子看病，亲自到主子身边侯着。

“太子，先让御医看看吧！”

“也好。”周成晋呼出一口气，望了过来，把手放到桌上。忽然，他迅速收回了手，在赵家良要碰到他的手之前。

目光里，一个看似娇弱让人想到好好保护，却永远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坚强的女人安静的站在那里。

方言夕一直站在珠帘处，隔着一道珠帘她宁愿意不看到他。这个令她痛恨的男人。

“太子？”赵家良这才随着周成晋的目光向后望，方言夕挑消开珠帘走了进来。拱手拜了下去。

周成晋激动的站起来，目光一直放在方言夕身上。他到是病得都忘了她也是一名御医。

“你们都下去。”即便跟别人说话，周成晋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方言夕。

总管心里明白，可是他又担心主子。

“太子，让老奴留下来侍……”

“去将冻库里的东西取出来。”周成冷声截断了总管的话。手里捏着的帕子紧了紧。

总管不敢忤逆主子的话，带着丫鬟离开。赵家良搞不清状况，不过却也能猜到方言夕和当今太子之间有那么一些微妙的关系。

“你也下去。这里有方御医就够了。”

赵家良心中诧异，可也不能违背当今太子的意愿，只好退了出去。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中间隔着桌子的距离。这个距离像是告诉了周谨陌，她和他之间早已誓不两立。

“有没有可以弥补的方法？”

方言夕：“有。”

周成晋目光里莫名生出喜悦，手指紧紧握成拳头。“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你做不到。”方言夕毫不客气，冷冷的说出这几个字。

做不到？周成晋的喜悦一下子消失殆尽。心口一痛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却引起更痛苦的咳嗽。而方言夕则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咳得弯下腰趴到桌上。

刚认识那会儿，他们做过朋友。他对她很好，是发自内心的好。现在想起来，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她从乱葬岗将他救回来。

周成晋喘息着，抬头望向方言夕，带着此生只对她一人有过的愧疚。

“如果我放过他，承诺将来给他封地让他当一辈子的王。你愿不愿留在我身边？”

方言夕望了一眼窗外，院子里那三棵梨树的叶子已经掉得精光。

“现在说这些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我只想要一个机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补偿，让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

“我告诉过你这不可能。”方言夕冷色厉色。按住自己的胸口，“这里中了一箭想必你应该知道。若不是我替他挡下，死的就会是他。若不是我自己命大，死的就是我。那个时候你可曾想过后果？到了今天你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还是你觉得我只是个三岁小孩，你给颗糖我就会答应？”

她果然是决然的。周成晋失笑，抚着胸口努力的忍住没咳。声音却非常沙哑。

“我并没有这样想。其实我如同他一样，江山和你都想要。”

她走近一步，冷漠依旧。

“你真当自己是那么好命吗？还是觉得我会为了因为你说放过他就跟你在一起？周成晋，你想得太多了。在我的眼里，在我的心里你就是那个永远都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给的爱情的人。你定生将会孤独的品尝痛苦的滋味，从你对我们下手的那一刻起，你已经失去了资格。”

“凭什么？”周成晋突然愤怒的大吼，冲到方言夕双手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推至墙角。“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明明我并不比他差，可为什么你的选择是他而不是我？你就没有想过，为了你我也曾经想过放手。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吸引你的目光，你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为什么，你告诉我。”

“放手。”

两边肩膀的骨头像是被捏碎了一样。方言夕痛得快承受不住。也是第一次，她看到发疯一般的周成晋。原来过去他也曾温柔过。

“你告诉我为什么？”周成晋怒红的双眼不知何时梁上了一层朦胧，越来越深。

方言夕挣扎无果，索性不动了任由他捏紧她的双肩，随时他双掌之下的痛，痛得眼泪往下流。

“为什么？”周成晋的语气轻了很多。也许是看到了方言夕的痛苦，看到了她的眼泪，她无言的挣扎。

“周成晋，这一切都是命。你我之间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我恨你。恨你不是因为你伤害过我，而是因为你伤害过我最爱的男人。这个男人与我同命同连，他死我死，我死他不生。”

手上的力道加重，周成晋又一次失去理智。方言夕的话就像一支支尖利的匕首狠狠的扎到他的心口上。即便他早就知道她爱的人不是自己。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永远都不会得到她的关注。他还是想要一个赎罪的机会。

这是因为爱而犯下的罪，因为爱，他放下骄傲，放下身份，甚至放下尊严。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既然我们是彼此的敌人，那就把敌人的关系坚持到底吧。”

敌人？

周臧晋的手渐渐松了，离开方言夕的身体。敌人这二字就等于判了这份爱一个死刑。无论他再做什么都没有用。甚至，她根本不屑于他的弥补。

“这一年来我最想杀的人是你。包括现在。只有你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的荒唐。也结束你的痛苦。”

“在你的眼里，我真的罪无可恕吗？”

方言夕抹了眼泪，坚强的昂了昂头，“因为你死了不少人。万简名护主而死，沁龙县驿馆的那几十个衙役，杀手白虎帮一个不留，更可怜的你们连杨喻儿都不放过。你如此贱踏人命，最终的结果就是你也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就是她给他的诅咒。他们之前早已任何情份可言。

事已致此，周成晋也知道无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挽回。她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的痛，就像长在心上的毒瘤拔之不去，痛伴一生。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早就如此不堪。”

“若是早知道你会成为我的敌人，当年在乱葬岗我就不该把你救回来。”

“可我愿意。假如可以再选择一次，我依旧愿意那是我们的相遇。”周成晋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缓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方言夕。“痛又如何，我不怕。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会想法办得到你的人。除非我彻底输了。不过即便输了我也不后悔。至少我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过，也痛痛快快的爱过了。至于其他，已经不重要了。”

方言夕握紧的拳头松开，这时总管在外面喊了一声太子。周成晋让他进来，他手里提来了一个篮子，里面是黄澄澄大个头的黄金雪梨。

周成晋示意管家将篮子放到桌上，便让他退出去。

“阿夕。说完了我们的仇恨，也说一说我们曾经那……微不足道的友谊吧。这几个梨就是从院子里的那几棵上摘下来的。我挑了最好的给你留着。当时并不知道你活着，但我还是给你留下来。我期待有一天你回来，亲自品尝它们。”

他将篮子提到她面前，可是方言夕却目光冷冷的盯着这一篮子的梨。突然，她一甩手把他手中的篮子掀飞，七八个梨掉到地上，摔碎的摔碎，滚远的滚远，更有汁液溅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