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庄雨凝没有给她说这句话的机会。
“既然是真的，”她站起身，瞪着兰香，“为什么我不能想？”
兰香抖着唇，虽然庄雨凝平日脾气也不怎么好，但她真没想到二小姐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庄雨凝站起身，她长发凌乱，衣衫不整，甚至还在尖叫。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那般，可爱娇小，清纯的模样。兰香甚至起了一种错觉，如果她继续留在这里，承受庄雨凝怒火的人，将会是她。
她下意识后退，想要离开二小姐，以免自己受伤。
这时候庄雨凝满心都是烦闷，她不能相信，那个女鬼是为了报仇而回来的，而她也迟早会要她们的命。
这些日子里，她活在恐慌之中，每过一个转角都会担心，她是不是就要撞上那只女鬼。这样焦急、焦躁、紧张，自然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很烦躁，却偏偏无处发泄。
“兰香，”她愤愤不平地说着，她还没有回头，但她确信兰香能听到她说的话。
但这时候，兰香一声短促的尖叫打断了她：“啊！小姐！”
她在求救。
她喊着，猛地后退几步，然后直接跌在了地上。
她仿佛看见了什么，非常非常让人害怕的东西。
庄雨凝已经很不耐烦。她回头看向兰香，顺着她的眼神，望了过去。
而接着，她睁大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吞吞吐吐：“这、这是……”
窗外。
她寝室是有窗的，而这时候，窗外天色阴沉，乌云聚集，仿佛下一刻，就要下雨。
这样的景色之中，一片秀美而精心修剪的园林，也不由得有几分失色。
但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
而是那园林之中，出现了一抹雪白。
就如同那一夜，她们看见它那样。庄雨凝全然愣住，她盯着那件白衣，在阴暗的背景下，一切都显得如此朦胧。她穿着白衣，披着长发，缓缓地走近她的宅子来。
白衣就像是一个警告，让她马上明白，她遇见的是什么，她看到的又是谁。从听沈姨娘说了那些事之后，她对它的警惕简直加倍了，因为她很清楚，这只女鬼是怎么死的。
庄雨凝立刻明白：那只女鬼出现了。
她还在找她们，还要向她们讨回自己应有的一切！——随着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全然失去了主意，直接拿起手边一个茶杯，往窗外甩去：“你走，你走！”
喊着喊着，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意：“你不要来找我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她惊慌失措，茶杯落在窗棂上，就这么破碎散开，成了一地的碎片。
当庄雨凝再次抬起眼时，她却看到，那女鬼已经消失无踪了。
就好像她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庄雨凝完全愣住。
那女鬼想来作弄她们就来，想走就走……而她，却要在这里担惊受怕。庄雨凝全没有想到，这居然会给她带来一种失败感。她愣愣地看着那一地的茶杯碎片，还要跌坐在地上的兰香，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么害怕一只鬼？
可是刚刚受了惊吓，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和底气，去追那只所谓的女鬼。
庄雨凝站在原地一会，然后她跌坐在地上，抱住兰香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庄雨凝不停不停地哭。
她压抑许久的恐惧，才终于发散了出来。大颗大颗眼泪染湿了兰香的后背，对于这个她前一刻还在嫌弃的人，她现在却仿佛当成了定海神针。
兰香自然安慰她：“小姐、不要怕……那只女鬼已经走了……”
她也抽抽泣泣的，刚才第一个看见女鬼的人是她，她不会比庄雨凝好多少。但这时候，她却是那个出言安慰的人。
她的哭声在这窄房中回响，仿佛只要哭出来了，她就会好受一点。庄雨凝心里怨恨愤懑，她根本平静不了，她自己也不想平静。
庄雨凝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害怕成这个样子，仿佛她才是弱势的那一方？
即使庄宛宁不找她的麻烦，她死了的母亲却来找她们，要她们赎罪了！可那时候她才多大？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只女鬼就算去找人，也应该去找她娘，而不是找她！
对了。
庄雨凝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仿佛在想什么事。既然一切都是因为她娘亲而起，那她根本就不应该承受这一切！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她的母亲，而不是她啊。
想到这一点，她总算镇定了下来。她恍然大悟：这些事情该交给沈姨娘，才是。既然她做了那么过分，那么残忍的事情，那只女鬼，也应该去找她寻仇。
庄雨凝已经全然将自己撇开了关系，她立刻松开抱住兰香的手。
兰香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半带犹豫问道：“小姐？”
庄雨凝笑了。
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笑起来，甚至比那女鬼还要可怕几分。天色阴暗，纵然这时候还没有下雨，但也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她喃喃地道：“对……只要让她认错就好了……”
她说话的语态，就像是一个已经濒临崩溃的人。兰香下意识就觉得害怕，但这时候，她却不能放开庄雨凝，她只怕一放开，二小姐就又受了什么刺激了。
但很快，庄雨凝就推开她，自己站了起来。兰香坐在原地，看着已经有了主意，却显然完全不知道她看起来是什么模样的二小姐，心底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一丝后怕的感觉。
仿佛那只女鬼还没有离开，而是以另一种形式，留在了这屋子里。
“小姐……你……”她艰难地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庄雨凝完全没有看她，反而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庄雨凝想：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去找她？
她并不觉得那只女鬼出现，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沈姨娘，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既然这样，那她根本就没那个必要，继续在这里担惊受怕。
换句话说，庄雨凝已经找到了理由，她成功将自己身上的受的罪，发泄到了沈姨娘身上。
她跨过门槛，就往外走去。
兰香在她身后尖叫：“小姐，你不能出去，你的头发太乱了——”
但庄雨凝冷笑：“还管那些做什么？跟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