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中。
阮明月和太后分坐膳桌两侧,边吃边聊,也聊得什么开心。这些日子前朝战事危急,又因了皇后和曲清裳怀孕,楚焱很少再来慈宁宫,阮明月也没有去打扰他,毕竟她不想做个徒惹人讨厌的人,不是怯弱,不是忍让,只是她懂得什么叫做进退有度,什么又叫做无理取闹。
吃饱,刚刚放下筷子,就见两个人影似乎十分高兴地进来。原来是楚焱拉着曲清裳,曲清裳倒是没有一点孕妇的样子,没有挺着肚子走得难看,任由楚焱拉着进来,迈步尽量跟上楚焱的脚步,举止优雅大方,头上步摇莹莹生光,只怕是柳青芜在这里看见又要暗自形秽。
太后看他们两个那样子,有些无奈地摇头,“怎么了?跑得这样急!”
阮明月才仔细看到他们两个额头上都有密密的细汗,又是有什么好事了?才这样迫不及待地跑过来。
楚焱只冲阮明月淡淡地点了下头,又而笑着说道“母后,事情有转机了!”他的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兴奋,让阮明月都有点好奇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以至于都忘了刚刚楚焱对她的态度,冷淡什么的,本来就没多大关系的不是吗?
“什么转机,快说来母后听听。”竹卿已经让人把碗筷都收拾了下去,叫人上了茶来,阮明月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了,可是太后却一直拉着她,她无奈,只好坐在太后的旁边。
“我们现在对付蛮夷吃力,不仅是失了时机,还缺了军火,粮草,虽然这些现在都还不成问题,可是这仗还有段日子打下去,到时候肯定是大患,固然我们可以向百姓征用,但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必然是民不聊生,所以啊……”楚焱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们可以向周围的大国先借用,就算以后要亏一些,但只要过了这次危机,亏一些也没什么。”
“那要向哪个国家借呢?”
“儿臣也考虑过了,锦国东边的风羽国也是新帝上任,早了儿臣一年,但国中经济律法都是井井有条,国势日趋强盛,已经与多个国家有密切的联系。”说到后面,楚焱低低地叹气,“儿臣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太后拍拍他的手背,“焱儿你自己知道怎么做,母后不会多说,但母后相信你不会让你父皇失望的。”她又轻轻问了一句,“对吗?”
楚焱看着她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儿臣觉得,我们可以试上一试。”
“恩,焱儿早就长大了,你自己做决定。母后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太后没有再说话,楚焱突然拉过曲清裳,”母后,这还多亏清清提醒我,儿臣才有了这个想法呢。“
太后惊奇地看向曲清裳,眸子里阴霾一闪而过,快到任何人都没有看清楚,她开口笑道,”呵呵,原来清儿还这般聪明啊,倒是哀家小看清儿了。“
曲清裳不好意思地说着,”都是皇上自己的想法,都抬举清儿了。“
阮明月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人啊,还真是演什么像什么,霸气时威风凛凛,柔弱时小鸟依人,只不过,霸气的那一面从来只在她面前展现吧,小鸟依人都是给楚焱和太后看的。哦!抱歉,她总是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想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恩,就这样吧,一会哀家还要休息呢。月儿,陪哀家去里面。“太后也许是累了,转身往里面走,阮明月赶紧跟上。
楚焱说一句”母后慢走“便出了慈宁宫,走了两步才发现曲清裳没跟上来,他回过头去,不解地望着她,曲清裳才微微一笑,跟上来,她鬓边的青丝遮住了眼里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太后有些不高兴,还是对着她来的,又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太后一向是喜欢她的,尤其是她还怀了她儿子的孩子。
楚焱回去便亲笔写了求援书,很是大气,条件随便对方开,他也是怕人家不答应借东西啊,不来点真材实料的,又怎么能说得动人家帮他。
楚焱将写好的信装在帝王间专用的印有国家图腾的信封里,落款,风羽国国主,南宫琉玥。
这封信在经历了五天的快马加鞭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还带回来了一队风羽国的使者,声称援救事宜需要当面商议,所以,宫里又忙开了。
因为这次是很大的大事,所以还得要皇后来主持大局,别管她有没有怀孕,累一下又不会死。
可是偏偏皇后就要计较这些,明明都是怀孕,她却根本捞不到半分好,除了那一堆无甚用的金银珠宝,就是一道道没有感情的皇上口喻,都是皇上让她好好吃饭,让她注意休息,可皇上却连一次都没有来过,就算有一次也好啊,可是真的连一次都没有。
每次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都不敢回答了,都只是愣愣地跪在那里,她一看便知道皇上又是歇在曲清裳那里了,她知道动气对怀孕不好,可她就是抑制不了自己心里的怒火,每每举起花瓶想要砸的时候浣秋就会上来劝,让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冷笑,用得着吗,又有谁会关心他,有谁会在乎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不该有的孩子。
浣秋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说了,她依然气愤,凭什么有事情的时候就找上她皇后来了,不是说这是曲清裳的功劳吗,不是都夸她贤妃曲清裳冰雪聪明,是皇上的贤内助吗?那她来啊,她自己来啊,凭什么她挺着个肚子在这里忙得要死的时候,她曲清裳却可以躺在披香宫,靠在皇上的怀里安然入睡,她也是个孕妇啊!
越想越生气,使者在日落时便会进京,在这之前,她就要把一切处理好,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可是这一切过后,又有谁会记得,皇上吗?他会一句至多”辛苦了“就打发了她吧,曲清裳吗?她要她记得有何用,要她记得然后一直把这个当做笑柄吗?
自己这么大的代价才换来了这个孩子,怎么可以什么用都没有,怎么可以什么忙都帮不上,怎么可以!她的头有些痛,叫浣秋去拿酒,这是她的习惯,麻醉了自己就不会有烦闷和痛苦了。
浣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无奈叹了一句,还是转身去取来酒壶,递到皇后面前。
皇后拿起酒壶直接就出了栖凤宫的大门,浣秋赶紧追上去。
皇后坐在外面的亭子里,连酒杯都不用,直接吹瓶,还好酒壶的嘴很小,没有洒得到处都是。
”浣秋啊,你说,我都是皇后了,是这国中最尊贵的女人了,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不快乐,为什么啊!“她仰头喝了一口酒,看得出来酒量很好,只是带了一分惆怅,酒里也带着苦涩吧。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只要这孩子生下来,您以后的生活就不愁了,您担心什么呢?“浣秋低声安慰她,皇后把手一扬”不愁了?如何能不愁,难道连浣秋你也忘记了吗,这个孩子,他是……“皇后终究是没有说下去,一口接一口的酒让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迷醉。
她就一直在那里说了好久好久,久到夜色都已经降临,就到恩泰殿的奏乐声都飘了过来,那边的晚宴已经开始了吧,皇上也已经带着曲清裳过去了吧,今晚坐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再是她了。以前她一直觉得很过瘾,看着下面的那些女人或嫉妒或愤怒或伤心,她会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后宫的主宰,可是,现在她这个皇后也算不得什么了,难道男人的爱真的可以超越一切?
浣秋见天有些凉了,准备扶她回去,皇后摇摇头不愿回去,浣秋只好让她自己在那里等着,自己回去给她拿件披风。
可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皇后的身影了,她有些着急,一路找出去,终于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看到了她。她还在喝那壶酒,应该所剩无几了吧,也不知道她醉得有多厉害,她上去扶着她,”娘娘,不喝了,我们回吧。“
”不,不!“皇后一路脚步走得不稳,现在看起来都有些狼狈了,有发丝散落,衣裳也歪歪扭扭,”我还要喝,本宫还要喝!“”娘娘,不能喝了,您都怀孕了,会伤到孩子的。“浣秋见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生气了,直接将皇后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她是和皇后一起长大的,她也明白皇后那些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对皇后来说,她不仅是一个与她一起长大的宫女,更是一个随时能够给她帮助的姐妹。
皇后见酒壶被扔了,一下子莫名伤心起来,就顺势坐到地上,”浣秋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不让我喝,你明明知道孩子是假的,我只是难过啊,连这个孩子也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浣秋听了她的话,吓得七魂只剩三魂了,上去把皇后拉起来,准备往栖凤宫走。突然,她听到有什么声音,喝一声”谁!出来!“
阮明月无可奈何地从小道上绕出来,她也不想听的啊,太后今天也去晚宴了,她本来是陪着太后一起去的,可是那种场合似乎又不适合她待着,她便告退先回慈宁宫,可谁知就碰到了这样的事。
浣秋看到她,刚刚就吓跑的魂又跑了一点,她知道眼前这个不是个简单的人,皇后的话是否都被她听到了,她会不会……?浣秋心急如焚,看着自己扶着的皇后还是不省人事,也顾不得尊卑了,用劲一掐皇后,硬是让皇后清醒了些。
皇后看清面前的人是阮明月,酒意也散了许多,一阵一阵的凉风吹来,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问道”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