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却猛地冲到我的面前，“姑娘待在原地，连翘保证他们一家无事，可好？”
虽然不是为了我，到底是一片好心，再拒绝下去便显得不近人情，我只好点头，“你也当心。”
她迅速转身离开，果然比我快得多，我本想留在原地，但等了一会儿，愈发心焦，索性跟了上去。
烟雾如蝴蝶般展翅飞舞，盘旋着，深情地凝视着逐渐化为废墟的昔日老宅，曜白的火光嚣张地舞动着爪牙，恐吓着，吞噬着。热浪似暴雨般一波波袭来，来不及回避，淋漓的热汗自额角滑落却无暇顾及，越靠近，越是察觉出诡异，着火的，明明是凌云家。
胸口像是被拳头猛击，闷闷地疼，怎么会这样，方才离开时还好好的，不过一刻钟，这里已经化身一片火海。
“凌云，凌云……”我突然陷入极度的恐惧，不可抑制地尖叫出声，一不当心吸入了几口呛人的气体，登时眼泪刷刷流下，几乎将肺咳出来。
“姑娘，姑娘，随我走吧。待在这里，你会送命的。”连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的身边。
我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挣扎着摇了摇头。
“姑娘，里面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了，进不去的。”
我机械地听着她的话，却并不愿意相信，仍然固执地走着，嘴里时不时地念着，“凌云，凌云。”
连翘没有骗我，除了熊熊的火光，什么都看不到，耳畔不断传来“劈了啪啦”和房屋倒塌的巨响。小腹传来一阵刺痛，尖锐，入骨，我绝望地蹲下身，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我这是怎么了？
连翘急了，一把拉过我的手腕，“糟了，胎像微弱，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否则你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不要，我要进去救他们。”
“说什么疯话。”她已没有了往常的客套，“都烧成这样了，他们一家早就没命了，你进去只能送死。”
我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大腿不知为何感觉湿漉漉地，难受的紧，那液体，漫过层层布料，不一会儿便浸透了月白的裙子。连翘攥着我的手腕不愿放开，我狠狠地甩手，“放开，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管。”
她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腿上，“天哪，你下红了。”
“下红……”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地重复着连翘的话。
一转头，一个高大的黑影在慢慢靠近，左腿微跛，每一步都轻飘飘的，我揉了揉眼睛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可我知道，那是凌云。
我欣喜地想，我就知道，凌云不会这样轻易就葬身火海，他是照国万人瞩目的英雄，是最善于克敌制胜的将军，如果战场的刀光剑影都拿他没办法，这样一场火又算得了什么？嘴角甚至浮现一丝微笑，我会向他解释，那晚的事不过是我一时糊涂，为了我与凌默，他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如今又怎会加害凌默呢？他那么善良，怎么会忍心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呢？他会谅解的，即使他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耐心地等，孩子生下来便认他做干爹，总有一天他会心软。
总有一天。
可是他却停下了脚步，我的心提了上来，“二哥，二哥。”
他没有答。
大团的烟雾缓缓散去。
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倒下。
再也无法挽回。
这场景这般熟悉……原来那日在井中看到的不是凌默，而是凌云。
“二哥！”我尖叫一声，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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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谁的声音这样熟悉，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唤我醒来。
梦中仍是一片火海，我不安地挣扎，“热，热。”
没过多久，一方湿凉在脸上划过，在脖颈上久久停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原先还要温柔，“这样呢？还热吗？”
我不答，心中却在纳闷，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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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经是两天后，刚要睁开眼睛，已经听到一声惊叫，“动了，动了，睫毛动了。”
平生最恨人聒噪，还未睁眼便有人在一旁大呼小叫，真是让人头疼，我索性紧闭双眸，继续装睡。
眼皮上却骤然贴上一个湿软的东西，薄荷的幽香传来，清凉惬意直入心扉，我一惊，猛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满的都是狂喜。
是他。
一袭青衫，鬓发松散，下巴泛青，眼底是让人心惊的黑，像是许久未休息过，只是眉眼间尽是温柔。
我调开目光，一把推开他，“你在做什么？”
他坐在我的床沿，微笑道，“还装睡吗？”说罢，转身安排道，“去通知董太医，王妃醒了。”
环顾四周，水墨青砖，松木门窗，精美的雕花木床，淡黄色的帷幔，竟比早些年在宫中见到的还要精致华丽，枫木的桌椅，梳妆台，竟是比着深山里的那套做的。
小腹的疼痛早已消失殆尽，我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想必是昏迷时有人帮我换过，身上盖的蚕丝被，栩栩如生的鸳鸯花纹俏皮又不落俗套，我暗自惊讶，哪里像连翘说的那般潦倒。
我拉了拉被子，明知故问，“这是哪？”
“定北王府。”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饿吗？我让厨房熬些粥来，好不好？”
我嗤之以鼻，“定北，高凌默，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这样的封号居然还会接受。”
他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探着身子询问我的意见，“红枣汤怎么样？最是补血。或者马蹄糕，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我抬头看他，“是你，对不对？”
他茫然，“什么？”
我随手抄起桌边的药碗便向他砸去，“是你杀了凌云，对不对，那把火，是你找人放的。”
“我没有。”他侧身一闪，药碗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这边离开，你那边便命人放火。高凌默，那是你哥哥，你怎么下得去手！”我尖叫道。
他不答，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无论我如何解释都是徒劳。你这般聪慧，日子久了，自然看得出事情原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