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晴朗,秋风也吹得十分爽朗。
苏初年却想收回来杠杠的那句话,起初见到楚玉时,她那感觉并不是遭遇天雷,而是天雷的前夕。
楚玉这番趁着她还没睡醒便赶来这里守候在她的床前,恐怕就是为了要告诉她这个不知道是欢是喜的消息。
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想道,“孩子啊孩子,也不知道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娘亲都已经自身难保,你却在这个时候来了,叫我怎么保护你?”
楚玉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似是安慰似是警告,她出言讲道,“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表格的事情我很痛心,在表哥醒过来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初年一愣,不可思议一般,“表哥?”
似乎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忘记问了,这个穿着高贵,模样好看的女子,是谁?
楚玉这时候淡淡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楚玉。”
楚玉。
那个碧云的公主?
苏初年这才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都说楚玉公主有颗七巧玲珑心,今日一见,并非是谣言。”
楚玉笑着讲道,“只要嫂嫂不嫌弃楚玉就好。”
这个时候一阵淡淡的药香飘散进来,两人齐齐转头,见烟竹正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苏初年下意识的蹙眉,却并未再躲闪分毫。
一来是她清楚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而自己这段时间对自己身子的摧残,恐怕这个孩子并不健康。
二来是自己身边还跟这个楚玉公主,若是自己的公主病,被这个真正的公主见了,恐怕会笑话。
楚玉公主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一直陪在她身边。
甚至为了照顾她方便,她还特意住进了苏初年的隔壁。
楚玉身为唐唐一介公主,为了一位异国的太子妃娘娘,确实是进了本分的。
苏初年在心中将这份想法驳回了。
这并不是什么本分,甚至是超出本分之外。
今日是个大好的天,她正照常晒在太阳底下,无忧依旧欢脱的在脚下怕的欢快,而无忧,则饶有所思的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要知道当年,她也是楚迁尧众多追求者之一,但是几经尝试,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甘心于作为他的妹妹,存在在他的身边。
虽说心死,但其实,对于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子,确实好奇的心痒痒的。
如今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的接触她,自然是带着紧张,又带着好奇的。
这份温馨静谧的场景,却在一炷香之后,被一道明晃晃的圣旨所打断。
苏初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道孩子啊孩子,你的到来,也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来宣读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虽然不喜,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初年跪在地上,静静听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长女苏初年,贤良淑德,守护王爷有功。现赏赐……”
苏初年听着李公公抑扬顿挫的宣读,只觉得有些想笑。
这皇帝也是个含蓄的主,想要护住楚迁尧的孩子,却非要转这么一个大圈。
想要除掉自己,却因为几乎楚迁尧,而不得不改为将自己囚禁在这个豪宅中。
等那李公公将最后一个字宣读完,苏初年才带着大家一起站起来。
苏初年接过圣旨,笑眯眯的。
李公公带来的山珍海味,还真是出奇的多。
恐怕是每天都吃上大补,约莫着一年也吃不光的。
楚玉落落大方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是大方的笑着,并未评论些什么。
倒是与那李公公,说了些话。
送走李公公,苏初年望着堆满了一院子的箱子,对楚玉讲道,“你看看你,来的多是时候,这么多好吃的,咱们怕是要吃上许久。”
楚玉有些哭笑不得,讲道,“嫂嫂尽管放开了吃,若是嫌弃吃的不够,我那府邸中,这些年来还有不少积蓄,准保够咱们吃的。”
苏初年便不再说话,而是吩咐烟竹,将这些东西都安顿好。
只是夜里的时候,她却睡不着了。
楚玉见她有心事,便出来陪伴,“已经这么晚了,姐姐为什么还不睡?”
这个称呼也是她今日才发觉的,苏初年年纪其实说来并不算大,只是因为承了她表哥的情谊,叫她心中认可,这才叫她一声嫂嫂。
只是若是按照年纪来说,两人之间姐妹的称呼其实更适合一些。
苏初年转头看了眼这个温润的女子,轻轻讲道,“楚玉,你既然是从外面来的,可否给我讲讲,外面的天色,现在是个什么模样的?”
这话叫楚玉听着十分心酸。
之前在云初的时候,她是叱咤风云的太子妃娘娘,执掌生杀大权,可是到了这小小的碧云,却成为了阶下囚。
她们绑了她的孩子,如今甚至连母亲都不放过。
都说生在这个年代的女子身份低下,身世凄苦,可是这其中,又有多少人为的不公平在其中呢?
楚玉双眼直直的望着天上的星,她思索了一番,才将自己看到的,都细细的讲道,“外面已经是深秋了,叶子落了满地,王府外面的那条街道上啊,依旧还那么热闹……”
苏初年一面听,嘴角便挂上了好看的笑容。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她被困了多久,楚迁尧便被困了多久。
只不过他们两人,一个困得是身,一个困得是心。
皇宫那面将消息封锁的十分牢靠,她身在王府,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只有每隔几日那张太医来的时候,才能旁敲侧击的知道一些。
他还活着。
只是不能动,不能言语。
苏初年便想起了那个梦,梦中的世界是那般完美。
梦里楚迁尧十分爱笑,一份温柔的模样。
梦中的无忧已经学会了走路,学会说话,喜欢缠着父亲娘亲身边,喜欢听她唱的童谣,喜欢在院子里看蚂蚁。
梦中的四季很美。
春天的花,夏天的雨,秋天的叶,冬天的雪。
一切都那么柔,那么美。
苏初年想,他是不是在睡梦中也有这么一个梦呢?
他宁愿沉睡在睡梦中,也不愿意面对冰冷的现实。
叹了口气,她讲,“这个时候要是能喝上一口酒就好了。”
是啊,要是能有一壶酒就好了。
一夜的无眠,苏初年的精神却奇怪的好。每日夜里睡着后,也是无辜的被惊醒,倒不如这般睁着眼睛,看着星辰到天明。
她与楚玉在这整整坐了一整夜,她看不清楚玉的心,不知道她为何要留下来。
她与楚玉在这之前没有丝毫的牵扯,甚至是一面都没有见过。
她在心中思索着,自己与楚玉之间,可怎么思索,怎么解释,都没想到任何一点可以叫她为自己付出这么多的理由。
真真是奇怪。
苏初年不曾问过楚玉本人,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沦为阶下之囚,就算是将自己的所有贵重之物都给她,她也未必看得起。
再加之这里又不是自己那云初的地盘,在这碧云的土地上,他们楚姓之人便是天,他们要怎么做,甚至是有什么要做的,她都无力抵抗。
何况,只是派来一个贴身之人来监视自己呢。
叫苏初年疑惑的是,楚玉对旁的并不感兴趣,但是对自己与楚迁尧之间的那些事情,她倒是分外好奇。
每当这个时候,苏初年都会陷入一片长长的思绪之中。
那种宁静养胎的日子中,苏初年总是有大把的时间来回忆起那段不同寻常的过往。
都说提起是最好的忘记,那么楚迁尧,究竟要我讲过多少关于你的事情,才能将你完全忘却在脑后?
苏初年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一摸自己的肚子。
宁静安逸的院子中,你牵着大的,我怀着小的,咱们两个能够这般安静的生活在俗世,不去管那些凡尘的纷纷扰扰,该有多好?
此时苏初年正陷入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楚玉默默坐在一旁,住着下巴,注视着她的侧脸的表情。
那是一份向往,是一份知足,也是一份祝福。
“姐姐和表哥经历了这么多的苦楚,楚玉相信,总有一天,表哥可以醒过来,姐姐与表哥会冲破一切束缚,走在一起的。”
苏初年自嘲的笑笑,冲破一切束缚,走在一起?
若是对于寻常民间恩爱的男男女女,尚且还有一份可能,可是对于他们两人,又如何做的道?
“你莫要那我们寻开心了,若是能走在一起,我们早便在一起了。”有人么会造成现在这扥局面呢?
楚玉见她不相信,便有些急了,她讲道,“姐姐莫不要不信哥哥,表哥分明已经将姐姐忘记了,可是没有你的这些时日中,表哥虽然不记得姐姐,却总是一个人发呆,那时候我便知道,他的心中还是住着你的。”
楚玉有些落寞,讲道,“那时候姐姐还不在碧云,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么多千金小姐挤破了脑袋想要得到表哥的青梅,或者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