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要去大城市考察年还将带着一班科长主任一同去。领导的父亲，纪大乐，想跟领导去大城市检查身体。领导说，好啊，我叫秘书多订两张机票，叫妈一道去。领导的父亲说，坐那玩意儿干啥，在天上飘着，没依没靠的，怪吓人的。领导说，爸，坐飞机好，飞机是所有交通工具中最安全的，速度又快，两个小时就到了，方便着呢。领导的父亲不肯，说，你要不想让我早死，就陪我坐火车。火车在铁轨上行，那才踏实。
领导已经很多年没坐火车了，确切地说，从领导当科长那会儿起，就没坐过火车了。领导已经想不起来坐火车是什么滋味了，既然父亲要坐火车，就陪他一起坐吧，找找坐火车的感觉。领导说，那我们就坐火车，软卧，躺着舒坦，不累。领导的父亲又不干了，说，我这把老骨头，睡硬板床都睡了几十年了，让我睡软的，那不是让我受罪吗？我只要睡硬的，知道吗？领导没办法，说，硬卧就硬卧，只要您老高兴，站着去也行。
领导立马打电话给秘书，让他把所有的机票全退了，大家坐火车，硬卧。秘书一听傻了，问，领导您已经十多年没坐火车了，坐硬卧把身体坐坏了怎么办？领导说，你别管这么多，叫你买硬卧就买硬卧。
秘书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那些同行的科长主任。那些科长主任们大小也是个官，哪能坐火车出远门呢？便在私下里议论开了。赵科长说，领导年龄不大，还有往上爬的空间，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个廉洁奉公的好名声，为上级考察干部做准备，却让我们跟着受罪，真是的。钱主任说，领导有个女同学，是当年的校花，听说就在火车上当列车员，领导是想带着一帮手下在旧情人面前耍耍威风呢。孙科长则在私下说，堂堂的大领导，这么几个小钱也要省，真是农民。
尽管大家心里有意见，可领导决定的事，谁敢说不。大家面上还是乐呵呵地跟着领导上路了。火车跟飞机还真不一样，空间大，不同的铺之间可以串门。大家一上火车就闹成了一团，好像第一次坐火车远足的孩子一般。吹牛的吹牛，打牌的打牌，更多的是坐在一起就着牛肉干火腿肠把杯子碰得山响。领导安顿好父母以后，也很快加入了吹牛打牌喝酒的行列，偶尔还骂上两句脏话，高低级别全被大家抛到了爪哇国。
赵科长打开一罐啤酒，挤到领导身边，说，领导就是领导，高瞻远瞩，想出花样跟我们打成一片，我敬领导一杯。领导意思意思，我喝完。咕嚕咕噜，一口见底。
钱主任一手拿着火腿肠，一手端着酒杯，跟领导碰杯。他说，领导呀这是既节省开支，又与民同乐，真是一箭双雕啊。领导一口，我两杯，干！吱吱，两杯白酒见底。
孙科长也不示弱，端着酒杯踉踉跄跄靠了过来，说，领导让我们找回了坐火车的乐趣，以后我们天天跟着领导坐火车。现在我提议，大家一起敬领导一杯。哐，十几个酒杯酒罐酒瓶碰在了一起。
这酒直喝到深夜，火车熄灯方才打住。大家和衣躺在窄窄的硬卧上，脸上绽放出轻松而满足的光彩。接下来的几天考察，延续了火车上的热闹和轻松气氛，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以至于考察结束好长一段时间，大家还在津津乐道陪领导坐火车的开心和快乐。
第二年，领导要带大家到另一个城市去考察。有了前一次坐火车的美好回忆，大家兴致极高，以为又可以享受一次坐火车的惬意了。大家纷纷拿出家里的美酒佳酿，准备在火车上与领导一醉方休。临出门时，那些个科长主任们才接到通知说，这回是坐飞机去的。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全都蔫了。
孙科长的脑子一下子短路了，没想明白缘由，便打电话问领导，怎么不坐火车了？
听着火车两个字，领导的无名火冒了三丈。他扯开嗓门对着话筒喊，我一个堂堂的领导，出趟门还坐火车，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放下电话，领导又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坐了一次火车就念念不忘，真是个十足的农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