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盛开的定是一朵有毒的情花。但我已经迷醉……
死吧，为了走近你，这个轮回里只为你……
一
“牛哥，在哪里？西环过境公路旁发现一具男性尸体，赶快发现场。”
我的周末经常就这样被打扰，而此刻“花蝴蝶”夜店里热血沸腾，是男男女女们正戴着各种狰狞的面具开始上演新的一轮狂欢。
我一口饮尽杯子里的Brandy，向跷着腿对我直抛媚眼的女人无奈地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极不情愿地起身离开这可以让我销魂的地方。
那个站在吧台的女人眼光就瞬间没了色彩，她噘着嘴巴说：“又要走？”
“是的，局里有事，账下次一起结了。”说完，推开厚重的玻璃花门，外面已经满街满巷的积雪了。
二
“这漫天大雪的，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我问那位浑身抖擞不停的司机。
“俺……尿急，就……就……停车……站在路边应……应急不是。”
司机一口河南音的继续结结巴巴：“就看见雪地里有一个黑点，等俺撒完尿，跑……跑跟前一看，俺的娘耶……”
我没有再理睬他的惊慌，回头对我的搭档山子说：“现场保护了没有？”
“保护了，但好像没有用，大雪覆盖了所有的现场痕迹，而且这里肯定不是第一作案现场。”
“现在什么也不要说，等法医鉴定结果。”我冷静地说。
“你留一个联系号码，然后忙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会联系你。”我回头问那个还在发抖的司机。
“中，中，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是俺们公民应尽的义务。”司机满脸赔笑。
三
“你还在忙吗？”我的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反正我不管，今天晚上就是要见你。”
“出了一命案，恐怕要晚点去你那。”我赶紧挂了电话。
这个女人就是夜店老板娘梅影。我离婚后相处的女友之一。认识她是上次警察临检，有人举报她店里有很多人集体嗑药。
当我们迅速出现场的时候，场子里一片安详，歌舞升平。梅影那时就跷着腿，旋转而缤纷的霓光舞灯把她影射得妖艳而性感。
就在我们一无收获准备撤离现场的时候，梅影对我一笑道：“牛探长，欢迎下次来做客哦，不过不要带这么多兄弟，梅影我小女子好怕哦。”说完，就“咯咯”地笑得花枝招展。
我喜欢有酒窝的女人，梅影就有。而且很美丽的一对，这让我沉醉……
四
“牛头，尸检报告出来了。”山子过来，端着一杯咖啡放在我的面前。
死者，42岁左右，男性，有婚史。身高172厘米，体重78公斤，根据胃食物以及瞳仁扩散分析，死亡时间应该在12小时之前。死因不明，属于一种突发窒息性死亡，身上无伤痕，也无明显打斗痕迹……
“怎么又是一案死因不明的，也属于突发窒息性死亡。三个月，已经第六起这样的案件了。而且死者都为男性，年龄均在40至50岁之间。”山子自言自语地分析。
“死者身份查明了吗？”我问旁边的路珊。
“还没有，牛头，死者身上搜遍了，也没发现皮夹或者手机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路珊答道。
“走，我们再去停尸房看看。”这时我习惯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二十三点零五分。“路珊啊，才来见习，这深更半夜的去看尸体，你怕不怕啊？”我边走边和见习行警路珊答话玩。
“不怕，呃，还是有点怕……”路珊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我看见她羞红的脸颊上也有一对美丽动人的酒窝。
五
“姐夫，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还在‘卡布奇诺’等你好吗？”
“哦，小兰啊，实在对不起，这么晚还没睡啊。”我的电话又响了，“恐怕没空啊，最近案子频发，再不破，我这身皮要被扒了。”
“切，总是忙，难怪姐姐不要你了。”小兰一直像孩子一样和我亲。
“呵呵，这孩子，姐夫不忙的时候一定去品尝你的‘卡布奇诺’，好吗？哎，不说了，我正忙着呐……”我匆忙挂了电话。
尸体僵硬地躺在不锈钢床上，衣服整齐而有档次，头发也干净而有型，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或者有地位的人士。死者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好像刚才不是去赴死亡的约会，只是去赴一场风花雪月……
我俯下身子，用鼻尖在死者的发间和唇间使劲嗅了几下。一旁的路珊不解地看着我，然后捂着自己的鼻子，好像现在是她在嗅死者。
我忽然笑了起来，对路珊说：“回去吧，明天上电视和广播，争取核实死者身份。”
六
梅影的出租房离她的“花蝴蝶”夜店不远，她是一位苗疆来的女人，据说四年前一个人带着读大学的女儿来到我们这个江城打拼，如今靠开着这家夜店度日。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此刻正像海浪一样起伏在我的身上，保养完美的躯体白皙而滑腻，让我爱不释手……
我其实就是一只花蝴蝶，翩跹在丛花中。我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包括女人。
当然这不是前妻离我而去的原因，我在离婚之前，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就是工作忙，晚上迟了回家，也会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她和我洗澡换的衣服洗好，再上床休息。我知道她所在的私企忙，又有慢性肾炎。所以我竭力地让她多休息。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和我最好的哥们，也就是她的私企老板躺在我家床上的时候，我头晕地转，最后把那私企老板硬是打得躺医院一个月。
于是我和她离婚了。于是我的肩膀上也撤了一道杠下来。
我喜欢在和别的女人亲密的时候想着前妻的容颜，那张圣洁而贤惠的面庞，为什么，为什么那样背叛我……
这样恨恨地想着，咬牙切齿之间，底下的梅影就又一番抑扬顿挫地叫了起来……
最后我们都平静下来，她像猫一样依偎在我的怀里，而我把呼吸调得均匀下来，慢慢嗅着这个女人的发香。
梅影的发香很特殊，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香水，只要沾上她一下，就很长时间不能散去。
我喜欢这样的香水味……
七
“小牛啊，这六条人命案子，市委已经开始注意了啊，不是我老方催你，三天之内你不给我破了，咱们俩以后都站马路去了。”市局管刑侦的副局长老方的电话是我预料之中的。
“路珊，死者身份查到没有？”我顾不上山子递来的早点，说，“山子，把那五个死者的档案都拿过来。”
“查出来了，牛头，死者是一家汽车修理厂厂长，42岁，离异，姓名周大明，家住葛羊山２号公寓。”
“你和山子马上分别去他们家和厂子调查他的社会关系情况，重点排查他的生活作风问题。”我向两个用不解眼神看着我的同事说，“快点去，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然后头也不抬地翻看起前几起死者的卷宗。令我迷惑而又感兴趣的是：他们所有的婚姻状况上都统一注明：离异。
而且离异后生活作风都不检点，因为都是有地位和资产的人，他们经常逛夜店，带不同的女人吃饭。
怎么都有点跟我一样啊。我暗忖着，嘴角都笑出声来。但立刻也僵硬了，因为我看见一个女人走进局子里来。
八
梅影看上去确实不像四十岁往上的女人。身材高挑而丰满。特别此刻洋溢在阳光下的酒窝，让办公室所有的人都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我有点吃惊地问。
“啊？原来你和路珊是一个办公室啊。”梅影笑道。
“你……也认识路珊？”我更加惊诧。
“我女儿啊，我怎么不认识啊。”说完，梅影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但笑容里明显有自豪感。
“啊？”全刑侦组的人嘴形都大致和我一样了。
怪不得上次临检“花蝴蝶”的时候，那里风平浪静的，原来……一种职业习惯让我蹙了一下眉。
“怎么了，大侦探，路珊呢？她住集体宿舍我不放心，今天送点好吃的给她吃。”梅影望着我说。
我看着这位昨天晚上还在我身上疯狂的女人，忽然鼻尖又闻见一种特殊的香味，这香味熟悉而值得品味。
九
晌午的阳光正斜斜地透过窗帘照进咖啡店的桌椅上。小兰正认真地将半杯意大利浓缩咖啡和半杯打得起泡的温牛奶混合搅匀，然后再撒上一些肉桂粉，这样就是一杯精美的“卡布奇诺”了。小兰无邪地望着我说：“姐夫，尝尝，看看我的手艺跟姐姐的手艺谁更好。”
其实，此刻的我一直把小兰当作她的姐姐。我仿佛又回到前妻在超市里挑选肯尼亚出产纯正咖啡豆和半脱脂的牛奶，然后回家用炭火焙烘咖啡粉的时候。她知道我喜欢喝咖啡，所以她说，她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卡布奇诺”给我品尝。
可是现在……我的眼睛在冬天的阳光下有点潮湿。
“姐夫，快喝啊，冷了就不是‘卡布奇诺’了。”
“嗯，真不错，我们的小兰长大了，懂事了。”我品着咖啡，和小兰说着话，每次这样的时光，我都会隐约地感觉到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
十
“牛头，有新情况。”山子电话里说，“这六个死者生前好友都声称他们喜欢去夜店，而且地址都几乎一样。”
“哦？什么店？””我下意识地打断了问。
“‘花蝴蝶’酒水吧！”山子坚定地说。
“立即暗中监控起来。”我下命令道，“哦，对了，山子，监控的时候不要带路珊了，让她在办公室做现场勘定记录。”
“哦……好的。”山子顿了一下，就挂了机。
我冷静了一下，又拨通了梅影的电话。
“在哪呐？”
“正在逛店呢！怎么了，大侦探想我啦？”梅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阳光。
“呵呵，是啊，晚上去你店里喝酒。”
“好啊，记得把上次酒钱一起结了，别老赖账啊。”梅影打笑着。
十一
Brandy最早起源于法国。在法国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男孩子喝红酒，男人喝Port，要想当英雄，就喝Brandy。
我想当英雄，所以我喝加冰的Brandy。梅影就用手掌握住白兰地杯壁，让她手掌的温度经过酒杯稍微暖和一下Brandy，让其香味挥发。
我说：“今天晚上我对Brandy的香味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只对你的香味感兴趣。”
梅影稍微愣了一下，就用手来打我：“去你的，大庭广众之下，没正经。”
“哈哈，跟你说正经的，听说你们苗疆的女人都喜欢对负心的男人下蛊，是吗？”我打着哈哈地说。
“你……什么意思啊，怕我对你下吗？咯咯……”梅影脸色明显不对。
这时化妆舞会开始了，我没有说什么，顺手在服务生手里拿了一个人猿泰山的面具戴在脸上，然后混进舞池。
梅影望着我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叹息了一下。脸上瞬间显露出狰狞的表情……
十二
黑暗可以滋生罪恶，烈酒可以滋生情欲。
我像一个堕落的野兽，在人群里疯狂地扭动着我的身躯。我喜欢在压力大的时候放纵自己。过完今天晚上，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但是我至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和任何关于案子的蛛丝马迹。这让我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戴着绿孔雀面具的女人。她正放肆地挑逗我，用火一样的眼神，和火一样的舞蹈。我从她摇曳不止的性感臀部去想象什么叫火焰。
我最终被她手牵着走进了酒水吧的后堂，那里需要穿过卫生间和杂物间，在仓库的隔壁有几个黑得不见人影的包间。
这个地方我很熟悉，我和梅影第一次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孔雀女郎”很热情，而且很直接，她一边解着我的衣服，一边用手抚摩我的敏感点。这让我欲罢不能……
就在我把她意乱情迷地按倒在包间沙发的时候，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小兰的声音，那么纯澈，但这次很嘶哑，她说：“姐夫，姐姐快不行了，你快过来一下。”
“什么？”我差点大吼起来，“你说什么？”
“姐姐快要死了！”小兰放声大哭起来。
十三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人影晃动。
我脑袋一片空白。
当我瘫软在前妻病床前的一刹那，我看见前妻正对我微微一笑，笑得那么凄美，那么温馨。双颊酒窝那么的甜蜜……
但还是走了，她的手最终变成冰凉。我只能在小兰的手里接过一封信，一封前妻的信：
牛，我一如既往地爱着你。但是我早就诊断出尿毒症晚期了，所以我想了一个残忍的方法离开你。
牛，我不想拖累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和工作，然后找一个爱你的女人结婚。
牛，我想你，我一直通过小兰给你电话，约你出来做“卡布奇诺”给你喝，其实我一直在你旁边，躲着看你。
牛，我真的走了，要真的有来生的话，我一定健康地来爱你……
“啊……”我大声而疯狂地嘶叫，我不停地呼喊着前妻的名字，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护士们推进地狱之门……
十四
“路珊，你从警校毕业分来警局有三个月了吧。”我面容憔悴地问站在我身边的路珊。
“是的，牛头，怎么了？可以转正啦？”她用一双天真的眼睛看着我问。
“呵呵，你写个申请报告吧。”
“哇，太好了，谢谢牛头。”这丫头开心地大叫起来。
组里其他的同事纷纷围着她要请客。
我面无表情地看这些年轻人的欢笑。这时电话响了，是梅影。
“你能来我这里吗？”声音一改以前，变得很阴沉。
“好！”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十五
“跟你讲一下我的故事，你愿意听吗？”梅影就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天是晴的，雪却还没化完。一些孩子滑着轮滑顽皮地从我们俩身边穿梭而过，留下一片片童真的笑声。
“不要你讲了，我来帮你讲吧。”我淡淡地说。
“你在苗疆曾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你和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结婚并生下路珊，日子过得一直很好，但在孩子六岁的时候，你的丈夫在老家开矿赚了很多钱，以后就开始夜不归宿，要么回来很晚，你只要问他为什么，就被痛打，路珊小，不懂事上来拉，也被痛打。
“你的家族是苗疆有名的苗医，你家祖传的有一种香水叫‘春水’，一种稍微洒一点就可以香好几天的香水，这样的香水平时女人用一点事情也没有，但如果泼在饮过酒，并且才纵完欲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就会忽然在三分钟内窒息死亡。”
我深情地望着眼前这位已经哭泣的女人说：“这种香水帮助你杀了你的丈夫，你在家乡触景生情，恰逢路珊考到我们这个城市上警校，于是你带着你老公生前的财产来到这里开了这个酒水吧。
“你试图重新生活，先后在老顾客里面，找了几位你中意的接近他们，想在这里成个家。但是你永远没有想到，城市的男人比你们乡村的男人更坏，他们在你的身上获得满足后，就甩手离开了，从来没有给过你承诺，这里包括我。
“于是你就开始故技重演，你用你的香水杀了他们……”
“别说了，呜……我不想杀他们，是他们太坏，拿我当玩物……”梅影放声大哭，“我也想杀了你，知道你开始怀疑我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但是那时那刻，你的电话响了……”
十六
在梅影被抓获的庆功会上，路珊辞职了，我什么也没有说。
但我照例还是喜欢去那家“花蝴蝶”夜店。照例去那里喝酒，参加化妆舞会。
就像此刻，一只曼妙的“丹顶鹤”在我身边翩翩起舞。面具里热情似火的眼神，瞬间就点燃了我的欲望，我是凡人，与如来是两个世界的生灵，如来的欲望是众生没有欲望，而我们凡人的欲望就是发自人性中最原始的……
我又被牵引进那黑暗的包房，我喘息着去解开那女人的化装。然后把她摁在沙发上，我大声地喘息，我粗暴地想从背后直接进去，我现在没有爱情了，再没有人为我煮“卡布奇诺”了，再没有人用手为我温暖那杯加冰的Brandy了……
我在长长的一声叫喊声中，浑身瘫软在黑暗的包间，这时我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声音：“牛头，你去死吧。”
这时，我闻见了一种香水味，那种叫“春水”的香水味。我没有力气做什么，我享受着人生最后的美妙，嘴里喃喃地说出几个词：“路珊……春水……香水……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