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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老实说,作家自己的生活通常都是极其枯燥乏味的,多呈龟缩苟活形态,凡自诩气质好的,皆为自嘲,煨灶猫样地躲在文字背后,不跳出来吓人就算是有情操、爱积德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兴趣使然,我每天都要听不同的故事,有顺风刮进耳朵里的,也有自己主动创造机会去聆听的(偶尔也是要付出成本的)。所以,听故事实际上占据了我工作内容的大部分,其乐大焉。周遭的新闻与八卦,一旦映射到我的脑袋里,就成了有鼻子有眼的故事,这权且算作一条职业上的敏感神经吧。经年累月,我渐渐练就了一项本领:首先是不设限的漫长倾听,然后是三分钟提炼,最后是五分钟判断。提炼,是从杂乱无章且无重点的讲述中去提炼。那判断什么?自然是这个时代最紧俏的畅销灵机。

我与许文波的认识,就是通过讲故事、听故事——那是他的真实经历。这缘于一位记者朋友的牵线搭桥,我叫他小纪。以至于直到今天,我仍旧经常为此事请小纪吃饭,反复表达谢意。他反倒纳闷了:怎么会有这般扭捏的大叔,不都谢过好几次了吗?是不是另有所图呢?

“老实交代,你性取向有没有问题?”

每次我都会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许文波的故事不同一般,多谢几次也是应该的,顺便举例澄清我没有任何倾向上的困扰,比如我对与他恩爱两年有余的女友垂涎已久。他也不止一次地说:“确实,这是一桩惊天奇案!但你对我女友想都别想!”

我与许文波的第一次见面,是在2009年圣诞节前夕的一个周四的下午,地点在吴江路步行街上的一家星巴克——他选的地方。我们在靠窗的位子面对面坐下,叫了两杯不值得细品的简单咖啡。

此前,许文波仅是从小纪那儿了解到我的职业经历及圈内声望,所以这会儿,他的眼神略显浑浊:“您真的愿意如实记下我的故事?写出来也保证不会走样吗?”

其实,我也同样不确信许文波的故事真能打动我,以至于一开始我连录音笔都没从兜里取出来,只竖起一双耳朵,业余范十足:“许先生先别纠结这些。要知道,好素材是极其难得的,您只管敞开说好了——先前听小纪那意思,今天要不与您会上一面,我也许会遗憾终生,所以……您知道我有多期待了。”

“呵呵,遗憾终生有些夸张了,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我的故事无论跟谁讲,也只能当成故事来消遣,没人相信那是真的。小纪他身为一名记者,如果不是现场目击证人,而且参与了报道,也肯定不会信——当然,你们这些见多识广的作家大概另当别论。”

“哦?”我开始本能地去摸兜里的录音笔。

“你看那里。”许文波的目光引导我,隔着咖啡店的窗,他用手指向对面中创大厦的顶层方位,“看见了什么?”

“没……其实是不晓得你想让我看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中创顶层的玻璃幕墙,有一整块玻璃的颜色很特别?”

“哦……这么一说,好像是,不过,有什么问题?”

“嗯,她当时……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几个月前。”

“谁?”

“我的未婚妻,燕无痕。”

“燕无痕?Wow!”

“像古龙小说里的人物,对吗?呵呵,大家都这么说。是她自己改的,我认识她时,她已经叫这名了。”

“哦,那么高的地方……没事吧?”我明知这是废话,没事才怪。尽管看尽了人间悲剧,善良的本质却驱使我的内心不忍多作联想。我收回了眺望,等他的答案。

“她几个月前就去世了。”

“抱歉。”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不用,我主动告诉你的,而且既然我愿意说,就证明已经没事了。”许文波强作镇定。

“那么,她为什么会从那里跌下来呢?”

“不是跌下来,我讲得很清楚,是跳下来,而且不是自杀——当时我也在场,亲眼所见……我接下来要跟您讲的事,就发生在中创大厦的顶层,那是一家跨国公司的总部,我们遭到了这家公司的老板——一位亿万富翁的绑架。”

“亿万富翁绑架你们?为什么?”

“当然不是勒索钱财的那种绑架,而是绑‘嫁’,男婚女嫁的‘嫁’。”

“明白了,绑的是你未婚妻,那要她嫁的人又是谁呢?”

“一个死人。”许文波无神地盯着我,唇际微动,声音仿佛是从他身后——或者更远处传来。

那天正是从此处开始,我揿下了录音键……

在他整整三个钟头的讲述中,除了几个逻辑上的疑问,我基本上没有插话的余地。最后按惯例,经过三分钟提炼和五分钟判断,外加好一阵沉思,我唏嘘道:“确实,这也就是我,也多亏小纪的力荐,否则换谁也不信,但必须承认,震撼到我了……我回去需要理一理,过几天给你答复。”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闭门冥想,两个人物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燕无痕和那位亿万富翁。这是个血淋淋的故事,假如伪善也是一宗罪,那么始于爱的罪恶能否得到天地的宽恕?我想,天理与人伦共同构筑起的现实,总会以悲剧的手法给出极其残酷的结局,却始终难有答案。

许文波向我讲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就是人最原始本能的冲动,血脉传承、香火延续。在这一人类共同的关切之下,所有伪善的面具都会变得极其易碎,更何况是那样一位失独老人,一位人生即将走到尽头的亿万富翁。而这个故事最令我惊愕的其实并非香火有毒,而是“绑嫁”的背后竟还扯出了一根骇人的畸筋毒脉。这正是我很感兴趣也很想写的。

如今,这些文字既然能被阅读,可想而知,对于许文波最初的提问,我后来给他的答复是肯定的。

这是有史以来,我写得最为辛苦的一部小说。2011年它得了奖,并入选“十大”排行榜。但在此后漫长的出版进程中,因为有更多该故事的后续进展源源不断地向我涌来,使我不得不在延续故事的同时,不断调整先前的主观判断。我又先后改过两稿,如今,更是在原文结构之上又加了一层讲述层——我本人之所以首次以故事讲述者的身份进入书中,原因大体有两条:一是这个故事给了我太多感慨;二是我深信该书的创作过程同样值得玩味。

故事还是应该从那中创大厦的顶层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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