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禛听闻也不恼,只继续俯视着榻上的明婳顺着她的话道:“的确,螟南族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只是炀国先帝不顾世人的言语将螟南族收入疆土而已。螟南族从来不管这些世俗之事,只想要静静地过着自己安贫乐道的生活。”
明婳实在是弄不懂面前女子的话语,心中不禁烦闷,终于觉得故意不让她坐下是自己吃亏了,脖子都有些酸了,便道:“圣女请坐,不用拘束。”
兰禛优雅平和地坐下,道:“多谢皇后。”
明婳稍稍坐起一点,眼波直勾勾地看着兰禛的面容,道:“本宫让你将面纱拿下,你为何不拿呢?”她的神情似委屈,似撒娇,质问的言语听起来也让人不忍拒绝。
兰禛内心冷笑了一下,面上平静柔和,回答道:“我方才的话还未说完,世人只道螟南族属于炀国,但连炀国最尊贵的皇帝与皇后也不知道我族的风俗习惯,频频令我打破族规,敢问,我螟南族还算是炀国之地吗?”
明婳一愣,心中气愤之极,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敢挑战她的威严!可是她愈生气,笑容便愈发美艳动人,她轻启朱唇,声音极为柔和:“那圣女可知晓,无视皇威属于大逆不道之罪?”明眸如秋水,勾人心魄。
兰禛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轻笑道:“皇后不是应该母仪天下,最为注重平日的仪容是否端庄吗?小女子不敢说有多深的阅历,但也知晓如您这般薄纱蔽体,衣襟微敞的妖娆风情是断然不会出现在一国皇后身上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既然没有皇后的样子,我又从哪里感受到皇威?
明婳一滞,继而大笑起来,笑声极为销魂恣意,她凝眸看向兰禛,眸中仿佛快要滴出水来,道:“好一张利嘴!就是不知道将这张嘴缝起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兰禛自然没有被她的话吓到,依然盈盈笑道:“皇后言重了。说道言辞犀利,小女子又怎会及得上明婳皇后您呢?”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她的一张嘴,令后宫死了多少人,多了多少冤魂,而母妃就是死在她的枕边风下。
明婳温柔地看着她,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只听她轻柔道:“不记得十几年前了,这个宫里有个小姑娘也是这般伶牙俐齿呢,可惜的是,后来她走了,要是还在世上的话,恐怕与你一般大吧。”她的目光温柔、怀念,可是,此时的兰禛却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了般,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寒意彻骨。
她当然听出来了,明婳是在说当年的自己。
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与阴影,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好像被人扯住了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婳没有看清她面纱下的神色,但见她没有接话,眸中便滑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正欲开口,却见兰禛突然一下站起身来,然后殿门外突然一阵喧闹。
明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方问道:“金子,怎么回事?”声音依然柔媚非常。
金子在门外喘着粗气,恭敬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殿门前不知从哪里突然跑来了一直小兽,侍卫们正在逮着呢。没想到竟然惊扰到了娘娘,奴才该死!”
明婳柔媚一笑,道:“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小兽。”说着欲起身出门看看。
兰禛此时歉意地笑了笑,道:“先前失仪是我的过失,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明婳斜睨她一眼,眼角风情无限,她笑道:“圣女当真要本宫恕罪?”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可兰禛明白那些隐藏在温柔背后的歹毒与狠辣。
她微微一笑,“娘娘言重了。殿外的小兽正是我的爱宠,许是自己一个寂寞了,便循着我的气息寻来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进宫之前将之托付给了安辕,也就是元鹰,怎么这会竟然跑到宫里来了?莫非是安辕也入宫了?
明婳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便道:“世上竟有如此通灵的小兽,那么本宫就更要看上一看了。”言罢,宫门推开,接着一只雪白的小兽“咻”地一下跑跳到了兰禛的臂弯里,可爱的小鼻子嗅了嗅她的气息,而后委屈地呜咽一声。
兰禛直接给气乐了,她轻拍了一下它的背,笑骂:“真是个调皮的小东西。”
明婳眯了眯眼,复而柔和地看向小花兽,问道:“怎么白日没有看到它?”
兰禛没有忽略她的怀疑,便轻笑:“自然不敢惊扰了您与皇帝。”
明婳也不追究,见那小花兽除了漂亮可爱外没什么其它可取之处,便走回榻上,慵懒道:“夜深了,圣女回去早些歇息吧。希望能有个美丽的炀国之旅。”
兰禛笑答:“不会令皇后失望的。”
待兰禛的身影消失在宫外,嬴谡便出现在明婳身旁,语气暧昧道:“夜深了,我们也早些歇息罢。”
明婳笑着白了他一眼,却是仿若明媚春光,朦胧秋水,摄人心魂,“有没有发现什么?”
嬴谡温柔笑道:“我们去里面说,嗯?”
宫外春雨绵绵,凉意逼人,宫内红烛摇曳,春色无边。
深夜的皇宫,依然下着连绵的春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几乎笼罩着整个皇宫,其它的声音似乎都被隔离开来。夜,掩盖了印记;雨,掩埋了声响。
一处黑暗的角落,两道人影闪电般地飞掠而过,未留下一丝痕迹与声音。他们小心翼翼地来到一处宫殿,躲过皇宫侍卫的巡逻,极快地跃了进去。
黑魆魆的宫殿内安静地令人心生可怖之感,殿外的雨声与风声交织,如野兽般哀嚎或是狰狞咆哮,冷冷清清的屋内两人一前一后摸索着。
“师兄,这里这么黑,又不能点灯,怎么办?”后面的人轻声谨慎问道。
“别担心,跟着我就好。”前面的人淡定沉着地回答道,并从怀中变戏法般地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物事,顿时间周围亮了许多,能够看清一米范围内的摆设布置。
“夜明珠!”后面的人不禁一声小声惊呼,而后面露喜色与佩服,“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前面的人沉默一会儿,对身后人道:“宁师弟,你既然有‘灵盗’之称,那么今晚成功与否的关键就在你身上了,可千万要小心谨慎。”
宁逍自然知晓事情的重要性,便整了整脸色,慎重答道:“嗯,师兄放心,为了小婉和二皇子殿下,还有我自己的性命,我一定会小心的。”
宗诩轻笑一声,在黑暗的宫殿内显得醇厚而沉稳:“除了你们,我记得炀国三皇子也中了蛊吧?”
宁逍愣了愣,方小声答道:“他是安锦公主的兄长,应该会没事吧。”
宗诩不再言语,领着同样沉默的宁逍寻找着殿内的机关。
“师兄,这里有些奇怪。”宁逍忽然说道。宗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照去,只发现面前摆设着一座面目慈祥的菩萨,菩萨身披洁白衣物,手执拂尘,盘膝而坐,唇边噙丝包容天下的仁慈微笑。菩萨的身前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里面竟然还插着三炷香,那香还在缓慢地燃烧着。很明显,这里是一座佛堂。
宗诩扫了一眼,道:“这菩萨有何奇怪之处?”
宁逍面带兴奋之意,想不到自己一向敬佩的大师兄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东西,瞬间觉得自己还有可取之处,他高兴地开口想要告诉宗诩,却忽略了宗诩眼中一闪而逝的好笑与欣慰之意。“菩萨没有什么奇怪,但这香炉有问题。”他指了指面前燃着香的香炉,继续道,“师兄你看,这香炉中的三炷香燃烧的长短一模一样,且香灰断裂的方向也是一模一样,这好像是有心人特意布置的一样。”
宗诩颔首微笑,“不错,那你试试,不过要小心些,防止暗器。”
宁逍凝重地点点头,就着夜明珠的光芒,小心用手握住香炉的外壁,尝试着顺时针旋转,但香炉纹丝不动,他便又试着逆时针旋转,但竟然还是纹丝不动!他不禁皱了皱眉,既然旋转不行,那么这机关在哪里呢?
正在宁逍凝眉沉思时,外面有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突然就有人说道:“佛堂里好像有光……”风呜咽着,雨冲刷着,可是就是这般细小的声音传到了宗诩的耳中,他目光一闪,轻声道:“有人来了,跟着我走。”说着手指状似经过香炉一把拉住了宁逍的胳臂,闪身进入了一个不知何时开启了的暗道。
佛堂的殿门被人打开,侍卫队长瞅了瞅里面冷清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异状,便笑骂道:“下雨天有谁会莫名其妙地跑来这里?蠢东西,还不去把殿门关好!”
一侍卫唯唯诺诺地小跑过去,欲关上殿门,却突然听闻身后一人道:“住手。”那声音真的不大,可是却无端令人心中一阵阵地发凉,冷漠而强横,让他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敢回头,只好看向他的队长。
队长毕竟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虽然听到这声音也震颤了一下,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而沉稳,他缓缓回身,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黑衣,高大挺拔,气势冷冽强横,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雨中,他的身后,暗沉的天空与连绵的雨幕成了他的背景,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乍一看去却寻不到他的气息,仿佛他本该就是融入了这个世界,不分彼此。
队长心中一凛,来人绝对是位高手,而且是那种立足于世界顶端的高手。不管是敌是友,他都要例行公事一下,便问:“请问阁下是谁,又为何深夜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