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枫看着皇上,皇上语气之中丝毫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她便问道:“皇上说的‘蠹虫’是……”
“你爹从来都是蠹虫,你难道不知?还是你为了孝道宁可放弃忠义?”
慕容枫只觉得脑中有些混乱,皇上难道要对付她的父亲么?她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皇上又悠悠的说:“右相从来都是一个棘手之人,可如今,朕发现,这朝中的蠹虫似乎又多了一只,这只蠹虫不在前朝,却非要干涉朝中内政,宫中早晚要被她捅出篓子了。”
慕容枫眉头一皱,有些小心的问:“是何人?”
“东宫太子良娣,你的姐姐,慕容榛。”
慕容枫骤然听到“慕容榛”三个字,只觉得心头“咯噔”一跳,她以为皇上那般高高在上,该是不愿理会姐姐的,没想到宫中无一人能逃过皇上的眼睛,她只觉得脑中纷乱如麻,皇上的声音直戳耳中:“慕容枫,你慕容家的人怎么生来都有反骨?”
慕容枫听着皇上这样说,她忽然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皇上明鉴,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此心天地可鉴。”
“好了,枫儿,起来吧,朕若是不相信你,也不会将你唤到此处。”
慕容枫隐隐有些不安,可她还是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让枫儿如何做?”
“朕思来想起,愿给子言朝中军权,让他保护朝中太平,若是朝中有人造反,着子言杀无赦。”
慕容枫觉得这些话犹如重锤,砸在心头,句句话都是致命的,皇上的意思是让苏烨去保护他,帮他除掉慕容德和慕容榛,可这两个人是她的至亲,她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
慕容枫并没有答应,只是有几分小心的说:“皇上,这个朝中多得是能文善武之人,子言恐怕难当大任,况且二皇子能文善武,这样的重任应当交给他才是,子言怕是受不起的。”
“老二?你说的是苏泓?他的确是个人才,他七步为诗,出口成章,诗歌多在市井民间传唱,可他平日太过优柔寡断,小事犹豫不决,大事难以抉择,瞻前顾后,让他做个文官还好,可他并非大将之才。”
慕容枫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皇上继续问道:“慕容枫,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此事你还怕朕亏待了你不成吗?你可愿帮朕,铲除了慕容德和慕容榛?”
慕容枫听着皇上的话,不禁眉头深蹙,整个面目也变得有几分局促,她缓了缓,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变得平和几分,她然后抬头看着皇上,斩钉截铁的说:“皇上恕罪,臣妾不会。”
话语坚定,眼眸如炬,容不得任何人更改。
“啪。”皇上用力的一拍案木,本就安静的房间更是显得安静,皇上怪睁圆眼,严厉的说:“看来你对朕心存异心啊。”
声音诡谲,直摄人心魂。
慕容枫听得此话,忽然笑了笑,然后目光入炬的问道:“皇上既无诚意,让臣妾如何答应?”
“放肆,你可知道你再说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妃,竟然敢和朕如此说话?”
皇上一时有些暴怒。
慕容枫看着皇上,低声说:“皇上,方才我便在想,既然是军政要事,皇上为何不找苏烨前来商谈,苏烨虽是我的夫婿,但我说的话,她未必会听,知道方才皇上说想要让出军权的时候,我才恍然明白,皇上不过是在试探我,我是慕容家的幼女,若是和我爹一样包揽大权,和我姐姐一样玩弄权术,到时教唆苏烨跟从我爹一起,那时皇上您绝难对付,所以您将我叫来,是想用军权试探我,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谋反之意。我今日不妨和皇上明说,苏烨是忠君之人,心中没有半分反念,而我嫁入苏家,早已和夫君生死相随,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跟从。皇上明鉴,苏烨若是有谋反之心,那他有数次机会,可他没有,说明他并无谋反之心,而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皇上更加不必为我劳心。”
皇上听完慕容枫的话,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的说:“不,你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一个苏烨已是能人,加上你的辅佐,那还不成精了。”
“皇上折煞。”
皇上诡异的笑笑说:“你的意思是,你绝无谋反之心,让朕专心的去对付慕容德?”
慕容枫一怔,她从来没有此意,皇上非要将她推上不忠不孝的地步,若是跟从皇上,那就要对付他爹,是不孝,若是跟从慕容德,那就要对付皇上,是不忠,况且如今皇上几在她身边,看着情绪有几分激动,她自然不敢刺激皇上,她就低头说:“臣妾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一个女子,不该干涉前朝的事情,而我一再干涉,已经铸成大错,今日这事,我不敢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想和皇上说一句,我爹若是想要谋反,绝不会等到今日。”
“那慕容榛呢?”
皇上问道。
慕容枫怔了怔,抬头看着皇上,皇上说:“太子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总算也是宅心仁厚之人,可如今被慕容榛拐带的,也有了许多歪曲心思,慕容榛所觊觎的,是太子妃之位,皇后之位,甚至是朕这把龙椅,若有一日到了那般时候,朕又该去相信谁?相信你慕容枫吗?”
慕容枫看着皇上说:“皇上明鉴,臣妾只是个手无寸铁之人,文不成武不就,实在不该成为皇上的威胁,皇上认为可曾见过我有过半分野心?若是有,我无话可说,若是没有,那便是皇上多心了。”
皇上看着慕容枫,击了击掌说:“想不到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好啊,你说的好,你最好和你爹没什么瓜葛,否则,朕必然会杀了你,将你慕容家拔得干干净净。”
“所以皇上,您今日是想要放了臣妾么?”
慕容枫眼睛不眨的看着皇上,不卑不亢。
慕容枫相信,皇上不敢杀她,因为现在慕容德已经成了他的威胁,而苏烨还不知会和谁一党,若是现在杀了慕容枫,那可是给自己竖了一个不小的敌人,皇上怎会如此做。
正想着,赵公公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对着皇上行了个拜礼,然后小心的说:“皇上,右相来了,请求面圣。”
慕容枫只觉得心头“咯噔”一跳。
慕容德来了?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了?
他是恰巧而来,还是,听到了什么……
抬头看去,皇上面色严肃,看去甚是沉寂,他看着大殿外面,不禁咬紧了牙关,既是生气可又无可奈何,他微微闭上眼睛,慢慢一笑:“慕容枫,你瞧,朕刚把你说几句话,你那父亲便忙不迭的赶来了,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说完这话,他忽然用力的一拍木案,龙袍扫在木案上,将案上的奏折全部扫到了地上。
慕容枫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赵公公赶忙让几个内监帮忙捡奏折,然后面色尴尬的看着皇上问:“皇上,右相还在外面……”
皇上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的说:“宣。”
“是。”赵公公听后,便走了出去。
慕容德顷刻就到。
他的步伐生风,步步沉稳,还没走到慕容枫的面前,慕容枫已经被他扑面而来的气质给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容德已经站在了慕容枫的身边,他没有下跪,只是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然后对着皇上说:“老臣见过皇上。”
语气之中充斥着傲慢,眼神之中散发着凌厉。
皇上就这样盯着慕容德,两个人毫不相让。
慕容枫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刚成亲不久的时候,当今皇上还是晋王,先帝病重,凡事都在晋王的控制之下,她和苏烨去见先帝,晋王便到了。如今她和当今皇上相见,慕容德又到了。
这个宫中果真是风水轮流转的。
皇上白了慕容德一眼,然后用这极不情愿的言语说:“爱卿免礼。”
当今皇上毕竟不是先帝,没有那么忍辱负重,对于慕容德也没有先帝那般客气。他这话不过是随意说的,因为慕容德本来也没行礼,也就无需免礼。
慕容德此刻眼波流转,就这样看着慕容枫,久久不言,他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在等着什么。
慕容枫感受到慕容德的目光,他便跪在慕容德的面前,恭敬的对着慕容德说道:“参见丞相。”
慕容德负手看着慕容枫,没有说话,慕容枫速来都怕慕容德,不管是有人还是没人的时候,如今她只是将头埋得很低,一言也不敢说。
慕容德没有理会慕容枫,只是对着皇上说:“臣不知道您正在和端豫王妃商议事情,打扰了。”
皇上冷着眼睛看着慕容德,气的胡子都颤了一下,顷刻才笑了几声:“爱卿谦虚了,你若是不知道,那来这里干什么,那是你的女儿,一直跪着不让她起来好吗?”
慕容枫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慕容德这才抬手说:“请起。”
“多谢丞相。”慕容枫说着才站了起来。慕容德傲视着慕容枫:“你应当多谢皇上。”
“是,多谢皇上。”
皇上摆弄了一下龙袍:“不敢当。”
“您是皇上,有什么不敢当的。”慕容德“哼”了声,优哉游哉的说。
“爱卿说话别这么阴阳怪调的。”皇上白了一眼慕容德。
慕容德淡漠一笑,负手看着皇上,有风吹着着慕容德的朝服,他的朝服猎猎生风,他的眼波之中尽是严厉,慕容枫看着他,他哪里是一个朝臣该有的样子,分明,便是要君临天下的。
龙椅上的皇上咬了咬牙根,就听着慕容德问道:“我却好奇了,皇上找我的女儿前来,是要说什么?”
慕容德加重了“我的女儿”四个字。
慕容枫一怔,皇上此刻已经笑着说:“论功行赏,封赏苏子言,这样的事便不劳丞相管了吧。”
“苏子言的事既是公事,却也是臣的私事,毕竟他是臣的女婿。”
皇上咬了咬牙,只觉得牙根也有些痒,他说:“爱卿今日来,就是为了来说这个吗?”
“臣自然不会为了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进宫,臣是有军政要事想和皇上商议,不过……”慕容德瞥了一眼慕容枫随即说,“枫儿还太小,又是女子,不该让她对朝政发表什么见解,不如先请她离去?”
慕容枫一怔,不由得品味着慕容德的话。
他不让慕容枫干预朝政,是否是因为知道了皇上和慕容枫的谈论,因而警示皇上。
亦或是慕容德觉得慕容枫最近做的事有些干预朝政,因而在警示慕容枫。
不管是哪种情况,慕容枫都不愿再听,她对着两个人行了个礼,匆匆出了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