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闻罢,一扫方才的沮丧心情,猛地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珍珠似的亮晶晶地瞅着她,满是兴奋与希冀,“嗷呜”一声,将自己的笑脸贴上了兰禛的面颊。
兰禛将它扯下来,收起笑容,郑重道:“你现在去门旁听听动静,再回来告诉我,记住,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小花兽听了,便龇了龇嘴,一转身便不见了。
兰禛嘴角噙丝淡淡的笑意,注视了小花兽离去的方向片刻,便缓缓闭上了双眸。她自然不是在闭目养神,她是在静静感受着周围的动静,就这般,在安静的黑暗中。
她虽失了内力,但五感的敏锐依然还在,这里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地她仿佛能够听到屋外的细微风声,仿佛能够听到门外守卫的鼻息声,仿佛能够感受到屋外地面上一个蚂蚁正在费力搬运食物的景象……
星辰莫测,夜幕低垂,远山仿若沉睡的巨兽,夜风微凉,撩起树叶簌簌作响,平静的湖面也掀起了一丝褶皱,水里的星光倏忽间破碎,却绽放出华美异彩;近处,落英缤纷,暗香浮动,为黑夜蒙上了一层馥郁缱绻的面纱,幽竹如篁,凤吟萧萧,还埋在地底的竹笋正在缓慢努力地想要突破泥土,一探春日的妩媚灵动。万兽栖息,酣睡入梦,可一隐秘的洞中,似乎有一蝶蛹正欲破茧而出,它拼命地扇动着自己美丽的蝶翼,想要瞅瞅这大千世界,想要将自己的美丽的舞姿展现在这个世界里,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渐渐无力,似乎刚一出生,就要葬在这束缚着它的蛹里,它如何能够甘心?就差那么一点点……
兰禛心中一动,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蝴蝶,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亦是如此的无助与凄凉,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坚持着死也不甘心的信念,直撑到舅舅的救赎。
连她这样阴暗的人都被救出来了,那么这个虚弱的拥有着纯净的灵魂与坚定的信念的生物却为何要陨落在这个无人的黑暗中,寂寂地逝去?她想要它活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那个原本虚弱的生命仿佛突然被注入了庞大的生命力,它雀跃地挣脱出了那个厚厚的蝶蛹,颤颤巍巍地扇动着那美丽无比的翅膀,又仿佛受到了召唤般向着一个方向坚定地飞过来……
兰禛微微一笑,此时的她心中一片平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早在森林里的时候,她就总觉得心中一直有着一种隐隐的召唤,带领着自己进入这里。而如今她的这种感应力似乎又进步了不少,方才所见所闻就算在自己功力大盛之时也无法感受到,而如今自己功力尽失,竟然能够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万物的气息,更令人惊叹的是,自己的信念竟能够令一只蝴蝶起死回生!
想到这,她再次沉静下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一棵将要死亡的小草上,心中默默地支持者它能够重现活力,可是小草却一点动静也无,她不放弃,将心神重新落在了那株小草身上,虔诚地希望它能够继续活下去。过了片刻,她惊讶且喜地发现那即将枯萎的小草仿佛重获生命般,渐渐直起了身体,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那一瞬间,她似乎接受到了来自这株小草的满心欢喜及浓浓的感恩之情。
心中一片满足,她又如法炮制,先后拯救了几个动植物,可继续下去,她的心神也支撑不住,可就在她要收回的时候,一种奇异的召唤蓦然地从远方的森林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喜悦,一种企盼,一种渴求,一种莫名的……忧伤。这份感觉令她感到如斯熟悉,她不禁忍住那种心悸,脱口而出问道:“你是谁?”
半晌,她也未等到只言片语,当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之时,那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深深地叹息,沧桑而又悲凉,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呢喃:“等我……”
兰禛猛地一惊,意识断开,听到耳边小兽委屈的“嗷呜”声,她淡笑着缓缓睁开眼睛,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间屋子里,便能够看到在她睁开的那一刹那,那双美丽的凤眸里陡然绽放出的神圣光泽,连那张魅惑的脸孔也透露出神圣的气息。
小花兽自然感受到她的变化,立即欢腾地跃到她的臂弯里,将小爪子搭在她的掌心里,闭上黑溜溜的两只大眼睛,一脸满足。兰禛正惊讶于它的动作,便只觉得一种强烈的感应在她与小花兽之间传达着,这是一种很玄乎的感觉,但是她方才救活了其他动植物,如今与小东西有这种感应,她居然觉得理所当然。
待小东西睁开滴溜溜的大眼睛时,她便双手分别拉住它的两只耳朵,将它提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理睬小兽的反抗,她问道:“方才可探出什么来了?”
小东西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片刻后,便只见兰禛细长的眉毛一挑,唇角上扬,道:“你是说,门外有人看守,但能力不强?”
小东西想点头,但奈何它的脑袋被人提在手上,它低不下去,便只好迅速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泪眼朦胧委屈地看向罪魁祸首,兰禛见它眼眶微红,心中有些疼惜,便将它抱回怀中,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耳朵。其实,她方才已经将门里门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之所以这般对它,实在是因为小东西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你可知道你刚才犯了一个错误?”兰禛轻柔问道,但小兽却从这轻缓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它不禁瑟缩了一下,一双无辜的眼睛直直看着兰禛。
兰禛突然觉得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她幽然一叹,缓缓道:“你是不是与门外的小蝴蝶玩耍了?”那只小蝴蝶就是自己所救的,没想到竟然飞到自己这边来了。
小兽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垂下头去。
兰禛继续平淡道:“然后玩得忘乎所以,惊动了门外的守卫,是不是?”
小东西的头低得越凶了,口中还“呜呜”着,似是在求饶。
兰禛却一改之前的不愉,灿然一笑,道:“没关系,反正我正想见识见识这螟南族的圣女呢,这不,她不请自来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开锁的声音,然后一个魅惑到极致动听的声音缓缓响起:“这只美丽的蝴蝶是从哪来的?”
守卫恭敬答道:“小的不知,圣女大人,门已开,您请进。”言罢,屋内灯火忽然间大亮。
极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逐渐接近,或许在旁人听来,这位圣女是落地无声,但在兰禛听来,这脚步声像是一声一声敲打在她的心上,心口微微一滞,多么熟悉的气息……
她依旧坐着,怀中抱着精神奕奕的小花兽,静静地看着走进的女人。
女子雍容高雅,着一身纯白的衣裙,身上环佩叮当,随着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头饰极为简单,只用一支木簪斜斜扎入如瀑的发丝之中,剩余的墨发流泻而下,披散在身前。她以纱巾敷面,只能看清她秀致的眉眼,流转间,偶或能够捕捉到一丝魅惑之色。
她就这般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坐着的兰禛,那姿态高贵典雅,纤尘不染的白衣衬得她仿若九天仙女,踏着莲步遨游长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神圣光芒更让人对她忍不住心生膜拜,这便是螟南族圣女,以为披着神圣外衣的毒辣女子!
圣女在兰禛面前站定,美丽的眉眼一派平静,她淡淡地看了眼兰禛足边断了的绳索,便转向一脸平静的兰禛。兰禛那张平静到近乎淡漠脸还是那么妖魅绝美,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还是那般流光溢彩,只是,此时那里面平静无比,可在那平静深处,她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种刻骨的恨意。
圣女看了她半晌,突然间轻蔑一笑,柔媚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安澜瑗,你认为事到如今,你还有资格和我斗吗?”
兰禛扶着竹墙,“虚弱”地站起身来,她生得比圣女高上些许,便斜睨着凤眸,俯视着她道:“当然,从来都只是我赢而已。”
圣女似乎对她的话感到很是好笑,屋内便响起了银铃般动听之极的柔美笑声,笑声结束,她藐视着兰禛道:“你现在在我眼里,连一只蝼蚁也不如!”
兰禛微歪着脑袋,轻抚着怀中愤愤然的小花兽,盯着圣女半晌,突然笑道:“那么请问我面前神圣高贵的圣女,你与我有何深仇大恨?”
圣女一愣,仿佛是没想到兰禛会这样问,又似乎是在思考着兰禛抛出的问题,片刻后,她回神,淡淡一笑,眉宇间尽是华贵圣洁,“我们的仇恨还不够深吗?”
兰禛无奈着看向她,“你倒是说出一两件啊,比如说,我手刃了你的父亲,你我有血海深仇?又或者是,我杀了你的母亲,不,我觉得要是我杀了你的母亲,你应该会拍手称快吧?”无视圣女难看的脸色,她继续道,“那么,是我抢了你的情人?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魅力这么小,连情人的心都拴不住了?我可记得小时候的你可爱得紧,经常围在我身边让我叫你编小玩意儿呢……”
圣女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别说了!”
兰禛满眼戏谑地抬头看向她,突然间便森冷地一字一顿道:“安锦,亲爱的妹妹,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圣女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兰禛阴冷的眸子,快速地平息了自己紊乱的气息,而后看向兰禛,满眼厌恶之色,讥讽道:“别总以为自己是个好姐姐,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令我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