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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圣女

火刑架上的人闻言,极好看的眼睛温和地看向自己,然后微微一笑,瞬间,她听到了周围更为恐怖的惊呼声,那一刹那,她只觉得自己满心都是幸福,她只觉得能被那双眼睛看着,能够得到这般夺人呼吸的笑容,自己死了也甘愿。

可是,在听到那人的回答时,她觉得之前的想法错了,她觉得,拥有那般好听的声音的人怎么可能是妖怪呢,应该是神仙才对。

“你觉得我是吗?”那人微笑着、温柔地、蛊惑般地问道,那双眸子里的光华好像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回答道:“不是。”

那人一愣,而后似欣慰,似赞赏地笑了,“那么,我便不是。”嗓音犹如上好的绸缎,华美而又珍贵,柔滑而又坚韧,在为人带来惊心动魄美丽的同时,却又让人感受到那种缠绵于身的平滑与温柔。

小丫醉了,她沉沦于这片美丽中,阿娘的呼唤她也听不到了,周围的喧哗她更是视若空气,她呆傻地望进那双眸子中,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远处百花齐放的声音,她仿佛看到了更远处潺潺溪流中欢快畅游的鱼儿,她又似乎看到了谷外不知名的地方,在那芳草萋萋之处,美丽缤纷的蝴蝶正在翩跹飞舞,惬意自在地享受着大好春光……连她自己何时被阿娘抱走也不知。

妇人见小丫这般模样,以为她被吓傻了,担忧之余,对那妖怪也有了些愤怒之意。这时,周围却突然静了下来,她好奇看去,原来是圣女来了。

圣女对于螟南族来说,那是一种信仰,是高高在上,理应被人虔诚供奉的神之使者,听闻,圣女具有与神沟通的神奇能力,能够与万物生灵交流等等,在他们心中,圣女无所不能,圣女神圣不可侵犯。

众人自然让开一条道路,对那翩翩而来的圣女行着注目礼,那目光中满是尊重与敬畏。他们或许穷其一生也无法见上圣女一面,这一次,他们都想看清楚圣女的模样,想要沾染上些许仙气。

圣女高贵圣洁,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仿佛乘云而来,轻盈飘忽,身上环佩叮当,发出优美悦耳的声音,所过之处,众人只觉得淡香浮动,一片陶醉。恍惚间,圣女已经来到火刑架前,看向火刑架上的妖怪。

族长覃沧与几位长老跟在她身后,此时覃沧收到了她的一个眼神,便立即高喊一声:“大家安静!”而后,待全场安静下来之后,他继续道,“来人,将左不思带上来!”

话音刚落,众人不禁都唏嘘不已。左不思作为长老之一,俊美风流,才华横溢,更兼心怀仁慈,被族内众人称赞不绝,可今日怎会如此狼狈?

看着两个壮年男人将左不思狠抛在地上,众人心中一阵不忍与惊讶,曾经风光的长老如今竟这般任人欺负吗?

左不思忍痛从地上勉强站起来,悲哀地看了一眼火刑架上的人,苦笑地看着圣女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话音刚落,俊美的脸上便被人狠狠掌掴了一下,他回首淡笑着看向满脸狰狞之色的覃沧,只听覃沧怒道:“你怎敢对圣女如此不敬?”

左不思摸摸剧痛的脸颊,伸出食指擦了下嘴角流下的鲜红血液,继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突然仰首哈哈大笑,最后竟然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覃沧看着他那疯狂的模样,再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不禁心中一悸,于是大声吼道:“大家可知道此人犯了何罪?”

众人见他一脸义愤填膺,便开始窃窃私语,覃沧见效果达到,便满意地继续道:“他,曾经的左不思长老,竟然意图勾结妖怪,祸害我螟南一族!”他说得掷地有声,众人便已信了几分。因为一直听闻左不思长老喜欢外出螟南族,去那浊世中游玩,难道这次竟然将妖怪带了进来吗?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左不思的目光便也改变了,由原本的爱戴尊敬变成了嫌弃厌恶。左不思摇首轻叹,他依然柔和却忧伤的目光转向众人,道:“大家扪心自问,这火刑架上的人可曾伤害过你们丝毫?”

众人俱摇首,这人他们从未见过,又怎么伤害过他们呢?

左不思不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望向他的族人的目光中满是仁慈与包容,缓缓道:“那么,你们为何认为她是妖怪呢?”

众人心中一愣,是啊,自己为什么要觉得那么美丽的人会是妖怪呢?方才是怎么了?

左不思见目的达到,正欲再说几句,却被人群中一人打断:“哼!妖怪刚入族内,就要刺杀圣女,我们当然没见过,刺杀圣女是何等大事,你可不要欺负我们无知!”

众人一惊,原来这妖怪是要害了圣女,害了圣女不就是害了整个螟南族吗?好狠毒的心啊!这左不思竟然欺骗他们!他们纷纷愤怒起来。

左不思见状,闭上眸子暗叹一口气,原来他们竟然在族人中都安插了人来煽动人心。众人见左不思不再说话了,便都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一时间谩骂声汹涌袭来。

左不思心中苦涩无比,这样下去,螟南族怎么可能不衰败?

他一脸绝望,转首看向覃沧,颓丧问道:“我可否问你最后一件事?”

覃沧本就心虚,此时更欲显示他的族长风度,便道:“你问罢。”

左不思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怀念,目光却乍地森冷起来,他一字一顿问道:“她是不是你害死的?”

覃沧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脸上一种名为惭愧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冷哼一声,“告诉你又如何?谁不知道你对她产生了见不得人的感情!”

左不思面上一阵苍白,他哽咽道:“那么,真的是你!”

覃沧一阵心虚,又冷哼一声,示意手下快点动手。

左不思却突然厉声嘶吼,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俱是凄厉与悲凉,“覃沧!你设计毒害梦琏圣女,你怎配站在这里!”

场面失控了,梦琏圣女,一个已被记忆尘封了的名字,此时却被再次提起,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众人一时间有些迷茫,有些不解,有些惊诧。

梦琏圣女,螟南族二十五年前的悲剧,那位圣洁清纯的圣女被不明男子玷污,并且珠胎暗结,诞下一个婴儿。最终梦琏圣女无法忍受族人的无情指责,自杀身亡,而那个婴儿也在六岁之时失踪了。

覃沧万万没有想到左不思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吐出这件事,他毕竟聪明,便立即答道:“哈哈,左不思啊左不思,你自己鬼迷心窍,勾引梦琏圣女,只因我发现了你的丑事,便威胁于我,后来事发,梦琏圣女自裁,而我不忍害了那个孩子,便主张将他抚养长大,可惜的是,他竟然失踪了,哎……”他满脸愧疚,眼中俱是惋惜。

左不思见状,目眦欲裂,他怒吼一声,“覃沧!你卑鄙!你怎可如此侮辱梦琏圣女?”是的,他深深地爱着那个女人,但也只是放在心中默默地喜欢着,从未逾越半步,可未想到覃沧此人竟然想要亵渎她!梦琏圣女不小心被药制住,却趁覃沧不注意,逃了出去,回来后,竟然……这件事,他本不知晓,但一次不小心偷听到覃沧与安锦圣女的密谈,得知了此事的原委。

一旁的安锦心中不耐,她眼眸一扫,左不思便立刻委顿于地,却是泪流满面。一串串的泪珠顺着他俊眉白皙的脸庞滑过,滴入土壤之中,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深感悲切,他口中喃喃道:“梦琏,梦琏,我对不起你,未能替你报仇了……”

“左前辈!”一道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满是泪水的面庞上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

安锦见状,皱眉看向火刑架上的人,冷冷对覃沧道:“点火。”左不思怎样她可不管,她需要的是那个火刑架的人活活被火烧死,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于那场大火,可是当世人都知晓她没能死于那场大火,而安澜瑗却死于火刑架上之时,那将会多么精彩!

覃沧一挥手,立刻便有人拿着火把走向刑台。

“不准点火!”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响彻上空。

许多年后,当小丫回忆起当时的那个场景之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何得来的勇气来支持着她冲到火刑架前奋力喊出了那一声。

她只知道,就在她望进了那双无与伦比的眸子后,她便沉浸在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那个境界是那么地令人沉醉,那么地令人向往,她想要一辈子都能够感受到大自然的美丽与生机,她想要那些不幸早夭的生灵能够得到神灵的庇佑,重获生命。

于是,在那种感觉被人硬生生地打断后,她看着火刑架上依然从容笑着的美丽无比的人,她便突生一种强烈的欲望:她不要这个人消失!她要保护这个人!

“不准放火!”她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不理会阿娘的惊诧与急切,悲伤与愤怒,不管众人的不解与厌恶,不顾高贵圣洁的圣女与族长,她毅然缓缓抬起瘦弱的双腿,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火刑架,来到那人面前,仰首静静而坚定地看着他,而正是这一举动,她改变了自己的一生,可她从不后悔,她只庆幸自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能够与他相逢。

兰禛认真地看着面前倔强而又坚定的小女孩,心中一动,她笑了,如静静绽放的百合,淡雅而又高洁,芬芳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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