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姐若是感兴趣,改日我教你一些绣技工夫就是了。”
“这敢情好啊,那我就多谢王妃了。”慧昭修笑着。
林六一时不知从何问起,难道要对一个女人问:我是否是嘉王最爱的女人?
这也太过残忍,况且她要的不是这答案,而是想知道除了这些事之外,嘉王还为她做了些什么。
让她在瞬间感动、心乱的是嘉王,让她恨的还是嘉王……
罢了,何苦定要寻出这些事来让自己烦恼。
“听说王爷把王府上下的事务交给慧姐姐了?”
慧昭修微怔:“只是暂时的,近来王妃身子欠安,王爷才将府中事务暂时交托我打点。”
“慧姐姐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近来让姐姐费心了。”林六想了一会儿,不想与绕着圈圈说话,道:“姐姐能时常见到王爷,不知姐姐能否劝劝王爷将昔日尚未许了人家的妾奴们给个名份,到底是跟了他一场,哪怕是给个奉侍名份也好。”
慧昭修微微颦眉,嘉王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可林六居然不要这样,还要向王爷替这些妾奴们讨名份。
“王妃真是这么想的么?”
目光交汇,慧昭修在林六的眼里看到了真诚。
若是嘉王知晓,又不知该如何难过。
“若是这般,那王妃是否要将送往庵堂的昭修、奉侍们都接回王府?”
林六看着面前的慧昭修。
“王妃既要给妾奴们名份,是不是也该说服王爷,将一干被送往庵堂静修的姬妾们都接回来?”
也是因为她,他才将她们都送到庵堂的吗?
嘉王啊,我如何担得你的这份痴情。你的情是真是假,我皆不想要。你若心诚,我亦承受不了。可知晓,我曾有多么的鄙视你。可知晓,我厌恶你,曾如厌恶这座王府。
她渴望着世间的真情,却又惧逃着人间真爱,这是怎样的矛盾,她所渴望的是一个普通男人的爱,可嘉王不是普通男人,他是当今三皇子,是皇上最宠信的儿子。注定了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慧昭修又道:“若是王妃真有此意,为何不亲口告诉王爷。”
慧昭修想:王爷想给她一份特别的情爱,可她却想替别的女子说情,这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全都反了,在皇族之中,想要无数美女的是皇家的男子,想要得到皇胄独爱的是嫁入皇家的女人。林六却不想要。
“我……”
自从上次深夜一见之后,嘉王就没再来过水月阁,而她今日也第一次跨出这水月阁。连他的人都见不着,她又如何与他说话。
慧昭修似看出了她的为难,道:“这真是王妃的真心么?”
林六道:“自然是真。”
“若真是王妃的真心,今儿我跑一趟,把你的意思转告王爷,若是王爷知晓你如此的通情达理,指不定会有多欢喜呢。”
“有劳慧姐姐!”
“我呀还真得替梅昭修、袁奉侍她们好好地谢你。她们哪里能过得惯郊野庵堂那清苦的日子,上次我去瞧她们时,个个都盼望着能早些回王府。若是她们知道要回府,指不定会有多高兴呢。”
梅昭修被接回王府不过三日工夫,又被人送至郊外庵堂。究其接回的原因,是嘉王要她伴枕,而被送走的原因还是如此。伴不伴枕,毕是因为这府里有林六。
“此事就有劳慧姐姐了!”
两人寒喧了一阵,多是说绣锦的事儿。聊了一会儿,慧昭修吃了两盏茶,领着侍女离了水月阁。
夜冷了,夏青着人在闺阁里放了一个暖炉,林六坐在暖炉前绣锦,春欣正跟林六学着刺绣,绣的是一方罗帕。
夏青撩开布帘,满是欢喜地道:“禀王妃,王爷来了!”
本该恨,可在他看似恨和折辱的外表后,却是他对她的施救。
林六正犹豫着如何面对他,只见一抹紫红色的蟠龙袍跃入眼帘:“慧昭修说,你要跟曾经的司字位份的妾奴们讨名份?”
他别样的爱,让她如何面对。
那么,就让她继续恨下去。
只是,得晓了真相,让她怎样恨?
难道要恨一个救了她性命的恩人,不,不恨难,恨也难,真真不知如何应对。
林六理清思绪,强装平静,应道:“是。”
“你想本王将梅昭修、袁奉侍等一干姬妾接回府中?”
“是。”
“你想玉昭修收养本王的长子?”
“是。”
接连的三个“是”字,看来玉妃和慧昭修说的都是真的。
“在你眼里,你就如此不屑本王对你的宠爱,甚至不需要本王对你的真心?”
“幽兰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托起她的下颌,细细地瞧,将她的容貌再一次映入眼帘。女人不都是应该渴望专宠独爱的么,曾经的陈王妃一直渴望这样,可他未能给予,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喜欢林六,他便将这特别的爱给予她,可她却不要。“受不起,你也得受,你是本王的女人!”
她想和他好好地说话,就算做不了恩爱的夫妻,她只想平静的生活下去。可嘉王的语调中总是带着一股霸气,还有一股强势。
他诡魅冷笑,退离她的身畔,道:“你以为本王是为了你才将她们送往庵堂的么?不,此事与你无干。本王是想过几日清静日子。何时接回姬妾,又如何安置妾奴,皆由本王说了算。所以,本王的好王妃,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的话,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犹记中毒之初,半梦半醒间,他的温存,他的怜惜,都不像是假的。
旁人告诉她的是一回事,而他所告诉她的又是另一回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她分辩不清,究竟他说的话是真,还是旁人那里知晓的才是真。
嘉王广袖一挥,道:“下月是父皇的万寿节,你……好好准备一下。”
林六辩不出,就不再去细想。“王爷的意思,要我准备万寿贺礼?”
“你是本王的王妃,这等大事,不由你操持,难道又要交予慧昭修不成?”
她真的担待不起,他对她也是爱恨交织,为何不来得干脆些、彻底些,可他却偏没有继续他的“报复”,还将准备万寿节的事务一并交予她。
这是他对她的情,还是对她的试探。
林六示意左右退去,为他沏了一盏清茶,捧在手中,呈递到他的面前。
嘉王道:“你想说什么?”
“我身中的媚毒不是王爷所下?”
嘉王愣了一会儿,没有惊诧,就似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是本王派人下的。”
分明不是,可他却说是自己做的。
“今日我不遵王令,私自走出水月阁,还请王爷责罚。”
他本不想提及此事,他是知道的,在他回到王府见到慧昭修之后就已知晓。为什么要让他难做,不提便罢,提了又让他拿她如何是好?
嘉王道:“罚俸禄两月。”
他面无表情,林六却试图读懂他的真实想法,可这一张无波无澜,无喜无忧的脸,却让她看不到他的内心,就像是庙里的泥菩萨。
“王妃可还有事?”
“无事。”
空气让人窒息,如果她未曾知晓真相,还可以恨得干脆,也不会有这样相对的尴尬。他冷,她淡,就像两个相熟却不会有任何感情的男女。明明同在一间屋子里,却找不到任何可说的言语。
她沉默,他无语。
他望着窗外,她则看着自己的绣锦。
“万寿节想入宫参加寿宴么?”
去?还是不去?
林六犹豫不决,按理成婚的皇子、公主们都会双双对对前往贺寿,她若不去,自有玉妃去,可玉妃如今已降为昭修。若是去了,林六可以预料,那样的场面她的出现是怎样的尴尬。大婚当日,突然失踪,半载之后又再度回京,那离开的半载,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她,本不计较人言,可嘉王呢,堂堂皇子殿下,又岂能视人言而无动于衷。
“幽兰恐有损王爷英名,不敢奢望。”
“你……”
他掩真示假,那她就以真应对。
嘉王衣袖一挥,愤然而去。
夏青和春欣都替林六着急一回。
春欣道:“刚才王妃为何不应了王爷,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呀。”
要她如何应?若是去了,又要如何面对。
“你们俩常有机会出王府,可晓外间如何议论于我?”
春欣暗自吃惊:“王妃……”
林六望着两女,虽然她们不说,可她亦能猜,自幼在豪门候府长大,最知人言可谓,当年林家人欺她,不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出身青楼么。越是高贵的门第,便越是注重这些虚名。况是堂堂嘉王府。
“外间都说我什么?”
春欣低头,小心地看着一边的夏青,并不说话。
林六思忖片刻,道:“其实说了些什么,要猜倒也不难。”
不过是说她如何的不守妇道,诸如此类,她的名声早在嫁入嘉王府前就已是一片狼藉,最坏又能坏到何处?
夏青道:“王妃不愿入宫贺寿,便是因此吗?”
“是。”
春欣道:“何人如此大胆,难道他们竟敢非议王妃的不是。”
欣赏夏青的沉稳、机警,相较之下,春欣虽然活泼,可见识、为人远不及夏青。林六道:“皇子妃、公主们,她们若要非议,难道我还敢训斥不成。”
“可是,王妃那可是万寿节,他们的胆子就这么大,居然敢……”
“不要忘了,他们和王爷比起来并无尊卑,一样都是皇上的儿女,你有了短处,别人自然就要凿短,我不去,便不用面对这种尴尬。”
春欣倒未想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