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505900000003

第3章 嫁给大国皇帝,是女人一生最大的心愿吗

这几天,拖雷正忙着研究回回炮的事情。

虽然在忽里台上他向成吉思汗提了制造回回炮等攻城器械的建议,但是,回回炮究竟是什么样子,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谁会制造回回炮,他完全是一头雾水。因为关于回回炮,他也只是听说。一些从西方花剌子模等国来蒙古做生意的商人曾向他吹嘘过,说花剌子模有一种抛石机,叫回回炮,威力巨大,一石头抛出去,瞬间就可以把坚固的城墙打出一个大窟窿,但问他们回回炮是什么样的,他们也说不明白,他们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见过。

拖雷知道,要想造出回回炮,必须要搞一门回回炮回来,或者获得制造回回炮的图纸,找一些会制造回回炮的工匠。

拖雷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成吉思汗的四大怯薛长之一昔剌斡忽勒。

昔剌斡忽勒原来是蒙古克烈部首领,在成吉思汗统一蒙古的战争中,他率领他的三个兄弟一起来投奔成吉思汗,深得成吉思汗信任。后来他接替木华黎担任怯薛长,负责成吉思汗以及拖雷的宿卫。

拖雷之所以把探查回回炮的任务交给他,是因为他对西域的事情很熟悉,而且他有个儿子叫孛鲁欢,是一个很有学问的青年,对西方的典籍文化多有研究,让他们父子俩出面,大约会出一些成果。

昔剌斡忽勒接受任务后,整天愁眉不展,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下手。回回炮作为一种重要的战斗武器,花剌子模人一定会密藏在军火库里,严加防范,要想从花剌子模的军火库里把回回炮搞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搞出来了,那么大一个家伙,怎么运回蒙古呢?制造回回炮的图纸也算是一个高级军事机密吧,可不是在街上就能随便打听到的。

孛鲁欢安慰他父亲说:“阿瓦,您不用担心,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昔剌斡忽勒丧气地说:“你在说绕口令啊?什么叫难?什么叫不难?你说得明白一点儿!”

孛鲁欢说:“阿瓦您别着急嘛!我读过一些西方人的书,比如说有一本叫《几何原本》的书就很有趣,里面讲到了很多线条啊物体啊之间的关系。从这些书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是机械,都是由一些点和线相互作用产生力量而制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机械制造就不是难事了……”

昔剌斡忽勒不像他儿子那么稳重有条理,他有些性急,便打断他儿子道:“你啰唆那些道理干什么?你就直说,你知道如何制造回回炮了是吧?”

“我不知道。”孛鲁欢仍然不疾不徐地说,“但我想原理是相通的。回回炮是什么?它也就是一种抛石机,一种机械。不过是它能把更大的石头抛出去,抛得更远,力道更强而已。因此,我觉得我们的工作可以分两条路同时进行!”

孛鲁欢看了他父亲一眼。他父亲吼道:“你瞪我干什么?快说呀!”

“一是派些人装扮成商人的样子,到花剌子模以做生意为名,暗中打听回回炮的事情。二是找一些现有的抛石机进行研究、改装,增强它抛石的威力。如果去花剌子模的人能够有所收获,那最好不过了;没有,我们对现有的抛石机进行了改良,也可以增强战斗力。”

孛鲁欢又说:“阿瓦,就让我到花剌子模走一趟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昔剌斡忽勒把这件事告诉了成吉思汗和拖雷。成吉思汗一听很高兴,说:“好啊,朕听说花剌子模是近些年来西方迅速崛起的一个大国,它收复了呼罗珊、不花剌及撒麻耳干等地,最近又刚打败了实力强劲的西辽,朕正想会一会他们呢!而且你们不是说要朕和他们做生意,换取他们的药材和粮食吗?孛鲁欢既然愿意去,就让他先去打探打探,一边寻找制造回回炮的方法,一边了解一下他们苏丹的情况。时机成熟,朕便会正式派出使臣出访,和他们结成朋友。”

于是,孛鲁欢带了一队精明敏捷的怯薛,装扮成商人的样子,穿过西辽,到花剌子模去了。

同时拖雷和昔剌斡忽勒又从各地招来能工巧匠,改装军队里现有的抛石机。拖雷正忙着,唆鲁禾帖尼忽然派人来告诉他,说蒙哥出事了,让他快回去一趟。拖雷一听,吓了一跳,飞上马背往家赶。

回到家,拖雷见蒙哥好好地坐在凳子上,只是脸稍有些浮肿,其他并没什么,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忙问唆鲁禾帖尼道:“怎么了?”

唆鲁禾帖尼脸上泪痕犹在,抹着眼睛说:“你看看他的背!”

拖雷拉起蒙哥后背的袍子,上面黑成一片,高高肿起,也不禁吓了一跳,说:“蒙哥,你的背是怎么了?是打的吧?谁打的?”

蒙哥紧紧闭着嘴巴不开腔。唆鲁禾帖尼哭道:“我都问他很多遍了,这个犟孩子,就是不开腔,所以我才把你喊回来……”

拖雷说:“不会是那天捕狼的时候被狼抓的吧?”

“不是,”唆鲁禾帖尼说,“那天他捕狼回来,我让仆人给他洗过澡。我看过他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拖雷黑着脸,冲蒙哥吼道:“你快说!究竟是怎么了?”

蒙哥把脸别在一边,还是不开腔。拖雷生气了,在蒙哥屁股上拍了两巴掌。蒙哥痛得脸缩成一团,可他咬紧牙,还是不吭气。

唆鲁禾帖尼冲拖雷吼道:“他的背都伤成那样了,你还打他!”

拖雷怒气冲冲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走了几圈后,冲仆人喊道:“去把兀良合台给我喊来!”

蒙哥见父亲去喊他的伙伴,不想他为自己的事情受责,赶紧说:“不用喊了,我说。这些都是贵由和他的那可儿们打的……”

唆鲁禾帖尼一听不禁大哭起来:“究竟为了什么事嘛?贵由为什么把你打得这么狠!他也下得了手……”

蒙哥不想说娜仁的事情,他觉得说娜仁的事情很难为情,于是说了另外一个原因:“因为那天,那天打狼回来,三伯说我将来可以当大汗,然后贵由就拦住我,问我是不是想当大汗……”

拖雷紧张地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蒙哥说:“我说,我就是要当大汗,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拖雷的脸黑得水都能流下来,表情吓人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对贵由说你想当大汗?”

蒙哥愕然地望着拖雷,不知所措。唆鲁禾帖尼责备拖雷道:“你对孩子凶什么凶?这话最早又不是蒙哥说的,是三哥说的。三哥说得,我们孩子就说不得么?”

拖雷说:“三哥是三哥,三哥那是夸耀他,但他自认,那就是犯大错误了!”

唆鲁禾帖尼嘟囔道:“一个小孩子家,童言无忌嘛,能有多大错误?话就是化嘛,一阵风就吹散了嘛……”

拖雷没有开腔,拉着蒙哥就往外走。

唆鲁禾帖尼说:“你要把蒙哥带到哪里去?”

“去给贵由道歉!”

“干吗去给贵由道歉?贵由打了咱蒙哥,咱还去向他道歉,世界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拖雷没有搭理妻子,一把捞过蒙哥,夹在腋下,就往外走去。

唆鲁禾帖尼在后面喊道:“不忙走,先把蒙哥放下来,等我和他说几句话,你再带他去也不迟!”

拖雷只得把蒙哥带回来,丢在地上。唆鲁禾帖尼冲拖雷说:“你先出去,我们娘俩说话!”

拖雷没开腔,埋头出去了。

唆鲁禾帖尼搬过蒙哥的脑袋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又揭起他的衣服,在淤青发肿的地方涂上药膏,温言软语地问:“蒙哥孩儿,很疼吗?额吉给你搽点儿药就会好了……”

蒙哥先前一直梗着脖子,现在他的热泪忍不住哗啦啦流下来了。

唆鲁禾帖尼轻轻地拍拍他说:“孩子,贵由打你,肯定是贵由不对……不过,你阿瓦带你去道歉,你是必须要去的……”

蒙哥其实也没为道歉的事在意,因为他也打了贵由,他觉得两个人已经扯平了,所以道不道歉都没关系。

“因为,你说了一句坚决不能说的话,”唆鲁禾帖尼继续说,“那就是,你要当大汗!这句话说出便错了,你得为这句话道歉……”

“为什么不能说,额吉?”蒙哥迷惑不解,“难道你不想我当大汗吗?难道你不想我做得更好吗?”

“额吉当然……因而……呃,”唆鲁禾帖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讲,她只是再一次强调道,“总之以后你是坚决不能说的,闹不好,脑袋就要从脖子上掉下来,明白吗?”

蒙哥没有开腔,他不明白。

拖雷抱着蒙哥,驱马向窝阔台的毡帐跑去。

窝阔台不在毡帐里,仆人告诉拖雷,窝阔台到脱列哥那那里去了,拖雷又赶紧抱上蒙哥往那里冲去。

还在脱列哥那毡帐外,拖雷就听见脱列哥那的高声尖叫:“就你窝囊,人家打了你孩子,连鼻血都打出来了,你却吭都不吭一声!你还是不是王爷?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孛儿只斤家人的血性?”

只听得窝阔台慢条斯理地说:“小孩子闹口舌的事情,碰得流点儿鼻血又算得了什么?何必小题大做?再说了,蒙哥也是咱的孩子……”

拖雷狐疑地望了蒙哥一眼,蒙哥不开腔,埋下头来。

脱列哥那继续吼叫道:“蒙哥是你的孩子?谁是你的亲骨肉你分不出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不去,我去!我去找唆鲁禾帖尼,我去找昂灰!我要她们好好管教管教她们的儿子!”

窝阔台提高声音说道:“不许去!事情闹大了,闹到父汗那里,看你怎么收场!”

脱列哥那突然大哭起来:“孩儿呀……你是有人生没人疼啊……咱娘儿俩受尽欺负却找不到申冤的地方啊……”

贵由也跟着哭起来:“额吉,额吉,孩儿好疼啊……”

拖雷站在帐门外,似乎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蒙哥也打了贵由。他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窝阔台一掀帐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拖雷赶紧笑着说:“三哥,你看,我把蒙哥这坏小子给你带来了!这小子打了贵由,我让他来给贵由道歉呢!”

窝阔台赶紧把拖雷往外推,边推边说:“小事情小事情,不值一提!小孩子闹点儿口舌,也值得道歉?算了算了,回吧!”

却是脱列哥那在屋里冷冷说道:“鼻子打出血了还是小事情?要是这么打下去,把人家脑袋打开花了才值一提吗?”

拖雷有些尴尬,赶紧拉着蒙哥迈进门去说:“嫂子说得对,这孩子确实需要好好管教!这不,我把他带来了,让他给贵由道个歉!”

说着,就喝令蒙哥道歉。蒙哥本来听了他母亲的话,也准备说声对不起的,但一抬头,看到贵由躺在床上偷笑,看见自己看他,又“哎哟,哎哟”叫起来,声音拉得长长的,非常煽情。

蒙哥脸涨得通红,把脸别到一边去,紧闭嘴,不开腔。

脱列哥那见蒙哥不开口,又说道:“哟,怎么能让人家道歉呢?人家是大英雄的嘛,连狼都打得死,就打个人,算什么嘛!”

拖雷脸一黑,举起手冲蒙哥喝道:“你道不道歉?你再不说,我一巴掌把嘴给你打开!”

脱列哥那说:“拖雷王爷,我劝你还是别动手!我听说人家都宣称要当大汗了。要是当了大汗,即便你是阿瓦,怕也得小心一点儿……”

拖雷忽然把蒙哥转过来,让他的背朝向脱列哥那,把蒙哥背上的衣服撩起来,露出又黑又肿的肌肤,大声吼道:“嫂子你就别说了,你看看蒙哥这个背,都是贵由打的,这又怎么说?”说着,他的语气中忽然有了泪声。

窝阔台赶紧过来看蒙哥的背。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根鞭子就朝贵由扑过去:“还说你是受害者,没想到你对兄弟这么狠毒!”

脱列哥那赶紧冲过去,一把把贵由扑在身下。窝阔台气急败坏地说:“都是你惯的,连我都差点儿被蒙蔽了!快走开,再不走开,我连你一起打!”

拖雷赶紧拉住窝阔台的手,说:“三哥,算了!打架其实都是小事,咱蒙古人从小在刀口上滚,哪有不打架的?我今天带蒙哥来道歉,其实还不是因为他和贵由打架,而是他居然自称要当大汗!你想想,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能说吗?”

“是三伯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蒙哥突然开腔辩解道。

窝阔台一怔,突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哈哈,蒙哥说得对,这话确实是我说的,这又有什么呢?咱孛儿只斤的后人就该有这样的豪气嘛!”

拖雷正色道:“三哥,你可不能这样宠他,本来他只是说说而已,可是这话要让父汗听到了,父汗还不生气?”

“父汗不会生气的。”窝阔台把蒙哥一把揽过来,摸着他的脑袋说,“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要说了。我就喜欢这孩子,你别说,他在下一代中确实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脱列哥那把床铺拍得山响,大声吆喝贵由赶紧躺下来,别碰着受伤的鼻子。

两个小孩子的事情,因为拖雷的息事忍让以及窝阔台的大度宽和,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孩子没长气,不久,蒙哥和贵由,包括他们的那可儿们又常玩在一起了。

巴而术回国的时候,娜仁向父亲请求,想留在曲雕阿兰玩一阵子。巴而术也就由了她,让窝阔台的第一个妻子孛剌合真代为看管。

娜仁于是经常去昂灰那儿,和蒙哥玩耍。贵由经过那一场风波后,虽然也想再找娜仁,但因为娜仁经常和蒙哥在一起,他找不到机会,渐渐地,也就失去了兴趣。

孛鲁欢到花剌子模不久,就有了重大收获:他虽然还没有搞到与回回炮有关的资料,但他竟然到了花剌子模的皇宫,见到了苏丹摩诃末。当孛鲁欢给苏丹讲了成吉思汗统一蒙古,战胜唐兀惕和金国,攻陷金国中都的事情后,摩诃末对蒙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说:“朕早就听说成吉思汗是蒙古草原上一个很有能耐的人,你这么说,朕倒想见见他。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来见朕吧!”

孛鲁欢听摩诃末的话,明显是把自己放在君而把成吉思汗放在臣的位置,心里很不高兴,正想刺他几句,摩诃末的儿子扎兰丁赶紧说:“父皇,儿臣觉得这样不妥,还是让儿臣先带人去拜访拜访成吉思汗吧。如果成吉思汗愿意,我们再请他过来。”

扎兰丁长得黝黑而瘦弱,面目不是特别受看,不过他还比较有见识。他知道他父亲说了外行话,又不好当面反驳他,所以说了这样的话来含混过去。

摩诃末说:“好吧,那你就先去看看再说。”

于是,扎兰丁带了个二十多人的使团,和孛鲁欢一起,来到蒙古曲雕阿兰面见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接到花剌子模王子即将来访的消息后,极为重视。作为一个和蒙古一样新兴的大帝国,成吉思汗知道,花剌子模王子此番前来,并不是来观光旅游的,多半是来探听自己的虚实。两个国家之间现在仅仅隔着一个西辽,而这个西辽差不多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了,不管是被花剌子模吞掉,还是被蒙古吞掉,很快,两个帝国就将全面接触,说不定还可能有一番恶战。

不过,就算预见到两个国家会打起来,成吉思汗仍然决定隆重而客气地接待。就目前而言,成吉思汗还不准备和花剌子模碰撞,因为他现在最重要的敌人是金国,必须想办法先把它拿下,而要拿下金国,还需要花剌子模配合:一是保持两国友好,避免西、南两面受敌,应接不暇;二是需要和花剌子模做生意,从他们那里得到战马、粮食和药材;三是要能得到他们的攻城利器——回回炮。

扎兰丁想看就让他看,把自己强劲的弓箭和锋利的刀刃给他看,把自己强健的体魄和巨大的力量给他看,让花剌子模人不敢小视,让他们就算有向自己递出拳头的想法,也不得不把拳头往回收一收,等自己收拾完金国,腾出手来,再和他们放手一搏。

成吉思汗派窝阔台专程去边境迎接扎兰丁一行,带着他们,顺着预定的路线来曲雕阿兰。

沿途,扎兰丁看到了蒙古人摆满山坡的牛羊马匹,看到了蒙古人装满河谷的毡帐房屋。在即将到达曲雕阿兰的时候,成吉思汗让他的军队摆出一个威武雄壮的十里长阵,轻骑兵、重骑兵、步兵、炮兵,钢枪如林,旌旗猎猎,马鸣萧萧。一个又一个方阵,摆得整整齐齐,呐喊着,吼叫着,彰显出赫赫军威。

扎兰丁一行胆战心惊、满怀惊讶地穿过军阵,到达成吉思汗的斡耳朵。成吉思汗已经在那里摆出了全羊宴,诸王、贵族那颜、他的儿子儿媳、公主女婿及重要的军官都赶来,像参加忽里台一样,隆重地等在那里,恭迎扎兰丁的到来。

成吉思汗是在马背上飞驰的人,一向不喜欢繁文缛节,但是在招待扎兰丁王子时,他却破例表现出了相当的耐心和恭敬。

酒宴开始了,几排威武雄壮的军士在一旁吹角助威;萨满师抖动着法器,围着火炉,腾跃高歌,做着各种祈福的动作;一些蒙古女子跳着舞蹈在宴席间穿梭飞舞,展示出曼妙的舞姿和身影;一些蒙古男子戴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野兽面具,表演着蒙古人欢乐围猎的过程……

按照蒙古礼节,成吉思汗先向客人敬献了哈达,再敬茶,敬饮料。在敬第一杯酒的时候,他在一只银碗里倒满了酒,伸出无名指沾了一点儿杯中酒,先向上再向下弹拨,然后往自己的额头上涂抹——这是表达对客人尊敬和祝福的意思。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把银碗递给扎兰丁王子以及他的随从。

扎兰丁在没有进入蒙古境内的时候,对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是不了解的。他知道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一直觉得这就是一群野蛮人,心里是充满轻视的。他听说过成吉思汗的曾祖合不勒汗的故事,那个合不勒汗曾在金国的朝廷上像牛一样狼吞虎咽,像小孩一样冲到金帝面前摸他的胡子。一个大汗的表现都像一个十足的野蛮人,他的大臣、将领及国民会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蒙古人所展示的威风凛凛、纪律严明的军队以及粗朴但庄重神秘的文明,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他恭恭敬敬地接过成吉思汗的银碗,一饮而尽。

成吉思汗摸摸手臂上那只苍鹰的羽毛,对扎兰丁说:“尊敬的王子,朕听说,你父皇摩诃末最近带领你们打了一系列胜仗,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你给朕讲讲吧!”

扎兰丁正感到非常压抑,听成吉思汗这么一问,正好也吹嘘一下自己国家的赫赫战功。于是,他把花剌子模如何断绝向西辽的朝贡,如何联合穆斯林打败西辽这个昔日的霸主,如何征服河中地区、呼罗珊地区成为一个疆域广大的强国的那些事情,口若悬河地向成吉思汗炫耀了一番。成吉思汗周围的将领们不住地皱眉头,心里充满不屑和讨厌。

成吉思汗微微一笑,又向扎兰丁敬了一碗酒,说:“祝贺贵国取得这么了不起的成就!贵国的崛起正和我们蒙古一样,都是从四分五裂走向统一。你们最近战胜了西辽,我们也战胜了金国,拿下了他们的都城。朕接下来就将发动对金国的全面战争,朕也祝福贵国能消灭西辽!希望我们两国能在东西两地遥相呼应,让全世界都因为我们的呐喊声颤抖匍匐!”

扎兰丁得意地说:“我们会的!那个西辽已经腐朽而没落,我们消灭他们就像从牧场里把属于自己的羊牵回来,举手之劳!我们暂时没有打它,只是因为我们想坐下来喝口茶,同时也让它长得壮一点儿,到时候我们吃起来更有滋味!”

扎兰丁只字未提蒙古的事,也没对蒙古攻打金国表示祝福,这再一次点燃了成吉思汗儿子和将领们心中的怒火,他们怒气冲冲,有一些人已经把手放在了马刀把上。

成吉思汗面色平静。他从烤羊身上撕下一根羊腿,递给扎兰丁说:“好呀,祝贺王子!请王子先尝尝朕的羊腿肥不肥,有没有滋味吧,请!”

扎兰丁已经喝了不少酒,丝毫没有发觉成吉思汗的儿子和将领们不悦的表情。他接过羊腿,用嘴扯了一口,大赞道:“肥,肥,大汗的羊腿味道好极了!”

歌舞表演已经进行到高潮。这时候,娜仁率领一群蒙古女子上前表演舞蹈了。娜仁虽然年纪很小,却长得高挑颀长,她的舞姿轻盈曼妙,再加上她白玉般的脸庞和黑葡萄般的眼睛灵动闪耀,一下就把扎兰丁吸引住了。那时候扎兰丁已经醉意八分,他的眼睛盯在娜仁的身上,收不回来了。忽然,他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走到舞池中央,绕着娜仁跳起来,还不时伸手去捏娜仁的腰,拉她的手。

娜仁正跳得高兴,忽然看见一个面貌丑陋的黑脸汉子跳到她身边摸来搞去,不禁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逃出舞池,跑到蒙哥身边,紧紧捏住蒙哥的手。成吉思汗看到这一幕,又大笑起来。扎兰丁这才有些清醒,赶紧埋着头,回到自己的席上。

扎兰丁回国的时候,成吉思汗送了他八匹白马和一峰白骆驼。这是蒙古人最高的“九白”之礼,当然还有丝绸及一些金银饰品。成吉思汗拉住扎兰丁的手说:“朕希望我们两国就像我们的双手一样,紧紧地握在一起。朕送你的马和骆驼,可以在我们两国之间踏出一条宽阔的大道。它们将会把你们美味的粮食运过来,也会把我们的珠宝运送给你们。我们两家应该像兄弟一样携起手来,共同管理这个混乱的世界。”

扎兰丁满口答应,表示回去后一定把大汗的话转告苏丹,两国结成兄弟之好,不过他在回答成吉思汗的话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往后看,他的情绪显得很失落,因为他在众多送别的人中,并没有看见娜仁美丽的身影。

扎兰丁走后,成吉思汗的儿子和将领们都议论纷纷,对扎兰丁的无礼和傲慢感到很愤慨。察合台说:“这个扎兰丁,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他还没尝过咱蒙古人鞭子的味道,真想狠狠地抽他几鞭,那味道肯定比羊腿好!”

孛鲁欢插话道:“王爷不知道,在花剌子模的王公贵族中,扎兰丁还算是有点儿头脑的人,他们的苏丹更加狂妄呢!”

速不台说:“哼哼,狂妄什么,大汗要给我速不台2万人,咱保证用不了半年,就用绳子牵着那个苏丹的鼻子回蒙古,让他用嘴来亲吻大汗的靴子!”

术赤也说:“大汗用不着怕花剌子模人,大不了和他们打一仗!事实证明,凡是轻视蒙古人的人,都将受到残酷的惩罚!”

成吉思汗不说话,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忽然哈哈大笑道:“术赤,你觉得朕害怕花剌子模吗?收拾他们,是早晚的事!借扎兰丁的一句话,它花剌子模就是朕牧场里放养的一头羊,朕什么时候想把它牵回来就什么时候把它牵回来。朕现在不牵它,是因为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难道忘了女真人残害我们先祖的仇恨了吗?这个仇一日不报,朕一日不安,就像一块塞在朕胸口的没消化的肉一样,咱先得把它消化了,才有更好的胃口来吞花剌子模这只肥羊。所以在这种时候,朕不想节外生枝。大家也要暂行忍耐,等收拾完金国后再说!”

成吉思汗定了调子,大家不好再说什么,这事算暂时过去。

不久,花剌子模苏丹摩诃末又派出使臣来朝见成吉思汗。让成吉思汗等人没想到的是,摩诃末向成吉思汗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请求,希望成吉思汗能把巴而术的女儿娜仁嫁给他的儿子扎兰丁为妃。

这个请求让成吉思汗非常高兴。两家结为秦晋,那可是大大的利好!

于是,他派使者传巴而术到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巴而术听了也很高兴,扎兰丁是花剌子模苏丹的王子,是摩诃末儿子中最有头脑的一个,也许就是将来皇位的继承人。女儿虽然只是去当王子的侧室,但是,能够嫁给一个大国的皇帝,对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她人生中最了不起的成就了。

巴而术连忙赶到孛剌合真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女儿。让他没想到的是,娜仁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连说了几个“不”字,转身就跑了出去。

巴而术气得发抖,这个女儿真是太野了,他连问她为什么不愿意的机会都没有,就跑了出去,显然是平时太纵容她,才惯成了她这样的性子!早知这样,就该好好教训教训她!

让巴而术焦心的是,成吉思汗已经答应了花剌子模人,使者已经回国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如果这时候悔婚,那就是国与国之间重大的外交事故,搞不好会引发战争。自己虽然被成吉思汗亲切地封为“第五子”,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也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成吉思汗对他这么亲切,更多的是对他的拉拢。一旦他作出了伤害大汗的事情,大汗可不会对他客气。

他不敢让成吉思汗知道,赶紧派卫士出去追娜仁回来。

一会儿后,卫士们就垂头丧气回来了。他们告诉巴而术,娜仁公主骑上那匹快马跑了。当他们半路追上娜仁公主的时候,娜仁公主咆哮着把他们撵了回来,并威胁他们说,谁要再跟着她,她就会一箭射穿谁的脑袋!他们不听,继续跟着追。没想到娜仁公主又拔出马刀,把刀刃对准自己的喉咙,冲他们喊道,谁要再追,她就一刀切断自己的喉管。他们没办法,只好回来了……

娜仁一口气跑到昂灰的家,约蒙哥一起骑马到草原里玩耍。昂灰知道娜仁和蒙哥耍得比较熟络,没有在意,任他们去了。

骑马走进草原后,娜仁便对蒙哥说:“蒙哥弟弟,我们一起来赛马吧,看谁跑得快!”

说完,双腿一夹马肚,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蒙哥赶快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紧紧地跟在娜仁后面。

不一会儿,蒙哥就跑到了娜仁前面,他一拉缰绳,停住,掉过马头,冲娜仁喊道:“娜仁姐姐,我超过你了,我胜利了!”

娜仁却不理蒙哥,连挥几鞭,又冲到蒙哥的前面去了。蒙哥没法,只好又转过马来,继续跟着娜仁跑。

跑了一段后,蒙哥再一次冲到了前面。这一次,他不敢调转马头了,只是放缓速度,回头向娜仁边跑边喊:“你又比过我了,这一次,你总该承认了吧?”

娜仁依然不开腔,她只是双眼直视前方,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就仿佛没听见蒙哥和她说话一样。

他们沿着怯绿连河边往前跑,嘚嘚的蹄声不断地惊起河里的水鸟,扑棱棱飞向空中。岸边的飞虫在他们前面惊慌失措地逃跑,有时候逃不及,就会结结实实地碰在他们脸上。浓重的、云朵一样低低悬垂着的雾气,也被他们冲得风起云涌,像是要下雨了一样。

娜仁跑得很玩命,她完全不择路线,有时候跑进水里,马蹄踢得水花四溅,有时候在沙滩上踩出深深的蹄窝。娜仁不断地挥鞭,马惊叫着,不管不顾地直向前冲。也不知跑了多久,马身上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嘴里喷出一团一团湿漉漉的白气,皮肤绷得紧紧的,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蒙哥再次冲到她前面,气喘吁吁喊道:“别跑了!别跑了!再跑,马要给累坏了!”说着,他也不管娜仁,一翻身下马,摊开四肢,仰躺在草地上。

娜仁见蒙哥不再跟她跑了,也只得收住马,默默地回来,下马坐在蒙哥身边,双手抱在自己膝盖上,呆呆地望着前方,不开腔。

两匹马静静地立在那里,嘴低低地俯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下面的青草。蒙哥不高兴地说:“娜仁,你耍赖!说好了比赛定输赢的,我都跑过你好几次了,你还不认账!”

蒙哥没听见娜仁说话,赶紧坐起来,却发现两行眼泪顺着娜仁红扑扑的脸颊慢慢流下来,滴在衣领上。

蒙哥不知娜仁为什么哭,他想了想,叹口气说:“唉,女孩子,真是麻烦!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就算你赢了好不好?以后再要比赛,我都让着你,让你赢好不好?”

娜仁不但没停住,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耸着肩膀,哭出了声。

蒙哥完全不解了,但他还是安慰娜仁道:“怎么还哭?我是不是又有什么话说错了?对不起嘛,不哭好不好嘛,以后不再乱说,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嘛!”

娜仁忽然转过身来,两手抓住蒙哥的两只手臂,大力摇晃着说:“蒙哥,我们再跑好不好?不要停下来,一直往前跑好不好?”

蒙哥说:“一直跑?跑到哪里去啊?为什么要跑?还想比赛啊?”

娜仁说:“跑到没人的地方去,跑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去,我们就在那里放羊牧马,搭一个毡帐住在那里,不回来了!”

蒙哥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他似乎有些明白娜仁的意思了,心里咚咚跳着,说:“娜仁,你的意思是,我们私奔啊?”

“是的是的,私奔!”娜仁热烈地说,“就是私奔!我们私奔吧!”

“私奔?呵呵,私奔到哪去啊?”蒙哥说,“我们既没有毡帐,又没有羊,连一个仆人也没有,我们到哪去住呢?再说,马也跑不动了呀!”

娜仁显出非常失望的样子,眼神空洞地说:“这么说,你不想和我私奔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啊!”蒙哥说,“我们这不就在一起吗?为什么要私奔呢?以后,”蒙哥忽地站起来,背对娜仁说道,“以后我,娶你,我们还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呢……”

娜仁嚯一声跳起来,冲到蒙哥前面,抓住蒙哥的手,激动地大喊道:“你说你要娶我,是真的吗?”

蒙哥红着脸点点头。

“那好啊!”娜仁急切地说,“你马上就娶我吧!马上!”

蒙哥有些难为情,说:“马上?怎么娶啊?”

“不是,”娜仁说,“你马上回去给我阿瓦说,你向我阿瓦求婚,说你要娶我!你立刻就去,立刻!”

蒙哥迟疑地说:“但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呀,我才10岁,你才12岁,结婚都是大人的事,哪有小孩子结婚的?”

“不小了不小了,再不求就结不成了!”娜仁跳来跳去说,“走走走,我们回曲雕阿兰,立刻就去求婚好吗?”说着,她就跳上马,冲蒙哥大喊道,“快点啊,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蒙哥一肚子的疑问,娜仁为什么这么迫切地要和他结婚呢?为什么要立刻去求婚呢?怎么说迟了就来不及呢?娜仁的阿瓦什么时候来曲雕阿兰的呢?他想问清楚,但娜仁已经跑出很远了,他只得上马,驱马往前跑。

两人跑到孛剌合真的毡帐,巴而术看见娜仁回来,黑着脸冲娜仁喝道:“你跑到哪去了?怎么这么大半天才回来?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娜仁赶紧把蒙哥往巴而术面前推,急迫地说:“蒙哥,你说!你快说呀!你快向我阿瓦说呀!”

蒙哥脸涨得通红,扭捏着,张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巴而术和蔼地问蒙哥道:“蒙哥小王爷,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告诉我你和娜仁一起出去玩了吗?”

蒙哥如释重负,赶紧点点头。

巴而术问:“那你们到哪去玩了呀?”

“我们到怯绿连河边,我们赛马,我们……”

“好啦好啦,”巴而术说,“没事的,娜仁和你出去玩我很放心,现在你们回来了就好了!”

娜仁冲蒙哥大喊一声:“蒙哥!”

巴而术沉下脸喝娜仁:“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对蒙哥小王爷你得尊重,怎么能直呼其名?走,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我们去见大汗!”

娜仁跟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来看了蒙哥一眼,眼神里满是哀怨和愤恨。

蒙哥望着娜仁出去后,不知所措地问孛剌合真:“伯母,巴而术叔叔为什么要带娜仁去见大汗爷爷呀?”

孛剌合真眉开眼笑地说:“蒙哥,你还不知道吧,娜仁的大喜事!”

“大喜事?什么大喜事?”

“呵呵,娜仁要出嫁了!”

“出嫁了?”蒙哥呆呆地说,“还没提亲呢,怎么就出嫁了?”

“怎么没有呢?”孛剌合真嘻嘻一笑,“花剌子模国苏丹派使者来,亲自向他儿子扎兰丁王子求婚呢,我们马上就要喝到喜酒了!”

蒙哥只觉得脑袋里“轰”一声响,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脸色煞白,身子东倒西歪的,一跤跌在地上了。

孛剌合真吓坏了,赶紧把蒙哥抱起来,放到床上,轻轻拍着他,颤抖着说:“蒙哥孩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撞到鬼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在地上了呢?”

蒙哥两眼直直地望着一个地方,不动,也不开腔。这让孛剌合真更害怕了,她让一个仆人赶紧去找一个萨满师来,给蒙哥驱鬼,同时又派人去通知拖雷。

萨满师很快就来了,他围着蒙哥摇动法器跳了一通,然后煞有介事地告诉孛剌合真,蒙哥的灵魂确实被鬼摄去了,要想把蒙哥的灵魂救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鬼打死!他让孛剌合真去准备三牲九礼,他要和长生天沟通,借助长生天的力量赶走恶鬼!

但是孛剌合真还没有把祭礼准备好,蒙哥忽然就从床上跳下来,拔腿往外面跑。孛剌合真慌了,大喊道:“蒙哥,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见大汗爷爷……”蒙哥应了一句,一阵风似的没影了。

那个萨满师在空中停住摇动的法器,他不知道该接着摇法器,还是把法器收回来。

蒙哥跑到成吉思汗的斡耳朵的时候,巴而术和娜仁都不在那里了,蒙哥左看看右看看,他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

成吉思汗看到蒙哥到来,高兴地说:“朕的小勇士,快到爷爷怀里来,让爷爷摸摸你的小手臂,是不是长出疙瘩肉了?”

蒙哥却不去,而是高声冲成吉思汗喊道:“大汗爷爷,您不能把娜仁嫁给扎兰丁!他是个坏人,不能让娜仁姐姐和坏人在一起!”

成吉思汗一愣,饶有兴致地问道:“小家伙,你说扎兰丁是坏人,你怎么知道的?有什么根据?”

蒙哥说:“老早我就知道了!那时候他第一次来,就趁和娜仁姐姐跳舞的机会在她身上乱摸乱捏!”

成吉思汗哈哈大笑道:“乱摸乱捏?这算什么呀,男人嘛,逗女人玩玩有什么,天性而已!”

蒙哥睁大眼睛吃惊地盯着成吉思汗说:“大汗爷爷,您咋能这样说?娜仁是您孙女呀,您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正在这时候,拖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刚好听到蒙哥说的话,不禁吓了一跳,赶紧抓住蒙哥,喝令他给成吉思汗磕头认错。

蒙哥呼呼喘着气,脸涨得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说话,拿头用力地撞地,磕得地面咚咚直响。

成吉思汗本来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看到蒙哥这么使劲磕头,脸色缓和过来,赶紧让拖雷把蒙哥拉起来。这时候,蒙哥的额头已经磕出血了,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成吉思汗一把把蒙哥拉过去,拥在怀里,拉起衣袖,轻轻揩去蒙哥额头上的血迹,说:“你这孩子,这么喜欢打抱不平啊?这一点,倒是有朕的做派,朕喜欢!不过,朕的后代,除了勇武外,还应该有智慧,得掂量出事情的好歹。花剌子模是一个新兴的强大国家,如果我们和他们结好,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对我们消灭金国可是大大有用啊。反过来,如果我们拒绝他们的求亲,那不是与虎狼结仇吗?”

蒙哥眼神空洞地望着别处,没有开腔。

从成吉思汗大帐出来后,拖雷带着蒙哥回去。刚走进家门,拖雷就喝令蒙哥朝着不儿罕山的方向跪下来反省。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拖雷仍然没有让蒙哥起来的意思。蒙哥呢,不开腔,不认错,也不起来。

唆鲁禾帖尼看不下去了,对拖雷说:“你让他起来吧,跪这么长时间了,可别给跪坏了!”

拖雷黑着脸说:“起来?你没见他还硬挺着不承认错误吗?他想挺就挺着吧,我看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唆鲁禾帖尼有些冒火了:“你这人是怎么了?多大点儿错误啊?大汗都没有计较,你计较什么?”

拖雷看了唆鲁禾帖尼一眼,叹口气,重重地坐在凳子上,说:“你说这孩子,养成这么一副骄狂的德性,连父汗都敢指责质问,将来长大了,还不犯上作乱!”

“他哪点骄狂了?”唆鲁禾帖尼说,“蒙哥说的未必是错,那个扎兰丁,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那时候,你们不是都对他有意见吗?怎么人家一来提亲,马上就变成乘龙快婿了?”

“你也这么说?”拖雷吃惊地低喝道,“你这是在指责父汗呀,明白吗?你知道这话要传到父汗的耳朵里,会有什么后果吗?”

唆鲁禾帖尼赶紧放低声音说:“我只是在家里和你说嘛,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正说着,巴而术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焦急地问拖雷:“王爷,娜仁不见了,您见过她没有?她是不是来找蒙哥玩去了?”

拖雷说:“没有啊,娜仁没来过,蒙哥还跪在那里呢……”

巴而术叹口气,转身就跑。拖雷赶紧喊住他问道:“娜仁是怎么回事呀?怎么会不见了呢?”

巴而术哭兮兮地说:“谁知道呢?我正在筹备她嫁到花剌子模的事情,忽然就听说娜仁不知哪去了。我寻了很多地方,都说没看见她!王爷您说现在可怎么办呢?如果娜仁找不到,花剌子模苏丹肯定会以为我们悔婚,如果因此惹得两个国家不睦,我巴而术的罪过不就大了吗?”

拖雷说:“是啊,是得赶紧把娜仁找到!她会去哪呢?”

跪在一旁的蒙哥忽然说:“我知道,我知道娜仁姐姐去哪了,我去找她……”

但是,他不知是跪得太久,还是心情不平静,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一跤跌倒在地上。

拖雷赶紧把蒙哥拉起来,抱上马背,和他同骑一匹马,让他负责在前面指方向。

他们沿着怯绿连河往前赶。沿途拖雷和巴而术不断问蒙哥为什么要这样走,要到哪里去,但是蒙哥一直不理他们,皱着眉头,脸上显出巨大的忧愁,时不时往前指一指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忽然看见河边有一匹马,安安静静地低头吃草。巴而术认出来,那是娜仁经常骑的马。他们赶紧跑过去,发现地上有一块红绸布,而这块布,显然是从娜仁身上扯下来的。巴而术赶紧捡起布,看到布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阿瓦,我恨你……扎兰丁,我恨你……蒙哥,我恨你……”

巴而术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蹲在地上,哭喊道:“娜仁,你这孩子!你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

他又站起来,冲拖雷可怜巴巴地说:“王爷,这小丫头要寻不到,可怎么办呢?大汗会不会杀我的头啊?”

拖雷沉着脸,表情严肃,没有开腔。

蒙哥一把从巴而术手中夺过绸布,慢慢地展开,看了一会儿,忽然把绸布蒙在脸上,全身剧烈颤抖起来。接着,他把绸布揣进怀里,拼命地往前面跑去。跑着跑着,从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扎兰丁,我要亲手宰了你……”

同类推荐
  • 我的长安梦

    我的长安梦

    我来了,开启了一段长安梦,成就一番大事业。
  • 重生之末代大明

    重生之末代大明

    明朝末年,权宦当道,东林横行,内忧外患,如何能掌控群臣?如何能灭绝乱匪?如何能清除外患?在宅男刘健附身崇祯之后,能不能改变这无可挽回的一切?
  • 唐淘

    唐淘

    重生到一厢情愿大英雄单雄信身上,且看我怎样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神机在手,天下我有,活在唐朝,吃在现代,我自乐逍遥。
  • 美国的故事3:独立之战

    美国的故事3:独立之战

    毕蓝老师留美二十余年,从看到美国到看透美国,以细腻、真诚、幽默的文笔,自2010年起开始在博客上写美国,从“五月花号”开始写起,时至今日,依然持续更新中。网友评价她的美国史“简明而不简单,严谨而不严肃”。如果你想要了解美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妨来听毕蓝老师给你讲讲美国的故事……从1776年到1783年,从溃不成军到完败英军,英王“无敌海军”大兵压境,华盛顿和他的大陆军将会如何逆袭……
  • 五代之霸图天下

    五代之霸图天下

    后周柴荣:南国燕王,人中龙凤,我不如也!北宋赵大:恨不在燕王帐下,如今各为其主,我等计日苟活耳!南唐李煜:皇兄之才,如渊似海,吾穷尽所有,亦难望其项背!周娥皇、花蕊夫人、大小符后、流珠:还望殿下怜惜则个……
热门推荐
  • 都市无敌神豪女婿

    都市无敌神豪女婿

    他身价千亿,是燕南市最杰出的二代青年。他英俊非凡,容貌气质碾压无数当代小生。可就是这样一个风流倜傥,帅气无边的男人,最终却成了某位名媛的上门女婿。所以!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究竟何种缘由,才会让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甘愿倒插门栓,嫁为人夫?故事后节,请看官老爷们文内听叙……
  • 九御神帝

    九御神帝

    宅男聂云,无意间捡到一面古镜,穿越到了武道称雄的天穹大陆,奇遇不断,热血无限,让曾经的落魄少年踩着敌人的累累白骨,一步步踏上巅峰!
  • 麻二娘的锦绣田园

    麻二娘的锦绣田园

    职场精英麻敏儿穿越了,穿到一个被流放的庶子女儿身上,这也罢了,竟有爹没娘,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啊,是不是有点惨?可,身为独生子女的她,突然多了帅大哥一枚,小正太弟弟一个,还有软萌可爱的小妹,瞬间觉得未来可期!却,正值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流放途中,逃荒逃难,颠沛流离,缺衣少食,怎一个惨字了得。不怕,不怕,咬牙挺到流放之地,咱捋袖卷脚管,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种田,经商,带着亲人发家致富!哈哈,至于眼红的七大姑、八大姨如何鸡飞狗跳咱当没看到,该干嘛干嘛;呵呵,亲爷亲奶,你们想以孝压人,那也得看看本姑娘愿不愿,哼!嘻嘻,俊秀老爹你别跑啊,咱手里有银子了,给你娶个娇俏小娘子,什么?我胡闹,嘿嘿……那爹你喜不喜欢嘛!呃……你确定只给我们找个善良的后娘?本文又名《麻二娘的彪悍人生》《小将与种田小娘不得不说的故事》,一对一,实力种田,权谋佐餐,看萝莉外皮、心智成熟的小白领如何下手外表坚冷成熟、内心幼稚的小将。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画圣”吴道子

    “画圣”吴道子

    吴道子,唐代画家。画史尊称吴生。又名道玄。汉族,阳翟(今河南禹州)人。少孤贫,初为民间画工,年轻时即有画名。曾任兖州瑕丘(今山东滋阳)县尉,不久即辞职。后流落洛阳,从事壁画创作。开元年间以善画被召入宫廷,历任供奉、内教博士、宁王友。曾随张旭、贺知章学习书法,通过观赏公孙大娘舞剑,体会用笔之道。擅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鸟兽、草木、楼阁等,尤精于佛道、人物,长于壁画创作。《中国文化知识读本:“画圣”吴道子》为“中国文化知识读本”系列之一,以优美生动的文字、简明通俗的语言、图文并茂的形式,介绍了“画圣”吴道子的有关内容。
  • 随机抽奖的奥特曼世界

    随机抽奖的奥特曼世界

    主角睡觉的时候被诺亚塞了个奇怪的东西后穿越到奥特曼世界里的故事。群号:190511099,欢迎大家来提建议和吐槽
  • 懒石聆禅师语录

    懒石聆禅师语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平民总统:林肯(创造历史的风云人物)

    平民总统:林肯(创造历史的风云人物)

    名人创造了历史,名人改写了历史,那些走在时代最前列、深深影响和推动了历史进程的名人永远会被广大人民所拥戴、所尊重、所铭记。古往今来,有多少中外名人不断地涌现在人们的目光里,这些出类拔萃、彪炳千古、流芳百世的名人中,有家国天下的政治家,有叱咤风云的军事家,有超乎凡人的思想家,有妙笔生花的文学家,有造福人类的科学家,有想象非凡的艺术家……他们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
  • 弃妃谨记妇道

    弃妃谨记妇道

    她一步步将他逼退墙角,向来洁癖的他却嫌弃地用袖子将脸一抹,“女人,你的唾沫星子喷到本王脸上了!”******李时光一朝穿越,凤冠霞帔,拜天地入洞房,洞房时很憋屈。大婚之日传她刺杀亲夫!实属污蔑!牢狱中受赠白衫,被传牵扯不清!这是谣言!遭人追杀,被陌生男子所救,嫌她作风不正!喂,你还能再混蛋些吗?她很耐打,不论你左青龙右白虎,或是她断胳膊瘸条腿,都能迅速痊愈。只是,王爷,你真当我伤好这么快纯属是为了尽快再接受你的摧残吗?******他是风华若妖、隐忍不发的九王爷花容千黎,本以为自己该迎娶陪伴他多年的女子,没想到圣上赐婚,他不得不迎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论一心如何想逃,总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身为他的女人,只需牢记几条守则:一、不可朝三暮四;二、不可多管闲事;三、不可心胸狭隘。只是,他却看到了李时光朝他竖起了中指,这手势是什么意思?******片段一:被困城内,花容千黎让人备齐火药打算炸了城门,却见李时光悠然走来,一掌之后,乱石漫天,城门已破。“小意思!这种事情本姑娘手到擒来!”旁边一众曾欺负过她的绝色男子全都看直了眼。片段二:他居高临下睥睨着眼前娇柔的女子,“本王欺你辱你打你负你伤害你,你又能如何?”李时光抬手抚上平坦的小腹,突然笑了,“我不打你不骂你不怨你,可是我能虐你娃!”“……”
  • 三朝圣谕录

    三朝圣谕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