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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妈妈的乖乖儿子

情趣酒店的位置有些偏,却不妨碍附近人来人往,因为本城著名的酒吧街、销金窟就在不远处。

雾茫茫凌晨抵达闪着紫色魔幻光晕的酒店时,还是颇为迟疑的。

兴奋过后,大脑迟早是要清醒的。

她往自己的包包里扫了一眼,防狼剂、辣椒水,还有特制烟雾剂,若是遇险,喷出来可以触发酒店的防火警报,再加上她自己那么点儿功夫,理论上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单子已经接下,也容不得雾茫茫迟疑了,网站那边也打过电话来确认了。

这个单子还是雾茫茫这么久以来接到的第一个令她感兴趣的。

据对方说是有一个大龄恨嫁二婚女缠他缠得太厉害,所以需要雾茫茫跟他扮演情侣关系,以绝那女人的心思。

但为何要来情趣酒店,这让雾茫茫还是有些疑惑的。

可正是因为这份疑惑,这份推理小说看多了之后的“侦探感”,让雾茫茫对这份单子越发感到兴奋,这才明知山有虎而偏向虎山行的。

其实,聪明人也往往死在自己的自作聪明上。

主题酒店的楼层不高,房间也十分稀少,听说至少需要一个月预定,才能有房。

下单的夏先生预定的房间是在二楼。

雾茫茫没有进过情趣酒店,难免好奇万分。整个灯光都很昏暗,又带着暧昧的暗示,显得光怪沈离,让雾茫茫有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大堂经理此刻已经迎了过来,解释道这个月他们酒店的主题活动是“制服诱惑”。

雾茫茫心中叫了句“天哪”,兴奋点被触及。

难怪那些男人喜欢来这种酒店。

在酒店专用的更衣间内,雾茫茫换了一套崭新的白衣护士服,费用已经包含在房费当中了。

即使需要自己掏钱,以雾小姐这样爱演的性格,估计也会很干脆地刷卡的。

护士服的裙摆短得刚刚盖过大腿,幸亏雾茫茫早有准备,穿了安全裤。

收腰设计的腰部差点儿没勒死人,就是雾茫茫这种标准身材,都得挺胸收腹才能应付。

但领口居然异常的高,而且扣得严严实实,呈现出一种禁欲的美感。

雾茫茫感叹,现在的主题酒店真是不得了,设计感如此强。

雾茫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洁白的帽子,帽子以夹子固定,她左右晃了晃,非常的稳。

夏郴鹤听到门铃打开门时,眼睛几乎都看直了。

眼前这双腿未免太长太直,蕾丝边的白色腿袜,长度只及大腿,和裙摆之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大腿,莹白剔透得几乎分不清楚哪里是袜子,哪里是肌肤。

“夏先生。”雾茫茫叫了一句,夏郴鹤的照片她已经见过,所以叫得十分肯定。

不过在对方这种直白的眼神中,雾茫茫打开微信,当着夏郴鹤的面儿给网站发送了一条平安到达,已见到客人的语音信息。

“抱歉,我们需要随时给网站反馈自己的安全信息。”雾茫茫对着夏郴鹤笑了笑。

夏郴鹤不好意思地推了推金边眼镜,尴尬地笑了笑,请了雾茫茫进房间。

“实在对不起,我没有想到Angela小姐会如此漂亮……”夏郴鹤顿了顿,“和敬业。”

“应该的。”雾茫茫向来很有演员的职业责任感。

两个人都很客气,彼此相隔一丈地面对面坐下。

一应茶水、饮料雾茫茫都拒绝饮用,她自己带了矿泉水的。

夏郴鹤似乎有些害羞,只简单解释道:“她估计快要来了。”

雾茫茫点了点头。

她的注意力早就被房中的医院病床给冻住,床头柜上还有听诊器等经典的诊疗设备。而病床的正上方还有挂环悬垂,正常情况下是给骨折病人支撑腿部所用,但在这里,就各种少儿不宜了。

雾茫茫感叹于主题酒店的敬业,若非心知肚明,她说不定真以为这里是医院病房呢。

只是没有药水味儿而已。

不过此情此景还是十分诡异,虽说是扮演女友,但实打实的偷情气氛,让雾茫茫不由皱了皱眉头。

但她还是再次发送了报送安全的微信。

紧接着门铃就响了。

雾茫茫站起身,很快就入戏地站到了夏郴鹤的身边。

而夏郴鹤则将衬衣脱了,裹了浴袍过去开门。

夏郴鹤很谨慎地问了一句:“谁啊?”

“客房服务。”门外的女声回答。

夏郴鹤和雾茫茫对视一眼,做了个要开门的动作,雾茫茫点了点头。

就在夏郴鹤刚刚将门打开一条缝的时候,门突然就从外面被大力地推开,夏郴鹤被这力道一推,连退两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白斩鸡一样的文弱书生。

两个腰粗如桶的中年妇女一下就冲了进来。

“老公,你对得起我啊,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找小妖精。”其中一个女人暴跳如雷地吼道。

而雾茫茫可不就是个小妖精吗,还是个相当迷人的小妖精。

但此时是什么状况?不是说是死缠烂打的剩女吗?怎么这阵仗,看起来像是正室来捉奸的?

雾茫茫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已经挨了一耳光。

“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勾引我老公,也不怕遭天谴……”后面那些脏话雾茫茫简直听都没听过。

又打又骂又跳的女人已经扑上来厮打雾茫茫,雾茫茫的手上一用力,想要反击,但心中已经意识到不对劲。

另一个跟着进来的穿牛仔裤的女人也上来帮忙:“臭不要脸的贱人,有妈生没妈教的……这么喜欢男人当xx去,勾引人家老公算什么本事?”

雾茫茫再笨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里有愧,手上力道一松,眼前这个女人涕泗横流,看起来歇斯底里,却也伤心欲绝。

此刻夏郴鹤也跑了过来,大声道:“Angela你快跑。”

雾茫茫当然要跑,因为捉奸而发疯的女人,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

“你怎么对得起我啊,我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夏郴鹤的老婆哭吼道,话虽如此,但是她对付的显然只有“淫妇”。

“对不起,李娟,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糊涂,都是她勾引我的。”夏郴鹤嘴里苦苦哀求。

刚跑到门边的雾茫茫霎时明白,这根本就是仙人跳嘛。

一脸斯文的败类,找了个非小三的人来扮演小三,虽然不知目的为何,但这演技简直就是打雾茫茫的脸。

不过这当下也容不得雾茫茫再过多思考,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妇女,战斗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强,稍微跑慢点儿,脖子上就是一爪。

好在头发都束在帽子里了,不然被拉住的话,肯定连头皮都会被扯掉。

“我不是他的小三!”雾茫茫抱着脑袋大叫。

可惜谁也不肯信,就是她自己也知道以她的打扮,谁能信啊?

这算不算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睛?

雾茫茫慌里慌张地打开门,后领被捉住,一番拉扯,纽扣都掉了几颗,领口大开。

真是憋屈!

但是如果让雾茫茫跟两个女人对打,她又放不开。

一来是女人打架太赖皮了,又是扯头发,又是吐口水,而且哪里敏感就攻击哪里。这种打法,真的很丢脸。

二来雾茫茫又哪里好意思反击别人呢?人家是来捉奸的,虽然她自己啥也没干,但瓜田李下也是活该,自己蠢也是活该。

雾茫茫只能抓着包,飞奔下楼。

而那叫作李娟的女人和她妹妹已经追了下来,雾茫茫慌得连鞋都跑掉一只,头发已经散下一缕,被那妹妹一抓,扯得她眼泪都掉了出来。

好在还是挣脱,刚冲出酒店大门,却听得嘎的一声急刹车,雾茫茫这是第二回险些成了车底亡魂。

而李娟和她妹妹才不管这些,跑过来就要打雾茫茫。

雾茫茫也是狗急跳墙,顾不得质问“肇事司机”,跑到后座咚咚咚地敲车窗:“开门开门!”

只听见咔哒一声,雾茫茫拉开车门坐进去的一瞬间,李娟已经扑了过来,拽住了雾茫茫的包包。

雾茫茫使劲儿抓住自己的包,侧头大喊:“快开车,快开车!”

简直是午夜惊魂。

但总算是甩掉了李娟姐妹,雾茫茫从车的后窗看出去,看见李娟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

雾茫茫在心里简直没把夏郴鹤给捏死,此仇不报必须是誓不为人。

再次转过头来,雾茫茫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感谢车里这位差点儿撞死她,但又救她于水火的恩人。

“刚才真是多谢……”雾茫茫一边转头一边说话。

但最后两个字在她看见对方的脸时,直接咽入了肚子里,抖着声音道:“路先生?”

旁边坐的人不是咱小叔又是谁?

这应该算是两个人最近的接触了吧?

近得雾茫茫能直接闻到对方鼻息里的酒气,其实酒气还蛮重的,早就能闻到,只不过刚才脑子没顾得上反应这些而已。

“刚才真是对不起,路先生。”雾茫茫心里都想哭了。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这种奇葩的情况下,遇到的人居然是路随?!

“嗯。”路随随意应了一声。

雾茫茫不懂嗯的意思,是在肯定她的确得罪他了吗?

雾茫茫暗自懊恼。

刚才敲窗的动作的确太过急切和粗鲁,坐进来时又没第一时间表达谢意和敬意。

还有就是被当作小三在街头被人厮打,又被路随看了去。

虽然小叔也许不是个多嘴的八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此时被她朋友圈闺密知道,雾茫茫真是不用混了。

“路先生,刚才你都看到了吧?其实我不是……”雾茫茫硬着头皮尴尬地解释道。

但解释到一半,却瞧见路随那没有半丝波动的眼神和神情,雾茫茫心里一下就腻味儿了。

她也真是的,路随怎么有兴趣知道她的破事儿?自然也无兴趣听她解释。

何况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

雾茫茫嘴里的话立即绕了个弯,在报完自己公寓的地址后,索性闭嘴。

然后好死不死地在路随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鬼模样。

头发凌乱,护士帽居然还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真是坚强。

因为坐下而缩短的护士裙底,露出了小半截安全裤的裤腿。

非常狼狈。

雾茫茫脸发烫地将裙摆往下拉了拉,但很快就弹了回去。

身边的眼神一直没有收回去。

雾茫茫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儿滑稽,但又有点儿秀色可餐。

坏女人总是能引起男人再“破坏”她一下的欲望。

雾茫茫鼓起勇气,回看过去。

不得不承认财神小叔真是她见过的人当中颜值最高的。

雾茫茫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是世界上被大多数人公认的帅哥美女,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两边脸非常对称。

而发给受试者各种照片,让他们挑选出自己认为长得漂亮的人的实验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从进化生态学的角度讲,以鼻梁为中分线,左右对称的人脸,之所以让人觉得漂亮,那是因为对称是一种少受病毒或者寄生虫感染的健康表现。

这样“健康”的人在择偶方面,通常具有先天优势,因为大家都倾向于和“健康”的人结合,生出具有优质基因的后代。

所以,听说财神小叔很受女人欢迎,也是有原因的。

而一个人的眼睛的确是灵魂之窗。

在雾茫茫看来,路随的眼睛生得实在太好。

湛然而深邃,澄澈却又宁静。

但平静之下掩藏的力量却更令人惊心。

就像暗夜平静的大海一般,你永远不会忽视它背后的巨大能量。

因为这股力量的压迫,雾茫茫再次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行为。

“那个,路先生,今天真的非常抱歉。在宴会上,我不该开你的玩笑。”雾茫茫努力假装自己现在穿的不是护士制服,而是正常衣物。

但路随的眼睛里映出的依然是一个尤物形象。

“嗯。”

又是一声听不出意思的嗯。

路随的手缓缓抬起。

雾茫茫紧张地往后微微一靠。

面对看起来如此“廉价”,甚至唾手可得的尤物,就连雾茫茫自己都觉得可能会发生点儿什么的时候,结果路随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

醉酒想必十分不舒服。

接下来就是异常长久的沉默。

雾茫茫发现路随是真的没有兴趣和自己进行任何对话,对自己这个人也毫无任何兴趣。

所以她也就乖乖地将视线调向了车窗外。

窗外快速倒退的树木和建筑,让雾茫茫的思绪也倒退回了刚才荒唐而混乱的场景。

雾茫茫既愤怒又觉得有些害怕。

伤心欲绝的女人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如果不是路随当时开了车门,雾茫茫可不敢想象自己的头发还留不留得住。

想到这儿,雾茫茫直了直身体,露出背后的空间来,让路随的侧影投在车窗上,她细细地看了看,对方好像在闭目养神。

雾茫茫转过头去,欣赏了片刻路随长长的睫毛,张开嘴无声地又说了句谢谢,虽然眼前这个人毫不在乎别人的感激。

感谢过好心人之后,自然就想起了夏郴鹤那贱人。

在雾茫茫的“戏剧”生涯里,虽然她也自导自演过“小情儿”这个角色,但那多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今晚她可是真的被当作了小三,挨了一顿暴打,那滋味可别提多酸爽、狼狈了。

这全都是拜夏郴鹤那人所赐。

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知识分子,没想到心思那么歹毒。

但怪来怪去,夏郴鹤固然可恨,自己其实也是蠢得可恨的。

租人这一行就是这样,存在许多未知的危险,虽然公司要求不停地反馈安全信息,但经常还是会发生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不过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前,人都会觉得自己会是那侥幸的一个,等发生之后,哭鼻子都来不及。

雾茫茫为自己的幼稚感到万分羞愧,亏她以前还嘲笑过某女性的太傻太天真,其实谁都有脑残的时候。

当然,雾茫茫此刻心中最多的感受还是愤怒,熊熊怒火,她要是不玩死夏郴鹤,她就不姓雾。

但夏郴鹤为什么在租人APP上找人冒充小三呢?吃多了想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雾茫茫转念一想,推测夏郴鹤估计另有小三,但这个小三的身份不能曝光,而他老婆李娟又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出轨,所以才找人来冒充小三。

若真是如此,那可是贱到家了。

可这也变相说明了出租自己的不安全性,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雾茫茫还在规划自己的“复仇”路线,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家楼下。

司机开门下车。

雾茫茫看了看身边毫无动静的路随,每次看好像都能发现他身上的一个“帅点”,这回是看他的侧脸的轮廓线入迷了。

雾茫茫是搞陶瓷修复的,对线条格外钟爱,此刻看到路随从额头经过鼻梁再到下巴的完美曲线,就像看到汝窑、哥窑之类的瓷器一般着迷。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睁开眼睛扫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下车?

“路先生,今天真的多谢你了。”雾茫茫坐着冲路随躬了躬身表示绝对诚挚的感激。

但晃悠悠的水蜜桃形的胸脯好像另有勾引之嫌,雾茫茫是低头看到自己因为纽扣崩失而不得不暴露的美胸时才反应过来的。

她赶紧用手掩了掩。

好在路随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就跟看见的是一头猩猩的胸脯一样,没什么特别感触。

雾茫茫站在路边遥望此刻连车屁股都已经看不见的路小叔的座驾时,心里有些无从说起的失落。

路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可又仿佛和她想象的太一样了。

今天雾茫茫有生以来最尴尬最狼狈的情形都被路随看了去,还是以一个被正室厮打的“小三”被他救了的。

雾茫茫在发现那个人是路随的刹那,还以为会从他眼睛里看到轻视,就好像她在沈庭和宁峥的眼睛里或多或少看见的一样。

但他的眼睛漂亮湛然,里面有淡漠和无视,就是没有轻视。

多少让当时狼狈不堪、自己都想流泪的雾茫茫松了一口大气。

其实那个时候,她也的确不想讲话不想解释的,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若是换了别的人,即便不好奇她的故事,也会加入诸多猜测和主观判断,但路随的态度却是让雾茫茫最舒服的。

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时候她本就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而路随的淡漠真的很好,很好。

想到这里雾茫茫又不由好奇路随这种态度是出于何种心理?

雾茫茫多少有点儿了解路随他们那个圈子的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这世界上约束你的各种条条款款,在他们那里全部化成了浮云,可以肆意践踏各种社会规则,拿生命做儿戏,有时候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用来玩儿,更何况普通人的。

这种人的道德感通常都出奇的低,因为道德本就是一种约束力,而他们的不可一世让他们不愿意受任何东西的约束。

也因为高高在上,所以对什么都很淡漠。

也许路随的态度就是出于这种心理,这跟雾茫茫想象的差不多。

但如果一个人肯把别人往好处想,那么路随的这种态度也可能是出自于他并不随便judge别人,不随便对另一个人下结论。

这样的人通常十分大度,也十分睿智。

人的复杂性和眼睛、耳朵的欺骗性,通常会导致无数的误会。

不轻易下结论才能避免误会的产生。

而人固有的逻辑一致性会导致,他一旦下了结论,就容易固执己见,再难更改印象。

而且,你没有对方的经历,大多数情况下也根本无法理解别人的选择,就自以为高尚道德地站在上方指责别人,其实并未见得你就有多高尚和道德。

于人于己都未必是好事。

雾茫茫再次遥望了一眼车子离开的方向,说了声谢谢。

不管路随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没有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肆意地评价她。

而且他还救了她,在那种情况下,雾茫茫其实都有些不敢置信当时路随会打开车门。

这个与她想象的不同呢。

也算是未解之谜吧。

雾茫茫站在家中的洗手间内,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头发凌乱,半边脸都肿起来的女人,估计柳女士来了都未必认得出她。

低头再看自己的脚,脏得可怕,鞋子早就掉了,丝袜已经破碎不堪,大脚趾和二脚趾全都钻到了丝袜外面,脚后跟也露了出来。

这算什么尤物?比乞丐婆也就只好那么一点点了。

亏雾茫茫刚才还自以为在路随的瞳孔里留下的是尤物的印象,现在觉得跟怪物差不多,也难怪对方明明看到了她一大片的胸脯,居然还无动于衷。

雾茫茫自己都觉得丑得脸发烧。

大约是今天过得太过刺激,以至于雾茫茫洗漱完毕,重新恢复成一个水嫩嫩、香喷喷的美人之后,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

索性起床开始给租人公司写邮件,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

此外还要撤掉自己在APP上的信息。

虽然这个兼职做的时间不长,其实大多数时候也十分无趣,但雾茫茫的心底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她接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不过是好奇兼想得有趣,其实并没有认真的意思,但她的第一个顾客是个十分内向兼自卑的男人,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女朋友,社交主要是来自网络,但一直渴望有个真实的人能陪着他看电影,面对面地交流。

雾茫茫至今还记得那天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羞涩,称不上大笑,但让人觉得可怜又心酸。

当时她自觉有一种拯救对方生命的感觉,但其实不过是自恋过头,可是那种让对方开心的感觉却很好。

后来的客人是一个相亲无数次、失败无数次的汽车修理工,工作的时候虽然有些脏,但其实收入很不坏的,不知为何总是不得女性青睐。请了雾茫茫扮演优质女友,堵住众多亲友的口,也哄得父母开心了一回。

雾茫茫不得不承认,那种对方的快乐是因为自己带去的感受,真的让人挺欣慰的。

若非如此,干什么都三分钟热情的雾小姐,对于租人这件事也不会在略微无聊的情况下做了这么久了。

不过这一切都败在了她愚蠢的好奇心和夏郴鹤的恶心之下。

雾茫茫叹息一声,点下了发送邮件的按钮。

次日雾茫茫更是亲自上门要到了夏郴鹤的预留个人信息,托公安局的朋友查了查,结果发现对方居然使用的是假身份证号码。

这可是有预谋的欺骗啊,雾茫茫把牙齿都咬碎了。

这周照例去吴用那儿,雾茫茫被护士请进吴用办公室的时候,还在低头专注地看微博,发信息。

五分钟之后,依然还在刷。

吴用不得不轻轻咳嗽两声提示雾茫茫,他这儿的时间可是她爹花大价钱买来的。

“吴医生,你等等啊,我把这条转发了,很快。”雾茫茫一边飞快打字,一边故作阴险地笑道,“小样儿,敢惹老娘。”

“发生什么事了?”吴用问着终于抬起头来的雾茫茫,虽然这姑娘挚爱网络社交工具,但在治疗时间猛刷微博的事情还是少见的。

“感谢伟大的网络力量。”雾茫茫眼睛里射出来的亮光,和脸上灿烂的笑容差点儿没闪瞎吴用的眼睛。

她毫不迟疑地将上周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了吴用。

“见过贱男渣女,没见过这么极品的吧?”雾茫茫道,“你知道这高陈浩(夏郴鹤)的出轨对象是谁吗?就是他小姨子,那天和李娟跑来一起打我的那女的。这世上简直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的贱人。”

“高陈浩也是得意忘形,他虽然用的是假身份证,但是他当时多嘴地喊了他老婆的名字,不过叫李娟的人实在太多了,害我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找了私家侦探才把他和他姨妹的丑事有图有真相地给挖掘出来。”

雾茫茫晃了晃手机,有了信息快速传播的微博,她都不用去高陈浩的单位,就能把这对贱人搞臭搞死。

说不得李娟还得感谢她,助人为乐呢。

几年的治疗下来两个人的关系早已经有些接近朋友,吴用道:“这种工作太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尤其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其实不该做的。”

“已经辞掉了。”雾茫茫有些黯然,“其实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这也是帮助人的工作啊。吴医生,我就为了一个高陈浩辞掉工作,会不会太对不起大家了?”

吴用看着雾茫茫:“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这种短暂的欺骗换来的开心,如果被揭开后,对方会更难受的。”

雾茫茫听了先是瞪了吴用一眼,然后又无力地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虽然有些无聊,但生活还得继续。

而且为了高陈浩那档子事,雾茫茫又是请私家侦探,又是请水军发帖,为了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又买了一个昂贵的护肤疗程,柳女士上回支持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

雾茫茫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再次接了个兼职的活儿。

但这回绝对正经,是她的老本行,古董修复。

也不是她打头,而是跟着博物馆的肖博士一起,辅助他工作。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雇主就是路小叔那位出柜的姐姐——路琳。

当然,一开始雾茫茫也不知雇主是何方神圣,毕竟她就是个打杂的小虾米。

肖博士才是这回人家聘请的重要人物,而这位肖博士也恰好就是雾茫茫在馆中的那点儿关系,乃她舅舅是也。

肖森是柳女士同母异父的弟弟,跟他姐姐一比简直就是老古董一样的人物,难怪要从事考古这项事业了。

雾茫茫从衣柜的角落里翻出一条正正经经的白裙子,肖副馆长是业内十分牛叉的人物,常年东奔西跑,待在馆中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天。

而雾茫茫每年上班正常穿衣服的日子也就这五十天。

一字领半袖白色短裙,唯一的装饰只在裙摆有一簇碗大的绣花,将雾茫茫衬托得十分文静和淑女。

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锁骨稍微露得多了一点儿,主要是一字领的领口开得比较长,但也不过只是露了点儿锁骨而已,离露胸脯还差了好大一截。

不过即使这样,雾茫茫在看到自己舅舅时,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头的那一缕皱起。

雾茫茫心想,幸亏小舅舅生的是儿子,若是女儿,那肯定得从三从四德开始启蒙,露点儿胳膊被人看了,估计都得自砍双臂。

“肖博士。”雾茫茫乖乖地打了个招呼。她舅舅不喜欢工作时间牵扯亲戚关系,能为她走后门已经是消费了一辈子的亲情了。

肖森点了点头:“走吧。”

雾茫茫拎包就走,但最后肖森还是没忍住道:“你应该系条丝巾。”

雾茫茫立即从手包里拿出一条颜色鲜艳、图案别致,一条就要几百欧元的丝巾来,她早有准备。

“这颜色也太花哨了吧?”肖森又道。

“那就不戴了?”雾茫茫乖巧地道。

“那还是戴吧。”肖博士眼不见心不烦地开始闭目养神。

接驾的车是宾利,可想主人的富贵,但能请肖森出手修复的古董,想必也是价值不菲,雾茫茫坐得心安理得。

但继而宾利转豪华直升机直飞海上,又让雾茫茫把雇主的身家翻了几倍。

小岛离陆地不算远,远看郁郁葱葱,近看是葱葱郁郁。

林间掩映了一座由原木和玻璃搭建的极具现代简约艺术风格的别墅。

雾茫茫直觉这屋子似曾相似,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就是她那Dream House(梦之屋),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虽然此次样式不同,可眼前这一款绝对是最经典的。

迎出来的路琳说了个人名:“这是他没得普利兹克奖之前设计的。”普利兹克是建筑界的诺贝尔、电影界的奥斯卡,雾茫茫一听顿时一脸敬意。

“当时他还在国企做事,都是照本宣科、固定模式的设计,有创意也没钱支持。还是路随眼睛毒,请了他来设计,事后更支持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路琳说起路随就一脸自豪。

雾茫茫只能打哈哈。

屋内的温控系统和照明系统都是智能控制,路琳将两枚胸针递给肖森和雾茫茫,这算是准入证吧,没有这枚胸针,靠近别墅就会被当成入侵者,享受电击和无人机攻击的招待。

屋内没有用人,端茶送水的是一个跟《星球大战》里C-3PO外形接近的助理机器人,管家是那个垃圾桶机器人R2-D2,负责打扫卫生的是《机器人总动员》里瓦力那样的小可爱。

雾茫茫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未来。

路琳继续介绍道:“中午大家可以试试小面做的刀削面。”小面想当然也是个机器人,还是国产的,也只有我国人民才会想做一个负责削面的刀削面机器人。

这么多机器人,真是有钱人的格调啊。

雾茫茫忍不住悄悄问了句:“那个,有没有日本发明的那种,嗯,机器人啊?”

大和民族是神奇的民族,他们的机器人产业也是最发达的,用于各种生活辅助,甚至让你不必娶老婆也能享受人间最粗俗又最快乐的事情。

路琳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姑娘真的很有趣,嘴唇红艳艳的,却是最天然的颜色,便是最昂贵的唇膏也描绘不出这种天然而饱满的颜色,她微微一闪神,转而笑道:“手感这一关还没有突破。”

言归正传,路琳解释道:“这一次麻烦肖博士和雾小姐前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才是这幢别墅的主人,前日我不小心打碎了他平日十分喜欢的一个花瓶,但别墅四周都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扫描系统,便是花瓶的碎片也带不走,所以只能劳烦二位前来修复。”

路琳倒是个直肠子,毫不掩饰地交代了“犯罪事实”:“所需的工具已经按着肖博士列的单子送到了,房间也已经布置好,还请两位跟我来。”

路过墙上的一幅装饰画时,肖森和雾茫茫都忍不住停了下来,雾茫茫直愣愣地道:“别告诉我这幅《浮峦暖翠图》是仇英的真迹。”

路琳笑道:“这屋里的装饰品都是真迹。”

好家伙,这幅图当初以七亿的天价成交,主人并非路随,可如今辗转到他手里,不知道又多花了多少钱。

之后细数墙上的收藏,加起来的价值比雾茫茫所在的市博藏品的总价值还高,而且据说这还不是全部,其余的收藏皆在保险库中,按照路随的心情取出摆放。

雾茫茫看着眼前以真品建窑兔毫盏盛的茶水,生怕自己手抖不小心把杯子摔坏了,那可真的赔不起,所以只笑道:“我不渴。”

诚心招待客人的时候,请不要拿这样易碎的东西好吗?来个金碗银盏什么的多好。

雾茫茫一眼就看出路琳这是在勾搭自己呢,见自己傻愣愣地看着藏品不眨眼,就用老古董来勾搭自己,真是可恶,勾得人心痒痒的。

路琳离开后,雾茫茫和肖森开始着手工作,肖森负责指挥,而雾茫茫则负责操作。有些工作,的确是女性纤细的手指做起来更得心应手,要想让天球瓶恢复到几乎看不出碎裂的原状,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人事听天命吧。

路琳催得紧,因为路随就快回到本城,她得在事发之前先抹平。

路随虽然喜欢这只青花天球瓶,经常拿出来摆放,但也不可能抱在怀中把玩,所以只要看着完整就行。

路琳在监视器里看着低头认真工作的雾茫茫,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不由又想起雾茫茫那漂亮得惊人的素颜和美得让人想亲吻的红唇来。

在路琳的臆想之中,雾茫茫和肖森夜以继日地连续工作,最后只剩一些扫尾工作,肖森嘱咐了雾茫茫一大通之后便提前离开,他是大忙人,有很多事情都不能缺席。

但人又不是铁打的,总不能不睡觉。

雾茫茫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天球瓶伤上加伤,索性先睡一大觉再说。

午后起床,雾茫茫大约是睡得昏了头,分不清早晚,也分不清此地是何方了,穿着丝质睡衣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走下楼,打算给自己倒杯凉水清醒清醒。

而路琳此刻也恰好转出房间,同样的丝质睡袍,在雾茫茫身后伸了个懒腰,从楼下往楼上看,就像路琳正在拥抱雾茫茫一般。

所以从路随的角度看去,眼前正是两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带着睡后红痕的女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她们或许还是从同一个房间出来的。

这原本也没什么,闺密同睡一床,聊个天什么的,经常的事情,不是还有睡衣沙龙吗?

但放在一个蕾丝和另一个女人身上,就令人浮思翩翩了。

此外,雾茫茫眼底浮青,黑眼圈明显,一副睡不够的样子,如何才会睡不够呢?

再看美人的长腿,从下往上更显修长。

细腻瓷滑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到毛孔,大长腿又细又直,美不胜收。

联想到路琳历任女友都是超短裙、大长腿的打扮,不难看出她的喜好。

雾茫茫很符合。

雾茫茫看到路随的时候,眼睛一鼓,低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像兔子一样窜回了自己的房间,就被路琳一把搂住,听她在耳边道:“别露馅儿。”

雾茫茫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又顿时忆起路琳的性取向来。

真是作孽,怎么她正正经经的一份工作,如今看起来却这么不正经呢?

路琳故作镇静地站着不动,问楼下的路随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回来。”路随简短答道。

路琳在雾茫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顺势摸了一把雾茫茫的翘臀:“你回房等我。”

此刻本该雾茫茫尽力配合路琳演出,可她那表演癖却神奇失踪,她可不愿意演个女同,然后继续被路琳吃豆腐。

但是雇主是给钱的大佬,她也不能背叛路琳,只能乖乖回到房中,换了一身长袖长裤。

楼下路随和路琳已经坐下说话。

“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路随冷眼看向娇艳大美人路琳。

“呃,没什么啊,茫茫喜欢这里的风景,想着你不在,我就带她来小住两日。”路琳撒谎不眨眼地道。

“就你亲她时,她那脸跟你刚打了肉毒杆菌时一样僵硬,能和你有什么关系?”路随讥诮道。

要不要这样毒舌啊?路琳翻了个大白眼。

“说吧,打碎了什么?”路随又问。

这回轮到路琳学雾茫茫捂嘴低呼了:“你怎么知道?”

“那位雾小姐的职业。”路随提示路琳道。

路琳哦了一声,才想起路随控告过雾茫茫,这种情况下只怕雾茫茫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被他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路琳只好老实交代,谄媚笑道:“路随,你能原谅姐姐这一次吗?”

路随揉了揉眉心:“以后别带着女人到我别墅里乱搞。”

然后,路琳就被两个武力机器人请出了别墅,还被剥夺了随意进出此栋别墅的特权。

雾茫茫穿好衣服后,整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情绪后,这才走下楼。

这也怪不得她,她如今在路随眼里的印象只怕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不仅当过小三,如今又成了女同,多么丰富多彩的私生活。

路琳此刻已经离开,雾茫茫见路随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忍不住问了句:“路小姐不在吗?”

路随淡淡地道:“她走了,你继续你的修复工作,我不会打扰。”

雾茫茫连忙哦了一声,躲进了工作间。

到晚饭时分,雾茫茫才从工作间出来透气,哪知想从偏厅走出露台时,却见路随正背对她而坐。

沙发旁边躺着一个红色绘着白色十字架的箱子,一个白白胖胖、晃晃悠悠的人形气球正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然后手部感应器在路随耳畔轻轻一触:“主人,你发烧了。”

雾茫茫以一种极为虔诚极为压抑的兴奋滑跪到了大白的跟前:“你是大白吗?你真的是大白吗?”

是《超能陆战队》里面那个充气医疗机器人吗?

大白面无表情地低头扫了雾茫茫一眼。

雾茫茫一把捉住大白的手搁在自己的胸口:“你感觉到了没有,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腹部痉挛,这是什么病症?”

雾茫茫心想,这真是她梦中的Dream House啊,完美极了。

片刻后大白以机器人固有的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道:“这是神经病的症状。”

呃,这样也能确诊?

雾茫茫抬头绕过沙发背面去看路随,这人手里正拿着平板智能遥控器,她还眼尖地看到平板上输入的“神经病”几个字,搞半天刚才是路随切入大白的终端,控制它在说话。

“路先生。”雾茫茫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大白此刻已经逐渐放气缩小,回到那个红箱子里。

路随道:“设计还没有完善,只是空有大白的样子而已,玩意罢了。”

雾茫茫看着路随白里透粉的脸颊:“你生病了?”

路随只嗯了一声,充分展现了他不愿被打扰的意思。

雾茫茫乖巧地道:“那我不打扰你了。天球瓶已经修复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等会儿过去。”路随应道。

雾茫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晚饭是不想吃的,她最近兼职多,疏于锻炼,体重已经增加两斤,为了保持体形,她的晚餐已经戒掉。

山居别墅,毫无雾茫茫喜欢的那些娱乐,为了消耗过量的精力,她在二楼支出林间的露台上,头顶星空,下踏瑜伽垫开始锻炼自己柔韧的身体。

雾茫茫好歹也算是高手级别的瑜伽练习者了,会许多难度大的动作。

比如其中的蛤蟆式。

双手撑地,双脚上抬,架于手肘之上,绕到身前,全身只靠双臂力量支撑,可不就是活脱脱的蛤蟆嘛。

雾茫茫一边挪动手臂往前走,一边在嘴里呱呱呱地演着,以发泄身体的痛楚。

瑜伽真的是种自虐的运动。

此时,雾茫茫的斜下方有轻微的笑声响起,但是在林间的虫鸟和雾茫茫的呱呱中被淹没了。

随着雾茫茫变换体式,抬手间衣衫被拉高,露出肚脐间那抹璀璨绚丽的钻石光芒。

如果此刻世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那么也许我们就能听到一声吞咽口水的响动。

瑜伽让人体态优美、柔韧纤细,在寂静的夜里还能让你通过对方美好的身体进行冥想。

一个小时后,雾茫茫从冥想中起身,伸了个懒腰,收好瑜伽垫,换了衣服下楼找路随,希望他此刻已经验收了天球瓶,恩准她明天离岛。

雾茫茫在一楼的露台找到路随,忍不住鸡婆地道:“路先生,你生病了,不应该吹风。”

这句话不过是单纯出于正常人的良知,或者社交人的客套,绝无其他心思。

路随扫了雾茫茫一眼,嗯了一声后站起身。

“扶一下我。”

路随的声音有些低哑,雾茫茫看他脸颊的红色越发深重,连手心都在发烫,估计有上呼吸道感染,才导致嗓子都哑了。

此刻路随有些站立不稳,雾茫茫扶着他乘坐电梯下到底楼。底楼没入海里,玻璃廊道的外面便是湛蓝的海水,当然那是在白天,此刻借着廊道中的光芒,可以看到幽深绚丽的海底世界。

若是小时候的雾茫茫见到,一定会惊喜得蹦到天花板上去,这就是海洋公园嘛。

路随烧得迷迷糊糊,雾茫茫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四处找不到医疗箱,只好拿起控制器乱捣鼓,居然被她通过机器人C-3PO找到。

雾茫茫将耳温计靠近路随的耳朵测量了一下,三十九度,再烧估计得成傻子了。

雾茫茫从药箱里找到退烧药,端了水给路随喂下。

刚放下杯子,却被路随一把拉住,同他一起躺倒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路随压在身下。

“你肚子真凉。”路随道。

雾茫茫费力地用手肘撑起身体看向路随,见他眼神清明,不像是烧糊涂了,心里不由咯噔又咯噔,嘴上却轻声道:“那是因为宫寒。”

路随咀嚼了一遍“宫寒”二字,又俯下身去,将雾茫茫T恤的下摆往上推。

雾茫茫一把捉住路随的手,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东想西想,能立得起来吗?

“给我!”路随道。

给你个xx。雾茫茫怒了,但她并不骂人,此刻骂人压根儿就是打草惊蛇,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蜷起腿,目标直指男人的弱点。

但是下一秒,雾茫茫的腿就被强力压了下去,她奋力挣扎起来,双手却被路随单手就扣到了头顶。

男人的体力天生就比女性强,而且雾茫茫断定路随肯定是练过的,一身的腱子肉,掐都掐不动。

“别反抗。”路随的声音虽然又低又哑,可里面命令的意味却十分明确。

听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

眼前这一幕就是,雾茫茫暗骂自己脑子进水了,居然救助了一条发烧的狼。

雾茫茫努力镇静地道:“路先生,你烧糊涂了,强x是重罪。”

片刻间雾茫茫甚至已经想好了未来要做的事情,首先得去报警,还得去验伤,还得在众目睽睽下去上庭,被对方的辩护律师问得哑口无言,更被诬赖是故意勾引路随。

“路先生,你冷静点儿,你要什么女人找不到啊?请你放开我,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雾茫茫没有用“求”字,这反而会让对方更兴奋。

真是绝望。

雾茫茫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剧烈反抗,把对方抓得头破血流,然后被对方几个耳光打得金星乱冒,再被强迫分开腿。

但其实此刻剧烈的反抗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是助兴而已。

雾茫茫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想起网上的名段子,此刻如果反抗不了就躺下享受吧。

虽然这个看脸的社会,据说被颜值爆表、富可敌国的男人强迫那不叫强迫,按照言情套路,她最后还应该爱上这个男人。

但此刻雾茫茫真的恨不能一刀戳死身上的男人。

不过预期中的粗暴和疼痛并没有降临。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路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爱怜那小小一方肚脐。

那里虽然曾经是一个通道,可是在她出生的最初一周内,就已经合拢了好吗?

雾茫茫动也不敢动,比强迫更让人害怕的就是,遇到一个变态的强x犯。

这么喜欢她的肚脐,会不会一刀刺穿她的腹部,剖腹挖肠?

雾茫茫抖了抖。

之后,是万籁俱静。

小腹上有重物压迫的沉重。

这是什么情况?

雾茫茫微微撑起身子:“路先生?”

“别吵,呱噪。”路随枕在雾茫茫肚子上的头换了个方向,继续沉睡。

雾茫茫觉得快喘不过气来,路随的头真的很重。

雾茫茫轻轻去推路随。

路随拧眉道:“我病了,你很凉。”

这是当她人形冰袋吗?

头顶的天花板其实是透明玻璃,不时有鱼儿游过,好奇地绕来绕去。

雾茫茫肚子痛得厉害,只求路随赶紧失去意识。

所以她抬起手,轻轻摸着路随的头发:“乖宝宝,快睡觉,睡觉长高高。”

“乖宝宝,快睡觉,睡觉吃面包。”

虽然是临时乱编的催眠曲,但雾茫茫声音甜糯,嗓音低柔,竟然抹平了路随眉间的皱纹。

“路先生?”

没有反应。

雾茫茫又唤了句:“乖儿子?”

还是没有反应。

绝对是睡熟了。

雾茫茫的手轻轻抬着路随的头,好在她身体柔韧,身手矫健,硬是无声无息地从路随脑袋之下把自己干瘪的肚子挪了出来。

雾茫茫坐在床侧,痛苦地揉着自己已经麻木的肚子。

心中愤怒难泄,忍不住靠近路随的脸道:“乖儿子,乖宝宝,妈妈的乖乖儿子。”

雾茫茫隔空给了路随一个亲吻。

然后拍了拍路随的脸颊,又将他的脸捧着往中间挤出一个猪嘴巴来,“真是个乖儿子。”

寂静的空间里,有无数的眼睛将这一幕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夜里,雾茫茫梦见一只大狼狗在森林里对自己穷追不舍,突然一个纵身跳将自己压在身下,利齿在她小腹划了一个圈,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被吓尿了。

这梦太过可怕,雾茫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眼罩,才发现原来天已经大亮。

刚下楼,雾茫茫就闻到了餐厅飘出的面包香,猛吸一口香气,面包总是闻起来比吃起来舒服。

路随已经落座,正优雅地切着枫糖饼,餐桌上摆着钧瓷花觚,里面插着三支盛放的黄色牡丹,瞧着挺美的,雾茫茫对此没有研究,不知为何种品种。

枫糖饼两面金黄带褐,躺在永乐甜白瓷碟子上,表面淋着新西兰空运到的蜂蜜,配的水果有树莓、草莓、玫瑰葡萄等等,盛在粉彩葡萄纹大碗里。

路随手指轻轻点了点,雾茫茫就见C-3PO将一套餐具摆到了他的对面。

雾茫茫沉默入座,低着头开始在刚烤好的吐司上均匀地涂抹上三毫米厚的黄油。

一边抹黄油一边看对面路随的脸色,好像已经恢复正常,但雾茫茫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去关心路随的病情。

“瓶子我已经看过了,修复得很漂亮。直升机已经安排好,雾小姐随时可以离开。”路随用餐巾抹了抹嘴,然后放到手边,已经结束用餐。

而此时吐司已经下肚,雾茫茫的早餐也就算结束了,她对西式早点没什么特殊爱好。

雾家数十年如一日的装x西式早点,吃得她都想吐了。

“我的行李已经整理好了,如果可以,我想早晨离开,在博物馆我还有工作未完成。”雾茫茫道。

“可以。”路随起身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正准备回屋的雾茫茫道,“雾小姐,我们谈谈。”

雾茫茫在路随一如既往冷清的俊颜上读不出任何关于接下来谈话的内容,思及昨晚的事情,她难免有些不自在。

但对方既然已经开口,她也只好跟着他挪到了偏厅,由机器人奉上茶水。

单人沙发上的路随已经开口道:“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

呃,这是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

雾茫茫很客套地欲要摆手表示“没关系”,后来忽然想起,被人强舔肚脐,其实就跟被人强抠鼻孔一样,都不可能是“没关系”的事情。

所以雾茫茫继续保持沉默,端着一张可以跟路随比冷淡的脸。

“昨天雾小姐对我嘘寒问暖,又热心扶我回卧室,让我误以为雾小姐对我别有所图,病中自制力变差,所以冒犯了雾小姐,希望你能谅解。”

这话说得未免太漂亮了吧?究其因果居然是自己让他误会了。

当然像路随这种人,有颜有钱,被女人“别有所图”惯了,就容易自恋爆棚。

不过雾茫茫的大眼睛里已经有火簇冒出,她不介意纠正一下对方错误的价值观,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帅得跟美金一样人见人爱?

“路先生的确是误会了,我昨夜帮你,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基于正常人的同情心而已。”

雾茫茫调整一下坐姿,继续道:“刚才路先生的话里已经承认昨夜有故意的成分,我也的确感觉被冒犯良多,夜里更是噩梦连连。”

摆架子,唱高调谁不会啊?姑奶奶还演过华妃娘娘呢。

雾茫茫说完,自我感觉极好,恨不能给自己鼓个掌,这种带着港台腔的名媛范儿,真是过瘾。

然而对方听过之后不仅没有恼羞,脸上反而浮现淡淡笑意。

“昨晚的事情,我可以做出补偿。”路随从旁边茶几上拿起支票簿摊开,落笔时看向雾茫茫。

似乎是在询问她何等价位比较合适。

雾茫茫若是个炮仗性子,就该蹦起三丈高,将支票一把摔在路随的脸上,告诉他:富贵不能淫,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随便舔人的肚脐眼。

然而……

雾茫茫从小看电视剧,最烦的就是这种炮仗性子的傻缺,害人害己,虽然精神十分值得人敬佩,但每每观其可怜的结果,又觉得她可恨。

既然对方钱多,喜欢用钱砸人,她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所以雾茫茫挑眉挑衅道:“二十万总是不能少的吧?”

舔个肚脐而已,这绝对是漫天要价了。

“给你二十五万好了。”路随低下头,唰唰地开始写字。

雾茫茫错愕片刻,从路随手中接过支票,上面除了路随龙飞凤舞的签名外,就是那个比二百五多很多个零的数字,但依然有骂人的嫌疑。

雾茫茫对折好支票,悉心地收入裤袋中,心里嘟囔一句:这是人傻钱多,所以才让人送外号财神爷吗?估计路随年轻的时候,外号得叫散财童子。

虚空中仿佛有人喊了句“Action”,雾茫茫脸上已经换了媚笑,又开始表演了。

“大爷出手真是好大方,多舔几次,都够奴家的赎身银子了。”

雾茫茫倾身凑近了他一点:“不过我这个人不怎么讲个人卫生,洗澡从来不洗肚脐,不知道昨晚路先生舔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话音刚落,就成功地看见路随皱起了眉头,雾茫茫心头欢欣鼓舞,叫你丫的随便舔人!

但路随的修养真是不错,即便这样,依然不见愤怒,不过只是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消失不见而已。

见好就收,雾茫茫重新坐直身体,微微后仰。

“我对你的冒犯已经道过歉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讨论一下你占我便宜的事情?”路随也调整了一下坐姿,从一个施暴者顿时换成了受害者。

那种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意思,从他慵懒又倨傲的姿态就能读出。

雾茫茫瞬间就想起了自己把他的脸挤成猪拱嘴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笑,但是脸上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傻地一脸茫然。

路随的手指按了一下遥控器,墙壁上就投影出昨晚的监控视频来。

画质绝对是高清,声音那也是CD音质的,所以雾茫茫唱的“乖宝宝,快睡觉,睡觉长高高”就这样流淌到了偏厅的空气中。

路随点评道:“你这种乐感,以后还是少唱歌为好。”

路随快进视频之后,空中传来“妈妈的乖乖儿子”一句,雾茫茫瑟缩一下,恨不能变成隐形人。

只听路随嗤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在下头居然还有本事,给我找了你这么个小妈啊?”

路小叔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在圈子里众所周知。

这也是他比其他单身汉更受欢迎的原因。

而眼下,面对这位黄金单身汉的质问,雾茫茫只能呵呵装傻。

路随脸色一变,顿时阴沉下来,声音也冷得冻人:“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占我便宜的。”

雾茫茫好像又踏入了路随的雷区。

谁也不知道别人的隐痛会在什么地方,就像当初雾茫茫也不知道路随的隐痛会是董可可那个流产的孩子。

但是财神小叔的隐痛未免也太多了吧?

雾茫茫低下头:“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雾小姐好像十分喜欢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随意开玩笑?”路随讥讽道。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怎么不深刻?她都只差没跪下来叫爷了!

雾茫茫忍不住抬了抬眼皮:“你是又要给我发律师函吗?”

“我有比律师函更有效的手段。”路随直言不讳,好整以暇地看着雾茫茫。

雾茫茫那炮仗性格彻底被点燃了。

她气呼呼地站起身:“不就是开玩笑喊了你声乖儿子嘛,这有什么啊?你就要以势压人!大不了我喊你一声爸爸,咱们扯平不就行了?”

“要不然我喊你爷爷也行啊?”

她这都厚着脸皮使出“二皮脸”这一招绝杀了。

这种事对雾茫茫这等“演员”真不算什么,就算心里硌硬,转头对着狗喊一声“妈”也就解气了。

雾茫茫两眼泪汪汪地一屁股坐到路随旁边的扶手上:“爸,我错了,您就原谅女儿这一次好吗?”

路随轻笑出声:“乖女儿,我还是第一回见着你这么厚脸皮的。”

笑了就好。

雾茫茫道:“你是青青的小叔,跟我爹是一辈儿的人,我也不算吃亏。”

明褒暗贬,谁能听不出她这是寒碜人呢。

路随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很有点儿呵呵的意思。

雾茫茫赶紧道:“但是你比我爹会保养多了。”

直升机的轰隆声在窗外响起,雾茫茫心底松了一口大气,她就是嘴巴贱,很容易闯祸。

“你可以走了。”路随道。

雾茫茫回房拿了行李,路随将她送到门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哦,对了,刚才那张支票是路琳让我转交给你和肖博士的。”

原来并不是赔偿金?

“我不是人傻钱多。”路随道。

“那你也就不是诚心道歉咯?”雾茫茫恍然大悟。

路随抿唇不语,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显然是不信雾茫茫对他没有所图。

“你连我的孩子都怀过,我还能有什么误会?”路随反诘。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雾茫茫走到阶下的时候,路随站在台阶上,俯身在她面前道:“如果不想让男人误会,下次就不要进别人的房间。”

雾茫茫紧咬下唇发泄自己的愤怒。

“还有,你的心理医生最好换一个,我怕你演得来劲儿,下回该演我妈给我喂奶了。”

雾茫茫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咳出了眼泪。

从直升机上跳下一个男人,目测大约是路随的助理。

“雾小姐,烦请你删掉手机中在岛上拍的照片。”Mark礼貌地道。

雾茫茫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将照片带出去炫一下的,看来是不能了。

岛上的网络需要特殊密码进入,雾茫茫显然没有这个待遇,微博、微信通通沉默无语。

在Mark的视线里,雾茫茫不得不掏出手机将照片批量删除。

“多谢。”Mark微笑着点头,请了雾茫茫上机。

从空中俯瞰Dream House的造型,居然是L和S两个字母,这得有多自恋啊,才这么修房子。

雾茫茫看着湛蓝的海水里,碧色明珠一样的小岛,唇角抿出一丝微笑来。

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路随的命门。

见过恋足的,见过恋手的,但是迷恋肚皮的路随绝对是雾茫茫见的第一个。

有钱人的格调,真是常人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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