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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丁原

四月十二日,以何进夺取武库失利而告终。

南宫,嘉德殿中,刘宏勉强喝了两口参汤便闭目休息,对于这场波及雒都二十余万的战乱,他已无力控制,能做的就是延缓自己的生命,在胜负出现时,给于胜者合法的授权。

殿外走廊下,蹇硕、赵忠、张让三人分析着局势,随着太学生加入何进阵营,几乎诛杀宦官之言遍布雒都,何苗的首级就是战败者下场的生动说明。

这种时候,已容不得蹇硕、赵忠闹矛盾,彼此的矛盾只是军权上的争夺,现在与何进的矛盾关系宗族存亡。而随着皇帝驾崩,新的时代即将到来,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放下旧怨,携手走进、开发、分享新时代。

待四周的中常侍都到齐后,蹇硕开口:“大致统计后,何进所部约有三万余人,分布西园、金市、广阳门、津门等九个都亭内。城内,虎贲营以东及诸公卿宅院尚在我等掌控之中,不过若袁术起兵呼应何进,那么除却北宫、南宫、武库、永安宫、粮库之外,都将落入何进之手。”

“今时今刻,首在稳住袁氏,袁氏稳固,袁术自不会响应何进。如何稳住袁氏,诸位可有良策?”

“可迁拜袁绍为青州牧。”

“袁术若守营不出,事后可拜其为后将军。”

“另可加拜袁基为九卿。”

“袁隗名位高隆,乃当朝宿老,可为太傅录尚书台事。”

一个个意见被人提出,几乎对袁氏是毫无底线的让步,可张让皱眉:“若何进也以此相待袁氏,会多出一些意外变化。”

赵忠道:“袁氏所重有三,首在其名望,次在袁术所掌虎贲军,再次是袁绍所部西园军。今何进造反攻打雒中,事起突然,袁氏名望如镜花水月。其所依仗,不过袁术麾下虎贲军而已。若能以北军为后援胁迫,想来袁氏必然不敢动。袁氏不动,即便我等势颓,亦尚有回转之机,而非山崩墙倒,人力难救。”

张让听了为难,摇头:“欲要北军胁迫袁氏,岂不是要让魏越与袁氏成生死大敌?魏越行为素来毒辣,可若与袁氏成生死大敌,此事大不易。”

蹇硕沉眉,抬头:“此时此刻,只有北军能制袁氏。事前我等低估了魏越威名,跋扈如董卓之辈,亦不敢造次、有违魏越心意,今时今地唯有北军能为我等依仗。他要什么,我等暂且就答应什么,待击败何进,何愁魏越?”

张让也是缓缓点头:“诚如所言,董卓乃袁氏走犬,其弟董旻乃何进部下校尉,今日董旻前往长水营救援时,为董卓所留,就此一事,就让董卓不好与何进和好。今日某向魏越求援时,如董卓这般人物,也不得不顺魏越所指,出兵救援董重。”

蹇硕听了一笑:“今日能出千余兵马助战,明日就能出两千余,后日就该三千余了。如此几日,与何进反目成仇难以回转,这就是我等的机会所在。”

众人想想也是,赵忠却是不满:“这魏越殊为可恶,欲图大事,却不愿背负恶名,实乃虚伪小人。”

“是呀,此子终究是蔡邕弟子,要顾及名望。否则今日北军胁迫董卓部一同发兵,何进岂能吃上今日晚餐?”

张让感慨一声笑着摇头,口风一转:“稳住袁氏,一步步拉拢北军,可保雒阳几日内不失。可自昨夜事变时,何进已派遣飞骑征集外州兵马。如今所虑,乃关中、豫州、河内兵马而已。”

蹇硕开口:“关中皇甫嵩乃谨慎之人,局势未明之前,此公不敢有所异动。何况长安盖勋得陛下厚恩,必能牵制皇甫嵩数日。至于豫州,我已传令鲍鸿,再有两日,鲍鸿部先锋骑营就能抵达雒阳平叛。而河内……”

环视一圈,蹇硕沉声道:“皇甫嵩为左将军以应昔年左路军,而右将军空悬,我有意拜朱儁为右将军。”

“若朱儁执意起兵,又该如何?”

“加拜冀州牧。”

蹇硕完全是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心疼官职,也不在意外部的制衡,只求解决眼前的问题。

一众中常侍都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么大的筹码砸下去,朱儁即便起兵,也是去冀州清君侧,而不是来雒都。整个冀州,这么大的财富、权势砸下去,朱儁想发兵雒阳,也会被他的部属绑到冀州就任。

蹇硕等人看到的拉拢目标、手段,何进这里也在重复,只是方略、对象不同。

如关中方面,何进方面是迁拜皇甫嵩为车骑将军,拜盖勋为前将军,让两人一同发兵来援;这不是事后分赃,而是当下就砸下去的筹码,只要皇甫嵩、盖勋出兵抵达雒阳,何进若战败,那么有军队在手的皇甫嵩、盖勋也能落实这一道何进签发的命令。

若是他们到来时何进取胜,那再好不过了。搞不好,关中这批兵马,会成为何进扭转形势的生力军。

只要关中方面接受何进的任命而发兵上雒,那么这股声势也能遥助何进,让雒都的何进所部更有凝聚力,毕竟有一个盼头。

按着何进这边的分析,于情于理,皇甫嵩、盖勋必然发兵,只要发兵就能借势,补足目前日渐动摇的根基、声势。

同样的豫州方面,何进则授意黄琬,一旦下军校尉鲍鸿要率兵上雒作乱,请黄琬诛杀鲍鸿。

这是很对黄琬脾气的一道命令,不需要什么厚赏,只要合情合理,那么黄琬就会执行。因为黄琬的性情如此,形象也是如此。鲍鸿无天子诏令擅自进兵雒阳,豫州牧黄琬干掉鲍鸿,走到哪都是有理的,事后不论何进胜败,谁都拿这事奈何不得黄琬。

河内方面,何进只是单纯的加拜朱儁为右将军,并没有请朱儁率兵上雒的意思。因为一个险恶的局势摆在面前,一旦河内方面空虚,那么并州军或黑山军改编的平难军就可能长驱直入直抵雒都,到时候雒都方面就没了赢家。

何进可以不考虑之后的局势,可他的部属要考虑这个问题,他们对并州军的忌惮已深入骨髓。

所以,河内方面只有丁原所部向雒阳进军,只是今夜何进又派人加拜丁原为执金吾,以此增加丁原所部入雒的合法性。所谓的合法性,也就对自己这边的人说说而已,给地方县令长、塞障尉一个相对合理能帮助丁原所部行军的借口。

没有执金吾这层皮,八关都尉堵死关卡、渡口,丁原所部根本进不了雒都区域。

即便在雒都进行军事政变,也要讲基本法,不是什么部队都有资格参与的。

夜中,袁氏也在积极回应雒都贵戚、豪强的接触信号。

军队打了一天没打出一个结果,若相持下去必然会将繁华的雒阳打成废墟,这些居住在皇城区域内的豪强、贵戚自然首当其冲。不敢,也没必要直接参与到这场半斤八两胜负难料的政变中去,可总要有所行动,以展示自己的存在,以保护自己的利益。

蹇硕、何进、袁氏自然不会忘记联系魏越,现在只要魏越下场,就能妥妥的拿到胜利,他们很在意魏越的看法。

如此,魏越按捺着耐心,努力平衡着各方势力,又在战斗中过了两日。

十四日的清晨,刘宏尸体变凉时,魏越得到丁原所部的军情。

今日启明时,丁原所部三千余骑轻装行军自孟津渡开始渡河,取孟津大营武库军械,完成换装后的丁原所部正在休整,不过已派出使者前来与魏越联络,请求魏越放行。

董卓所部在长水营驻扎,看着是堵死了魏越挥兵过桥参战的唯一通道,可河内与洛阳最近的通道,邙山小径则在魏越手里握着。魏越不点头,丁原怎么敢贸然前来?

蒯越作为大将军府的代表人前来撮合此事,其实蒯越并不是最合适的人,自黄贞姬被刺杀后,魏越与黄琬一系的关系就尴尬了一些。最适合的人是大将军府长史王谦,身份高,其子王粲又是魏越的师弟,王谦来了怎么都好说话。

不过很遗憾,王谦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中,战死了。

蒯越先是拜访了董旻,借董旻之手将何进的条件背着魏越悄悄送到了董卓这里。

还在石桥上,石桥北岸已扎了一座临时军营,北军战旗飘扬,外围还有韩浩所部河东骑士营三个曲兵马。

蒯越侃侃而谈,作出军事威胁:“今武都侯所部不过六千之众,大将军合邰侯及执金吾丁原两部亦有六千余众,与武都侯所部皆是当世雄兵。若是相争,必然一死一伤,无有胜者。何况,若起争端,邰侯、执金吾乃正义之师,而武都侯这里,恐会沾染恶名,不利于今后。”

魏越瞥向董卓,董卓不敢对视垂下头,很快又抬起头,沉声:“还请武都侯以天下苍生为重,出兵匡助大将军清君侧,再造社稷。”

“既然如此,我可以放丁原过北邙山,但我要河内太守印。”

魏越说着抬手打断张口欲言的蒯越,神态冷冰冰:“异度兄,河内在手,我才敢让丁原入援大将军。否则大将军事成后,岂会给我好处?只有退路在手,大将军才不会过度逼迫于我。若不允此事,那大可拼的两败俱伤,反正丁原在孟津,董卓在眼前,我大可先破董卓,再诛丁原!运气好,还能兵发雒都,为朝廷平叛!”

蒯越扭头看董卓时,希望董卓说一句场面话,结果董卓垂目不语,认怂了。

无奈,何进的全权代表蒯越道:“某这就回去准备诏书、印绶,还请武都侯放开路卡。”

“好说,大可传令丁原让他进军,只要印绶、诏书到手,我自会让他过北邙山。”

送走蒯越,魏越与董卓互看一眼,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午后,邙山小径,河内兵在行军时吃着肉干补充体能。

这是一支只带了三日补给,与战斗器械的骑兵部队,没有生活器皿,扎营所需重重工具,故而行军速度极快。

出于谨慎,丁原先头五百余骑试探,其后是大队人马跟进,可魏越犯不着在邙山小径设伏。

山口,丁原一袭金甲,看到远处宰杀牛羊架锅熬煮的先头五百骑兵,不由神情一松,扭头笑道:“还是奉先颜面大,才使武都侯准备牛酒。”

吕布轻轻点头,抬头远眺视线尽头的北军临时营垒:“可惜,扬祖性格迂腐。否则有扬祖匡助大将军,又何须我等?”

“奉先此言不妥,北军乃京畿宿卫重兵,就该如此行事。”

丁原赶紧纠正,吕布这话传到魏越耳朵里去,谁知道魏越会怎么想?万一认为这是丁原、何进这边的想法,那么以魏越暴虐的脾气,难免会生出波折。

连董卓都忌惮魏越的脾性,丁原又岂能不怕?

河内兵马就地休整吃肉喝汤,其实并不饥饿,只是即将参战,体力需要休缓,丁原则领着吕布及部属百余人前去拜访魏越,磋商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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