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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早起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于嵩山脚下的农舍之中,买了两身青年男女的衣衫换上。莫离山下等候,朱墨羽与原千惠在山门处递上拜帖,知客僧引着二人前去客房稍坐。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有黄衣僧人又引着二人前去拜会少林高僧。众人寒暄一番,朱墨羽说明来意,几位高僧低眉垂目,道:“阿弥陀佛,原施主已然离开俗世。”原千惠闻言一惊,忙道:“兄长莫非已经离开了少林?”几位高僧微笑着摇头,朱墨羽已经从高僧的神情猜测到端倪,道:“善哉善哉,还盼一见。”方丈澄泉道:“阿弥陀佛,见与不见,念与不念,不过是俗世牵绊。敝寺已无原施主,两位还是请回吧。”原千惠还想再开口申辩,朱墨羽起身,道:“在下二人扰了诸位神僧清修,罪过罪过。就此告辞,他日再来请教。”澄相微笑道:“两位施主言重了,心向佛日即身向佛日,二位一路珍重。”
二人从少林寺出来,出了山门走了几十步,突然前面转过一个青衣僧人,手持扫帚正在清扫台阶上的落叶,头顶戒点刺目,听二人脚步声近,施礼道:“阿弥陀佛。”原千惠脚步一顿,还了一礼,道:“这位大师有何指教?”僧人抬起头,双目紧闭,眼窝凹陷,显然失明已久,只是神色安详,嘴角挂着一缕笑意,原千惠吃了一惊,眼泪簌簌落下,半晌才道:“兄长可安好?小妹想得你好苦。”僧人神色不变,道:“此间并无女施主兄长,只有扫地僧。”原千惠想要去拉他的双手,他忙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往日罪孽深重,悔之晚矣,唯有暮鼓晨钟,了此残生。”朱墨羽道:“大师四大皆空,斩断尘缘牵绊,但我等俗世之人却断不了骨肉亲情。令妹千里寻兄,着实让人感动。”
僧人笑道:“朱施主言之有理。昔日原千岗已然死去,女施主也不必再空劳牵挂。”说着,低头慢慢走开,原千惠哽咽道:“兄长……”僧人止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道:“两位施主一路珍重!”
离开少林寺,接上莫离,原千惠神情恍惚,寡言少语,一个人闷头前行,朱墨羽与莫离随后跟着。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直到进入四川才略有好转。又行数日,这日午后走了一会,遇到一座城镇,算算脚程,峨眉山二日可达。一路上风尘仆仆,人困马乏,为表尊敬之意,三人在镇子上裁买了几身新衣,在客栈里洗了个澡,舒舒服服歇息了一夜。
次日一早出发,天高云淡,秋风渐凉,马上驰骋却也心旷神怡。正行间,闻听身后马蹄声声,隐有呼叫之声传来。登上一处陡坡,原千惠回头望了一眼,道:“你宝贝徒儿来了。”话音未落,左谦之已经大呼小叫地赶上,身后跟着秦亚燊和胡啉承,二人身后却是邱无夜和江无垠。问起众人,原来同往峨眉,说起杨府惊变,邱无夜道:“家师再三致谢朱少侠与原姑娘,府中之事业已平息,还望空闲之时,路过邱家庄……”
江无垠没好气地接口道:“二哥何时也学得这般吞吞吐吐起来?还是我来说吧。朱老弟,之前我与二哥对你不甚喜欢,其中多有冒犯之处,经此一事,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邱无夜道:“三弟休要乱说话。”朱墨羽笑道:“二位兄台美意,小弟自然知晓。若空闲,定会到府上打扰。”胡啉承也笑道:“小妹之事,也多亏朱兄,家父已经遣散府上所有下人,如今也安排妥当。”
朱墨羽道:“胡兄切勿客气,如今已是一家人,别见外了才是。二小姐才貌双全,贤惠淑德,在下冒昧,代兄求亲,原应亲自登门,拜见伯父,只是眼下多事之秋,还望伯父、胡兄见谅!”秦亚燊笑道:“胡伯父得知二小姐平安归来,已然欣喜,又得知觅得佳婿,乐得胡须都快揪下两把来。”说着,学着胡阁老的举止神态,老气横秋地道:“朱公子人品出众,其兄也当是谦谦君子,老夫得婿如此,足慰平生了!”说着,引得众人一番大笑。
次日午后方至峨眉,歙砚先迎入内,道:“公子怎么晚到两日?路上莫非遇到麻烦?”原千惠道:“麻烦没遇到,只是遇见了他的宝贝徒儿!”朱默焱胡悦一同迎出,胡悦笑道:“你们可错过好戏了!”胡悦与胡啉承经年不见,自有一番滋味,众人彼此见礼、寒暄一番,左谦之不悦道:“师娘这话就偏心了,师父又不是只遇见我一人!”朱墨羽笑道:“她也只是如实一说,并未说你便是麻烦。”
原千惠众人之前羞红了脸,娇嗔道:“左大哥如此胡乱叫人,你不斥责他……”话未说完,胡悦泪痕未干地笑道:“妹妹别恼,左大哥并没有错,只是叫得早了点。”朱墨羽笑道:“我若叫你嫂子,该不会怪我也叫得早点了吧?”原千惠见胡悦方才还嬉笑自己,转眼被朱墨羽说得也不好意思起来,便欣然笑道:“不知我们错过了什么好戏?”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们错过了我们峨眉派新任掌门人接任大典。”众人寻声望去,见静贤静恬先后走入,静恬道:“静贤师姐已于昨日正式接任掌门。”朱墨羽等人忙行礼,静贤还礼,与众人分主宾坐下,道:“诸位切勿多礼,静贤承蒙师尊厚爱,同门师兄弟姐妹扶持,才得以掌理峨眉一派。只是年轻识浅,难堪大任,日夜诚惶诚恐,唯恐有负恩师重托,辱没峨眉门楣。”江无垠指手画脚地道:“接任峨眉掌门大典乃是武林大事,怎么一路之上并没听到半点音讯?”
静恬笑道:“众位有所不知,恩师也是突然决定的,来不及邀请武林同道上山观礼。”原千惠问及慧逸师太,静贤道:“恩师五日前回山,已于昨日大典之后离去。至于恩师归隐之处,我们不得而知,她老人家说朱少侠与原姑娘知晓。”朱墨羽与原千惠相视一眼,原千惠微笑着点了点头,递过紫血宝剑。朱墨羽站起身,道:“诸位武林同道在场作个见证,这柄紫血宝剑原是峨眉派之物,几年前,在下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从慧逸师太手中强得。师太乃是宗师前辈,自不会与晚辈一般见识,今日在下幡然悔悟,特将此剑归还。”说着,双手平举紫血宝剑,递于静贤面前。
静贤忙站起身,迟疑片刻,道:“多谢朱少侠美意,只是……”邱无夜站起身,道:“为兄年纪稍长,且容说几句话。紫血宝剑何等宝物?此剑在慧逸师太手中,在朱兄弟手中,师太与朱兄弟武功高强,独步武林,自然另当别论。纵然如此,江湖上尚有不少贼子觊觎此剑,静贤师妹初掌峨眉,再得紫血宝剑,岂不是为峨眉派招来许多难料祸事?”静贤道:“邱二哥言之有理,少侠美意,我峨眉派上下心领了。”说着,把紫血宝剑推还于朱墨羽,道:“诸位在此,非是少侠不还,而是我峨眉派不受。恩师曾言,宝剑乃前辈高人澹台先生之物,归于少侠之手理所应当。”江无垠道:“二哥说得对,朱兄弟你可千万别好心办坏事!”原千惠笑道:“江三哥说得也很对,一针见血,是我们考虑不周。”
静恬见朱墨羽收回紫血宝剑,突然笑道:“黄师妹有言留与朱少侠。”朱墨羽道:“咱们相交非短,更有盘龙谷合剑御敌之谊,原是平辈,少侠少侠的反而生疏了。”静贤笑道:“朱大哥说得是,黄师妹说,云扬大婚在即,务必请你这个媒人莅临。”说起媒人之事,众人听罢,哄笑一番。
转眼黄昏,众人商定明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