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气氛紧绷，珺绾的牛角刀不知不觉间在阑珊粉颈上拉扯出一道极细的伤口，阑珊气息奄奄，唯吊着一口气。
珺绾眼中的难以置信稍纵即逝，她平静的注视着肖喻川，心里难得平静无波，而她此刻之所以心如止水，是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她对肖喻川曾经有过的崇敬感激就此结束，她对肖喻川的心有不忍也终于消磨殆尽。
沧海仍是沧海，可以她曾经仰慕过的人，终于在肖喻川道出实情的那一刻，死在了她的心里。
珺绾失神之际，是琼华怒不可遏地扬起声调，痛骂道：“你肖喻川身为上仙，竟为了一个女子不惜勾结妖魔！真是丢尽了天族的脸！”
肖喻川忧伤的目光淡淡掠过珺绾的眼睛，他忽然坚定了声音，不再绝望彷徨，他说：“我之所以成为上仙，都是阑珊舍命相助。”
“我欠阑珊的，永生永世都换不清。”
琼华定是浑身的血液倒流至头顶，她呼吸急促，咬牙切齿地说：“那珺绾呢？你就没有欠过她吗？你害死了她两次，还不够吗？”
而后，所有的声音都似乎归为一粒水珠，落在珺绾的心间。
她稳住神思之后，清晰地看见肖喻川红了的眼眶。他在她心中曾是世上无双的男子，陌上人如玉，翩翩而君子。
那时距离如今也不过短短几年，几年的光景，终于物是人非了。
被朱颜扇扇开的云雾又重新聚在一起，渺渺的雾霭钻进宫阙之中，萦绕于肖喻川身旁。
雾色里，他凄切的目光有些不真切，嗓音也有些飘渺。
珺绾望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他说：“是我对不起你。小晚，时过境迁，你我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我们终究都变了。”
“不错，所以你若将我看做当初那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谢晚，便是大错特错。你和阑珊欠我一条命，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珺绾闭了闭眼睛，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你永远都救不了阑珊。”
说罢，珺绾凌目扫了一圈围在身边的人，冷冷道：“阑珊触犯天条，早已不是蓬莱仙孙，你们若仍然护着她，休怪本天女手下无情。”
那几名蓬莱仙人愣神片刻，竟重新握起法器站了起来：“若是天女执意如此，就恕我等冒犯了！”
这些人话音方落，珺绾便念诀施法，水袖重重一拂，那为首信誓旦旦答话的蓬莱仙人便被珺绾一个耳光掀翻在地。
其余的人一跃而起，场面顿时凌乱复杂。
珺绾挟持阑珊对付众人，已有些应接不暇，琼华也大力施法，这才缓解了些迫切之感。
岂料肖喻川会趁乱对珺绾动手，他原是想从背后击珺绾一掌，却被珺绾料到，于是旋身调转一个方向。
他击中的，变成了挡在珺绾身前的阑珊。
阑珊早已神志不清地昏厥，又被重击一掌，更是出气多进气少。
肖喻川极度惊恐过后，珺绾看见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森寒，一双墨眸仿佛是在霜雪滚过一圈，寒意丛生。
透过他略带杀机的神色，珺绾知道，他终于走到了绝路。
“天女，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他的语气冷若冰霜。
珺绾冷冷答他：“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早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当初我亲眼看着韶轩赴死之时，你我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肖喻川恍惚地眨了眨眼睛：“你想泄愤，杀我便是。”
“原本我并不打算追究你，但是你知道你今日做错了什么吗？你拿韶轩的生死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无异于当着我的面又杀了他一次。”
珺绾口中咸涩，凛冽了目光注视着他：“你们都会万劫不复的。”
此时，众人脚下忽然剧烈摇晃，宫殿顶部漏下厚重的粉尘，不远处有众多脚步声踢踏响起，又有人靠近此处。
琼华凑到珺绾身边，目光凝重道：“是妖族前来捣乱，想必肖喻川以流光陨作诱饵，引来了这些妖孽一起对付我们。”
“思悦和淮卿呢？”珺绾低声问。
琼华答言：“山下众多埋伏，思悦和淮卿正在想办法退敌呢！”
珺绾想了想，悄声嘱咐琼华：“如今的局面还未完全失控，拖延一时半会仍是可以的，你传音给方圆百里的地仙，让他们去把蓬莱公主请过来，不可耽搁。”
琼华点了点头，当即照做。
随即，方才赶来的妖族纷纷闯入殿中，目光贪婪地注视着珺绾的方向：“想必这位绝色美女便是天宫天女了。”
话毕，众妖一片哗然大笑。琼华攥紧了拳头，纵身一跃便是一阵猛击：“无耻妖孽，没见过世面吗？笑什么笑？”
琼华正是这样的爆脾气，出手便打得一众小妖骇然一惊。
蓬莱之人趁此机会，欲救走珺绾手里的阑珊。
珺绾一面躲闪，一面高声喝道：“你们若是此时动手，便是与妖孽为伍，背叛了天族，若是天帝降罪下来，整个蓬莱都逃不了干系！”
那几名仙人登时愣了一愣，不敢再有所动作。
肖喻川早已无所顾忌，从未停止过对珺绾出手，然而阑珊在珺绾手里，他始终占不上什么上风，总是失手。
周围一片喧闹，在场的人多为坐山观虎斗，各怀鬼胎。
透过这许多的喧嚣，珺绾蓦地对肖喻川扬起唇畔，笑容里满是嘲讽：“你为了阑珊，连心中道义都不顾了，难为你一片痴深。”
肖喻川目光仇恨，仿佛失去了耐心，却又不得不最后一次恳求道：“求你放了她，只要你不把她带回天宫治罪，你要我做什么都无妨。”
“若是你肯放过她，今后我定不会再忘记我的本分，不会再做任何出格害人的事情，我会弥补我曾经的过失，只求你放过她。”
珺绾敛眉，厉声质问他：“你怎么弥补你从前的过失？你害人害己，勾结妖孽，你杀了韶轩，这些事情如何弥补？”
肖喻川怔了许久，忽然梗咽道：“我当初之所以如此狠心，都是因为我真正喜欢过你……”
珺绾耳畔一阵轰鸣，然而这话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再无分量了。
旋即，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可惜山下一阵厮杀，正兴师动众赶过来的，是蓬莱公主，阑珊的生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