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三个人唏嘘了一阵,唐镜轩问道:“自从那个西域人把‘凝血赑屃’夺了去,中原人难道就没能再夺回来?”颜北川道:“那人武功奇高,中原人也去了无数拨,不是找不到他的所在,就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十个人能回来一两个算是命大的了。”
房内三人又说了几句关于‘凝血赑屃’所引起的江湖仇杀事件,便说起了家里鸡毛蒜皮的事。黑衣人附在那里又听了许久,见三人所谈的话渐渐无趣起来,便轻轻地遛了下来,纵身一跃,已翻身上房。
身在半空之际,从怀内掏出一物,兜手一甩,便破窗而入,颜北川听声辩位,看似随意地一抬手,便接在了手里,是一块带字的布条卷裹着几寸长的半截断剑。此时,黑衣人早已越过房顶,飞身于围墙之外。
颜赫夕与唐镜轩前后追了出来,见空荡荡的院子里刚下过雨,没有一个人走动。二人翻身上房,东西追赶了下去,黑夜中只见远处有几盏灯火,不是妓院便是通宵达旦的赌坊,街上有似乎有几只流浪狗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二人回身进房,颜北川早已把布条烧成了灰烬。
颜北川个头不高,方脸红皮高鼻大口,烛光下正在想着什么,二人问道:“不知是什么人,一定偷听了我们刚才的谈话。”颜北川似笑非笑地道:“自从我开始讲‘凝血赑屃’时,我就发现了外面有人偷听,只是不知是敌是友。”唐镜轩问道:“我明敌暗,恐来者不善。只是不知这半截断剑,有何说法?”
颜北川恍惚了片刻,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去吧。”二人互看一眼,一起告退,走出房间。唐镜轩道:“不知是什么人,布条上似有字迹,也不知说些什么?”颜赫夕笑道:“管他是敌是友呢。兵来将挡,见招拆招呗!爹爹不说,一定有他不说的道理。”说着,走向自己的房间。
颜北川待二人走后,紧闭了房门,从床头秘橱里找出一把带手柄的黝黑色的断剑,与刚才接在手里的断剑对放在一起,两半截断剑犹似一把剑般,颜北川喃喃地又似对那半截断剑说道:“几十年了,你终于找来了。”说着,轻轻地抚摸着那把断剑,脸上露出似喜非喜的神情。
抚摸着那柄断剑,目光凝视着,仿佛是一张故人曾经熟悉而又模糊的脸庞。他没有告诉两个孩子,那个“草上飞”应奚怜与“凝血赑屃”的关系,估计江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还知道应奚怜的名字了,他心里幽幽地叹道。
过了许久,他把那柄断剑重新放回原处,吹熄了蜡烛,解衣上床,外面似乎又滴起了雨珠,声声入耳。
他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西风劲吹,秋草渐黄的季节,以及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斗,那是他闯荡江湖以来,最为激烈最为难忘的一次。
那一次,他战胜了江湖上传说中最难以战胜的对手,使得他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几十年来,备受武林同道的推崇与敬仰。
想起那一战的根源,还是离不开“凝血赑屃”。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的雨声太容易让他想起那场决斗了,他还清楚地记得,长草及膝的旷野中,他与他相斗的每一个惊险的瞬间。
其实当时对手已经身负重伤,可是他却并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这位被中原武林称为最让人头痛的剑客,此时已然万念俱灰,犹如心死神灭一般。
这个只比自己年长十几岁的剑术高手,此刻鬓角灰白,双眸之中隐有痛楚之色,一副颓然神情,宛如一个年过四旬的落魄野汉。
从鸡唱三遍斗到东方渐白,从旭日东升斗到日落西山,累了便席地而坐,饿了便吃些野果充饥。终于,对手后劲难继,一招不慎,被他一招“风雨同舟”击中右肩,而左肩则被颜北川的长剑刺中,鲜血顷刻间浸透了衣衫。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对手的食指和拇指已经锁住了自己的咽喉,只见他沧白的脸上微微一笑,道:“中原武林有如此后辈,亦属幸事!我澹台映月自会遵守诺言,终生不再踏足中原大地,不再追杀一位中原江湖人士。”说罢,脸上现出惨淡的笑容。
颜北川诚惶诚恐地道:“前辈承让了。若非前辈手下留情,虽前辈受了点小伤,而此刻在下焉有命在?”那人盯着颜北川的脸许久,用食指在剑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轻响,颜北川顿时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传来,差一点拿捏不住剑柄。轻响过后,长剑应声而断,而那半截剑却留在他的肩头。
颜北川面如土色地愣在当地,那人惨然一笑,道:“年青人前途不可限量,好好保重,待到这半柄断剑到时,便是偿还今日一剑之仇的时候了。”说罢,也不见对方如何转身,便已消失在落日的余辉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北川才呼吸渐匀进入梦乡。梦里,他似乎又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响在耳边,猛地惊醒,东方已经大白了。
颜北川拭去额上的冷汗,嘴里沉重地吟出四个字:紫血剑魔。
某一日,朱墨羽来到李恪秋府上拜见,家人引入至厅上,奉茶寒暄毕,唐宓欣满脸笑容地迎出来,道:“朱公子近来可好?”朱墨羽忙起身见礼,问及李恪秋,唐宓欣笑道:“今日不在家,去颜北川颜老父子府上了。”
朱墨羽道:“袖嫣小姐可在?在下明日返程,特来辞行。”唐宓欣吩咐婢女去唤李袖嫣,道:“既然来了,何不多留一日?”朱墨羽笑道:“本来也想逗留几日的,不想苏州那边捎来信函,事情紧急,不得不速归。”
过了许久,李袖嫣方姗姗来迟,进来不冷不热地道:“朱公子贵人事忙,怎么有空过来?”朱墨羽笑道:“明早回姑苏,特来与李姑娘辞行。”李袖嫣道:“多谢想着,恕不能亲送了。”
朱墨羽又闲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忽然转身道:“本来还有一物应归还小姐,只是此行匆忙,竟遗忘了,未曾带来。”
待李袖嫣知晓朱墨羽所指的,原来就是胡二小姐的绣像,淡淡地道:“胡家姐姐赠于你我二人的,你也不用非要归还于我。”唐宓欣起身相送,道:“若再来时,请务必来敝府一坐。”朱墨羽道了谢,转身出来。
家人送至府门,朱墨羽频频回头,挥手招呼李家人留步。朱墨羽走了十几步,回头看了看李府,脸上露出一丝不知所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