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事不可为，不若……”
“退不得！一退便是大败！”
张举气的一拳砸在自己甲裙上，两翼行进的骑兵队列整体战线士气大降队形散乱，并迅速在邪利部投降、溃逃影响下引发混乱。
“实在可恨，我军若早三息出击，大军奔驰时又岂会被外局所影响？若我军此时未动，阵脚稳固，自可徐徐而退，又岂会生出这般溃乱！”
张举环视左右乱局，无法号令、制止，大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力感。让他最无力的就是，此时他已经无法控制周围愚蠢的亲骑、部曲，只能被这些人强行簇拥、护卫着后撤。
心中愤恨不已，说什么都迟了，对方援兵出现的时机太过要命，一举震慑、击溃了本就靠兵力优势堆叠起来的士气。
这么巧合出现的援兵，怎么可能！
张举已无力诉说什么，便在亲卫、部曲将裹挟下向后撤离。
“可恨啊……”
摘了面甲，脸上一层细细汗珠的魏越环视战局不由轻叹一声，若是真的北地四部援军抵达。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是张举全军压上来后出击，这样不仅能击溃张举叛军的战斗意志，还能近距离缠杀时逼降部分兵力。
现在张举部溃逃，可兵力折损不大，依旧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鞠义百余骑加入战场，纷纷下马环绕魏越本阵外围，预防降兵中可能发生的意外。
魏越环视战场预估着敌我兵力折损以及投降的兵力，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的战斗、对峙中，自己将处于优势地位。这种优势地位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增长，直到军队全面恢复元气为止。而张举那边，则会随着时间增长而衰减，一增一减之间需要时间。
几乎与之前张举的形势发生了对换，与张举不同的是自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一个三五天后就会抵达的北地四部坏事。若不是北地四部随时可能增援王庭，张举也不会轻易应战。
可现在张举不会有任何的援兵，不论西部鲜卑还是中部鲜卑，都无法，也不可能再短期内增援张举。首先距离太远，张举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交涉，鲜卑即便同意参战也缺乏足够的时间动员军队。起码，张举败亡前，他们无法动员出足够的军队参战。
张举败亡时间则由魏越掌握，想要加速张举败亡，调北地四部增援便可达成此事。至于拖延张举败亡，对魏越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西部、中部鲜卑不参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本身就没有参战的心情和客观条件。距离永远不是问题，真正令他们无法参战的原因是内部纷争以及时节。一年之计在于春，已近开春，正是部落四散放牧的时节，没有必要谁会征集人力进行战争？
魏越竟然大胜，王庭汉匈联军自然士气高涨，行动力都比之前高了不少。
单于于夫罗却是高兴不起来，魏越此战之后的威望必然高到一种令匈奴贵族不敢反对的地步。甚至他这个单于，魏越与荀攸联手，也能换掉。
可恨前后两次许给魏越的女儿都因邪利而遇害，怀着极大的怨念于夫罗参与战后会议。
当看到被俘虏押上来的邪利后，于夫罗心态失常竟然从席位上扑了下来，手中七星宝刀对着堂弟邪利一顿乱刺，邪利只是呵呵笑着吐了几口血沫，死了。
诸将诧异之余见魏越并无反应，也就看着于夫罗将邪利手刃。
擦着七星宝刀上的血迹，于夫罗大口喘着气，脸上沾染着鲜血：“魏司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请见谅。”
“无妨的，邪利战死尚且好说，被俘后我军处置时也多有不便，终究是栾提氏嫡裔，不能辱没。”
魏越笑呵呵说着，待于夫罗落座后，魏越继续说：“既然无法审问邪利获知军情，那针对于眼前形势，我军也该制定出稳妥之计。”
说着他瞥一眼荀攸，荀攸笑而不语并无表态的意思，现在谁表态都没用，凭借这一场不可能胜利的胜利，魏越对汉匈联军的影响力已深入骨髓。
此刻魏越要制定的计划，没有人能反驳，没有人能拖延。
“诸君也知此战张举应战，本就不智；只是因为北地四部随时可抵达王庭增援，这才令张举生出速战之心。此时我军与张举攻守易势优劣互换，故万不可重蹈张举之覆辙，生出速战速定之心。”
魏越见周围将校没有什么意外、触动神色，便继续说：“今张举大败而归必然惶惶度日，自不会有与我军相争、相持之心，且其势日衰。故我有意令全军休整，待士马体力充盈后，再行决战之事，一战覆灭张举。”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荀攸，担心荀攸现在提议调北地四部来援，这样有生力军，打的又是大败之后的张举，都能加速结束这场战争。
然而荀攸没有提议，仿佛忘记了北地四部存在似得。
稍后，又决定了降军的处理，可惜不能按着魏越心思来处置。
南匈奴相对鲜卑来说更为文明，对于俘虏的处理就不能过于残暴，尤其是这种胜势已定无需杀戮俘虏的时候。
若按着魏越的心思，他准备执行十一抽杀，将这支高达一万三千余的降军迅速吸纳为己方战斗力。自然，这支降军改编后的匈奴义从军队，依旧在他的统辖范围内。
如果运气好，能在雒都天变时，在手里纠集出两三万骑的常备。到时候不论倒向哪一方，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可惜于夫罗反对这么大规模的动员义从军队，此前是生存所迫不得不竭尽所能动员军队，现在胜利在望又是入春，自然要缩减军队，将更多的人力投入放牧、生产中去。
荀攸也是反对的，不过在于夫罗的基础上，荀攸认为魏越部曲此战出力甚大，理应得到额外的补偿。毕竟是部曲私军，奖赏、抚恤、养老由魏越负责，相对来说部曲所立军功魏越只能从朝廷那里换取官爵，换不来直接的物资，故魏越在物资方面是亏损状态，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将领部曲都在一定规模内。否则部曲规模太大，折损超过承受力，会破产。
当然了，这是在朝局平稳的情况下，主家要对部曲进行全方位的负责；若到了乱世，部曲活着的时候管一家口粮，死了的话时常接济一下其家人，就能算是难得的良心了。
这一战，魏越部曲亲骑折损出奇的少，算上重伤无法继续效力的，也不到百人。损失比例不大，但对将领部曲来说，一次折损百人会背负很大的经济负担，寻常豪强之家足以破产，因此衰落。
百余人的折损在魏越的接受范围内，战斗时间并不长，加上重甲原因，折损百人相对来说还是有些高了，毕竟张举这边没有多少破甲伤害。很多阵亡、重伤的部曲，很大原因出在自己与袍泽的配合上。
这是一次淘汰，百战精锐就是这么一锤锤锻炼出来的。
故，所谓给魏越的补偿，就是在俘虏中挑选一千户为奴。是一千户，不是一千骑，每一个叛军骑士都是有家庭的，他们将跟他们的家属以及家庭财富一起成为魏越的私产。
一千户奴隶的生产力，以及附带的财富，足以弥补魏越部曲此战中折损带来的经济亏损。
至于余下的降军，辨别之后会没收战斗器械和马匹后，由其所部头领来王庭赎人，以此增加王庭方面的物资储备，如此于夫罗这个新单于也能树立威望向国人宣达恩义。
尤其是降军能换来的大量物资，能加速恢复虚弱的王庭汉匈联军体能和士气。所以降军遣散后，对汉匈联军的战斗力影响并不大，这也是魏越无法反驳于夫罗等人意见的原因，因为他们说的有道理。
对于战争，开化、汉化后的南匈奴国人是抗拒的，除了参与战争不论胜败都没好处之外，厌战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脱离了愚昧，生活相对游牧时更为精彩……舍不得轻易死亡了。
会议散后，魏越与荀攸并肩走向伤兵区域抚慰军心，荀攸先是恭贺一番魏越的胜利，并问：“魏司马为何不派遣轻骑侵扰叛军？坐视张举叛军逃遁，我恐朝廷他日问责。”
“兵马疲敝而已，实在是不利于战。”
魏越说着一笑：“公达兄如今已与魏某休戚与共，那魏某也就明言了。去岁末我破邪利于美稷，张举率度辽军在侧威慑左大部，当时足以合军进剿左大部。然而张修、羌渠单于却一心议和，导致形势恶化至今这般地步。再说眼前，若非耿趾大败，我又何必涉险逆击张举？”
“故，我常想若无张修、耿趾之辈掣肘、坏事，如今南匈奴局势又会是怎样？”
“公达兄，今我稳固南匈奴局势功劳犹大，然朝廷始终不授予我名、节，为何？”
“朝廷一日不筹我父子功勋，那我便一日不灭张举。”
“张举若灭，朝廷自会轻易摆弄我父子。今，度辽将军张举已反，此位空悬不利于战。而匈奴中郎将之位更不可空置，然朝廷自始至终无所反应，小弟心中难免忐忑，不得不做些下作手段。”
荀攸听着无奈道：“扬祖，朝廷自有朝廷的顾虑在，非我所能左右。难道扬祖以为言语此类话，荀某能向朝廷求来这两枚将军印？”
魏越摇头：“公达兄，小弟为难公达兄之心。只是要给朝廷一个难堪而已，难道我父子出身边郡，立有大功，难道就不能如常人那般授予官爵以酬功？何况，今时今地，朝廷不授予重要名节，便是不信任我父子，这让军中将校如何看？”
朝廷干的事情让魏越不爽，自己丈人黄琬在其中也有不光彩的形象。
朝廷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不愿意魏越握着商队的同时还掌握南匈奴。黄琬在这场博弈中妥协了，出卖了魏越父子的核心利益，所以这才有了这样一场奇怪的战争：汉匈联军的总指挥竟然只是一个官秩千石的军司马。
虽说前年黄盖也以匈奴军司马的身份代理过一段时间汉匈联军总指挥，可前后没法比，黄盖只是代表张修指挥军队，而魏越则是本人本职指挥全军，其中不乏两千石的都尉、校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