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羽自然明白,自己以一双肉掌与对方相战,己是处于不利之地,而又仅以双耳辨别对方的攻势,万一不慎,轻则断臂重则丧命。自己一条小命死不足惜,可秘笈若因此流入外敌之手,倭寇再度西来,届时数以万计的累累白骨、妻离子散,那便是万死难谢天下之罪。心念及此,真气贯满周身诸穴,每一拳施出,虽轻重有别,却凛冽异常。
原千岗久战无功,又身处险地,心内自是焦急万分,突然见朱墨羽左肋处露出一丝破绽,便毫不迟疑挥刀刺去。朱墨羽听到刀风袭体,脚下快速一滑,右手变拳为掌,向原千岗双目扫去。原千岗刀势成空,仰头躲避已然迟了,忍不住一声惨叫,长刀撒手,双手掩目,只觉双目痛可钻心,眼前漆黑一片。
原千惠见朱墨羽用指甲划中了原千岗双眼,紧接着挥拳向原千岗胸前击去。兄长危在旦夕已经顾不得许多,长剑一震跃身而起,轻喝一声:“勿伤我兄长!”朱墨羽的一式“雷霆万钧”便收了六七成力道,原千岗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直摔出去二三丈,登时昏死过去。与此同时朱墨羽感到背后寒气袭来,连忙屈腿下蹲,但也太迟了,只觉肩上一阵刺痛,背后被人拍上一掌。随即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桌椅倒地之声,空儿惊叫一声,嘤嘤抽泣起来。
左谦之忙扶着朱墨羽坐了下来,静恬送来包扎伤口之物,杨济士帮着上药、包裹,又用清水洗了眼睛,忙完了才道:“皮外伤,不碍事的!只是双眼还要难受一阵子。”随后道了谢,又问道:“他们几个人怎么样了?”杨济士道:“韩笑伯与原千岗被你震晕,一个时辰后也就醒了,只是原千岗双目已毁,此生再无光明之日。而原千惠原姑娘较为特别,就难说了。”朱墨羽虽知峨眉失书定然与这兄妹俩有关,又知她背后突施杀招远非君子所为,但心中却并非万分鄙视于她。此来峨眉,或是他兄妹二人背井离乡的真正目的,亦或是受兄长之命,明知非光明正大之举,亦属无可奈何;至于背后出剑,亦非为伤人,而为救兄,原也是无可厚非。
朱墨羽听杨济士说辞闪烁,便问道:“她伤得很重,是不是?”杨济士道:“你出拳时突然收了七成功力,本来以朱兄内功之深厚,早己收放自如,可偏巧原姑娘不早不晚地一掌拍在你背上……”朱墨羽叹了口气,道:“所以她伤得最重,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内功尽失?”杨济士摇了摇头,半晌方道:“比这还要糟,她现在五脏俱损,经脉大乱,多亏慧逸师太封住了身上几处要穴,才勉强护住心脉,恐怕最多也只能维持五六个时辰。”
朱墨羽转过头,视线糊涂中看到她脸色惨白地半躺在空儿的怀中,枫儿在一旁泪珠滚落,哀伤不已。空儿满含恨意地盯着朱墨羽,眼中只有怒色,却无悲戚。颜北川道:“朱少侠原无害人性命之心,也不必过于自责。”朱墨羽惨然跌坐在地,垂首道:“多谢前辈宽慰。在下绝没料到事情竟会到这步田地,事已至此,实不知如何挽救。晚辈自步入江湖以来,虽多有拼杀,却不曾枉杀一条无辜性命,没想到今天弄巧成拙,反倒害了一个年轻姑娘。若有一线生机,朱某必然全力以赴,只愿上天垂怜,莫让在下抱憾终身才好。”
空儿冷笑一声,道:“假仁假义,真是无耻!”空儿突然垂下泪来,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朱墨羽,道:“你要做英雄,做大丈夫,随你去做,只是亏了小姐的一颗心。”说罢,低下头来,摩挲着原千惠苍白的脸,轻泣道:“小姐,你的命好苦!五岁时母亲去世,如今也……朱公子,小姐对你的心意,你或许不知不睬,我们却都看在眼里,没想到你竟如此狠心绝情……”朱墨羽想要劝慰亦或辩白几句,却如核噎喉,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尴尬万分地呆坐一旁。枫儿也哭道:“小姐如今命丧你手,她若芳魂未失,此时不知是该含笑而去还是含恨而去。”朱墨羽抬起沉重的眼睑望向杨济士,杨济士苦笑着摇头道:“小弟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
空儿与枫儿相视点头,二人把原千惠平放于地上。缓缓起身,各自亮剑,道:“朱公子,你武艺高强,我二人自知远不是对手。只是我二人与小姐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胜姐妹,今日我二人联手为小姐报仇,纵使也死在你手里,葬在这峨眉山下,也不枉主仆一场。”朱墨羽凄然一笑,道:“在下实无杀人之心,虽是无心之过,却也追悔莫及。既然二位姑娘要报仇,尽管上来动手便是,在下绝不还手!”此话一出,众人心里一惊,皆知朱墨羽明知大错已成,唯有一死而已。
颜北川喝一声:“慢!老夫有话要说!”左谦之也叫道:“师父三思!”慧逸师太道了声佛号,缓缓起身,道:“这位姑娘伤势虽重,却也未必会因此丢了性命。”朱墨羽惊道:“师太可有法子?”颜北川莞尔一笑,道:“师太是要学那……”说着哈哈一笑,慧逸师太不置可否地一笑,走上前来,道:“朱少侠为救人性命,可愿意舍弃一身武功?”朱墨羽忙道:“死亦不惧,何惜武功?请前辈赐教!”慧逸师太点头道:“善哉善哉,朱少侠宅心仁厚,贫尼又怎能见死不救?”空儿与枫儿慌忙弃剑下拜,道:“多谢师太慈悲,大恩大德必将铭刻于心。”慧逸师太道:“二位请起,不必多礼。贫尼还有一事要与二位相商,还望二位体谅成全。”二人道:“师太但请吩咐,无有不从。”
慧逸师太回座坐下,道:“要救这位姑娘,需到另外一处,离此处甚远,而这位姑娘的伤又片刻耽误不得,贫尼只能长话短说。我峨眉失书一事,至今仍是悬而未决之疑案,但人命关天,救人事大,只能暂且搁置,正巧那位韩少侠与原少侠方才受了伤,不宜下山远行,便有劳二位姑娘照料,待贫尼回山再作议处。”空儿与枫儿自然明白,这是要把他们扣在山上,以免失书流转出去,只是现今有求于人,也只得答应。
慧逸师太又道:“颜老英雄远道而来,峨眉又逢此多事之秋,便请老英雄坐阵几日,代为周旋。”颜北川笑道:“师太放心。”黄飞扬道:“师父几日能回?”慧逸师太沉吟道:“此事干系重大,需三月上下。为师不在山上,静贤代师行掌门之职,你们需同心协力、重整峨眉才是。”众弟子齐身道是,静贤道:“弟子年轻识浅,无德无才,实在惶恐。只是师命重托,不敢有违,不过上赖恩师错爱,颜老前辈提携,下承众同门协助,只求不负师命辱及师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