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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同自己谈话

与自己对话是孤独的,所以嚣嚣者众,默默者寡!

伊甸

有人问古希腊犬儒学派创始人安提司泰尼:“你从哲学中获得了什么呢?”他回答说:“同自己谈话的能力。”正是这种能力的获得,使人的思想和情感有了往高尚和纯粹境界提升的可能。最初,人凭借自己的努力,从动物群中脱颖而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思想的人和情感的人。

而人类血液中残留的兽性,又使人充满各种各样的偏见,以及有偏见所孕育的狭隘和危险的情感。人类历史上的许多灾难来源于人类自身的愚蠢,来源于人类不断发作的痼疾——偏见和自大。人缺乏同自己谈话的能力,也就是缺乏对自己审查,怀疑,反省,忏悔的能力,缺乏深入深究事物的真相和本质的能力。人便会被自己蒙蔽,糊里糊涂的虚耗和损害自己的生命,甚至给别人,给世界带来伤害。

人是很难有自知之明的。假如既没有自知之明又狂妄自大,就如一个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一派绅士风度,却在屁股后面露出一根毛茸茸的尾巴,让人忍不住发笑。事实上,这类笑话是司空见惯的。

同自己谈话,就是发现自己,发现另一个自己,发现假面具后面的一个真实的自己,发现一个分裂的自己的各个部位,发现自己的局限,偏见,愚昧,丑陋,冷漠,恐惧,发现自己的热情,灵感,勇气,创造力,想象力和独特个性。实际上,一个人多多少少是分裂的,在分裂的各个自我之间进行平等,理性的对话,正是一个人的内省过程,正是一个人的悟性从晦暗到敞亮的过程。正如真理愈辩愈明,在各个自我之间的诉说,解释,劝慰及至激烈的辩论中,人心深处的仁爱,智慧和正义感就可能浮现出来。

安提司泰尼是善于同自己谈话的。他看到铁被锈腐蚀掉时,他评论说,嫉妒心强的人被自己的热情消耗掉了一一他是在同自己的嫉妒谈话,对自己潜伏着的嫉妒作出严正的警告;他常去规劝一些行为不规的人,有人便责难他和恶人混在一起,他反驳道:医生总是同病人在一起,而自己并不感冒发烧——他是在同自己的德行和自信谈话;一次,恶棍们为他鼓掌,他说:我很害怕我已做了什么错事——他是在同自己的警惕性谈话;他认为那些想不朽的人,必须忠实而公正的生活——他是在同自己的信念谈话……

一生与孤独为伴的哲学之父,后精神分析大师克尔恺郭尔,更是善于同自己谈话的人。他在世时,整个世界都不理解他,甚至敌视和厌弃他。他一方面向整个世界的虚伪和庸俗宣战,一方面回到自己的内心,不厌其烦的同自己谈话。他在短短的一生中写了一万多页日记,也就是说,他几乎天天在同自己谈话。然而,正是这个“真正的自修者”,这个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例外者”充满绝望和激情的自我倾诉,许多年后成为震撼人类精神的伟大启示。

伟大的诗人都善于同自己谈话。因为只有同自己谈话,这些话才更具有真实性,更有穿透坚硬事物的尖锐性。看里尔克最辉煌的作品是怎样写出来的:不和任何人见面,“除了对自己的内心说话之外”,绝对不开口。所谓对自己的内心说话,就是写诗,换一种说法,写诗就是诗人同自己谈话的一种方式。在同自己谈话的过程中,诗人把自己在生命冲突经验到的种种图像精确的呈现出来,从而让我们看到了生存的陷阱,灵魂的锯齿,信念的血痕以及万物的疼痛。

“谁,倘若我叫喊,可以从天使的序列中,听见我?”天使拒绝倾听诗人的声音,那么诗人的声音只能自己来倾听,那么诗人的声音必然是可靠的,真实的,拼除了所有的虚伪,怯懦,狂妄和矫揉造作。世界上最感人的作品往往是作者内心独白。

自己同自己谈话,既是一种能力和智慧,又是一种德行,一种高贵的人格境界。由于人类的自以为是,浮躁和轻狂,人类卑怯的从众心理和可耻的功利主义态度,我们不愿,不敢和不会同自己谈话。同自己谈话这种能力的普遍丧失,正如假话,大话,空话,空话和套话的久盛不衰,是人类的耻辱和悲哀,也是一个时代的耻辱和悲哀。

快乐赏析

生活中,我们总是同别人谈话,与老师,与同学,与朋友,与家人;谈学习,谈理想,谈人生,谈未来。但认真地同自己谈话,又有多少次呢?其实,同自己谈话也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人类也只有在这种与自己谈话的过程中完善自身,走向进步。

与自己谈话,就是一种自我反省。只有在内省中,才能发现真实的自己,既发现自己的优点——热情、灵感、勇气、创造力、想像力和独特个性,又发现自己的缺陷——自己的局限、偏见、愚昧、丑陋、冷漠、恐惧。只有在这种内心的自我分析、自我领悟后,“人心深处的仁爱、智慧和正义感就可能浮出海面”。

与自己对话是孤独的,所以嚣嚣者众,默默者寡,所以那些大智大慧的哲人、那些伟大的诗人显得如此遗世独立,显得如此与世隔膜。但正是他们与自己的对话,给我们下了丰富的精神遗产,让我们用更敏锐的目光透析自己,认识世界,让我们看到自己生活的虚伪和烦琐,让我们有勇气挑战未来。正如作者在最后所总结的那样,“同自己谈话,既是一种能力和智慧,又是一种德行,一种高贵的人格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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