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妈妈大闹学校之后，图秀秀心里一直不痛快，和妈妈的心怎么也贴得没原来紧。
她的性格越发孤僻，对异常情况越发敏感，对不合心的事情反应尖锐激烈。
最近一段时间，她回到家里，时不时嗅到一股生人的气味，问妈妈，妈妈总是躲躲闪闪，前言不搭后语。
图秀秀的疑虑加重。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生物。她对生物老师说，自己头疼。生物老师问她能不能坚持自己回家，她点头。“赶快回，有病不要耽误。”生物老师很关切地说。
图秀秀比往常早40分钟离开学校。
钥匙开家门，走进家里，她都蹑手蹑脚，尽量不弄出声响。妈妈的卧室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妈妈说她要换床单，那个男人裹着被子，跑到她的床上去了。她恶心得要吐。
“妈！”图秀秀冲到妈妈卧室，“你太过分了！”
妈妈尴尬、惊骇、难受、困窘一齐袭来，不知道怎样面对女儿。
图秀秀背在肩上的书包没有放下来，扭头就走。
她来到大街上，一种憎恶家、憎恶妈妈的情绪十分高涨。
她一会儿在路边踢石子，一会儿在道旁摘树叶，一会儿又茫然地看日落。春天的风在吹，她没有舒服的感觉。
她没有目的地溜达，从一条街道走到另一条街道。
手机多次响起，她不看也知道是妈妈，反感到了崩溃的边沿，哪有心情去接。
天，在低沉沉的情绪中黑了下来，图秀秀操起手机，给班上的女生一个挨一个试着打电话，居然没有一个肯容留她过夜的，理由只有一个：你妈那么凶，你夜不归宿，万一整点啥事，你妈还不活剥了我？
图秀秀很失望，想哭。自己连丧家犬都不如，混到没有人肯收留的地步。她越发恨妈妈，都是她到学校闹的结果。想到这里，她给已没有任何瓜葛的男生马骥打电话。她鼓起很大的勇气：“马骥，和你商量个事。”“你说。”马骥回应。
图秀秀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的难处，想在马骥家借宿一宿。马骥征寻他妈妈的意见，他妈妈果断而冰冷地回击：“一个女孩子，像什么话，有家不回，找男同学过夜，有羞没羞？”图秀秀还听到马骥妈对马骥说的两句话：“你趁早离这种女生远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仅抱一线希望的大门关死了，图秀秀无处可去了。天越来越黑，她咬着牙在路灯下转悠。她一遍遍回想自己的妈妈，回想自己的家，回想撞到的恶心死人的一幕，打死也不想回。她甚至在心里生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今晚，谁可怜我，我就跟谁去，那怕他是个坏人，大不了，把我弄死算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又想到马骥和他妈对待她的态度：不就是学习好么，一点不像个男人，没担当。写两张纸条，都不敢站出来承认，让人家范东背黑锅；我遇到难处，想请你帮一把，自己连个主意也没有，问你妈，你妈那母老虎样儿，我不回家咋啦，不回家就是坏女孩？比你干净多啦。和我妈一个德行，总把别人想得很坏，其实自己比谁都坏。
图秀秀想到过范东，她犹豫再三，还是不打扰他为好。纸条事件，已把他折腾得够受的，自己哪还有脸再找他？
她谢天谢地，自己没有暗中和马骥好下去。这东西真不是东西，没一点男人样子，遇事先把自己摘干净，把对方晾在一边，让人没有一点安全感。他比范东差远啦，连范东一个脚趾头都不如。范东上次背了黑锅，人家说啥啦，啥都没说。你马骥能比吗，小人一个，呸！
她恨死了家，恨死了妈妈，恨死了马骥。
手机又响了，准备压掉，但还是看了看，是范东！她简直不敢相信，范东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她赶紧摁了接听键，放在耳朵上。
“班花同学，在哪溜达呢？”范东问。
“你怎么知道的？”图秀秀反问。
“我先知啊！”范东开玩笑。
图秀秀突然忍不住，哭了。
“别急别急，你说，你在哪条街上，我过来接你。”范东说。
“你要我上你家住啊？”图秀秀哽咽着问。
“要，要。”范东直截了当地回答，“总不能让你待在大街上过夜，出了事咋整啊！”
图秀秀说了具体方位，半个小时，范东果然坐着自家的车找到了她。
两人一见面，图秀秀紧紧抱住范东：“谢谢你！”
范东将她扶上车：“没事的，没事的。”
来到范东家，范东妈没给她脸色看，还备了饭给她吃：“今晚你和我住，行吗？”
图秀秀使劲点头。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自己还敢挑啊？
一切安顿好，范东妈建议，给秀秀妈打个电话。范东支持，秀秀反对。
这个电话还是打了。
快吓死的秀秀妈在电话那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她不再凶话连篇，而是千恩万谢。
图秀秀心里舒坦多了。她问范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大街上？”
范东说：“因为我知道，所以我知道。”
“你不怕我妈再找你闹呀？”
“一次是闹，两次也是闹，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闹一闹，性质就变啦？哪有那么邪乎！宁可被你妈骂，也不能把你扔在大街上没人管。话说回来，你妈已知道了，她不是没骂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