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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苏凤卿素来喜爱清净,不喜欢有太多人在旁伺候,于是夏妩在依墟斋里伺候的这一段时日,从来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大多数时候,苏凤卿软软地倚在榻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望着手上的佛经,隔一会儿,便伸着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翻过去一页,端的是一派施施然的清闲模样。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夏妩——

她立在书案旁,磨墨磨得天昏地暗,明知道磨出来的墨苏凤卿都不曾使用,却仍是敢怒不敢言。

更可气的是,躺着说话不腰疼的苏凤卿还时不时在那里招呼——

“九婴,过去把那书架子上的灰尘擦一下。”

“九婴,过去把那边的书摆摆正。”

“九婴,过来给本君扇扇风。”

“九婴,过来给本君剥几粒石榴。”

“九婴……”

“九婴……”

“……”

夏妩逃命时虽说是顶着九婴的面皮,然而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往往见到她就凶神恶煞地喊一声“妖女”,导致她对九婴这个名字实在很是不敏感,于是刚开始那几天,苏凤卿招呼她做事时,她总是无法立刻反应过来,往往要忍受来自神君大人的几记凉悠悠的眼神,看得她心中一阵悚然,于是做事情更加的卖力。

发展到了后来,凤卿神君已经懒到了连书都不肯自己翻得地步,意态闲闲地半眯着眼睛,伸着手指轻扣夏妩的手背,她便能够会意,这是要翻页了。

对此,夏妩只想说:“……”

这都是什么事儿!

最初的时候,她也单纯地相信,她幸运地赶上了仙界的道德改造,因此得以被免去了她的刑罚,转而做些粗活以使自己得到磨炼。但是这么些时日下来,她反而越来越觉得,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凤卿神君在报私仇。

可夏妩偷偷侧目看向苏凤卿——

他半闭着桃花眼,哪怕是看卷佛经都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公报私仇的那种人啊。

可是这道德改造……为什么连佛经都要她来翻页啊?

夏妩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刚要抬起头来,额头上就挨了一个暴栗,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苏凤卿终于睁开了眼看着她,淡淡然道:“该翻页了。”

“……”

夏妩翻过一页书页,疼得龇牙咧嘴,终于忍不住发声反抗。

“神君……”

“嗯?”这是这几日来夏妩在依墟斋中说的第一句话,苏凤卿似乎是有些惊讶,但也仅仅让这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他理着袖子,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说下去。

在这样沉静地目光的注视下,夏妩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失去了继续讲下去的勇气,抿着嘴在心中措辞许久,半晌后才敢嗫嚅着开口道:“佛家讲究慈悲为怀,神君……这样暴躁,呃,不好……”

听他这样一说,苏凤卿理袖子的动作一顿,微微地侧过头去,竟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了。

夏妩心中一喜,想起她前世为人时,所造的众多功德之中,有一件是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将一名失意少年绝望中拉出来,劝得他绝了寻死的年头。如今虽身为妖女,还是有一个纯洁的灵魂,劝人向善,功力不减当年啊!

夏妩紧紧盯着苏凤卿,看着她认真思考了一阵,然后终于慢慢张开了嘴。

这是要开始忏悔了吧!夏妩想着,情不自禁地有些期待。

苏凤卿说:“你这么一说,本君倒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段岁月了。”

“啊?”

“如今仙魔两界交好,魔界不能说那便说说妖族吧。三千年前妖族做大,当时的妖帝妄图吞并仙魔两界,于是天族与魔族联手剿灭妖族。本君独自一人领兵,一路攻下妖族众多城池,打得他们一个个跪下喊祖宗,一个个魂归西天,那长枪饮血的岁月,如今想来仍觉得畅快!”

“……”

苏凤卿似乎真的觉得回味无穷,舔了舔唇角,又勾唇笑起来,和善地看向夏妩:“你方才,说本君什么来着?”

“我说,神君英武不凡,当是三界所有雄性的表率!”

苏凤卿轻笑一声:“你倒是挺诚实!”

“……”

夏妩觉得,可能她和凤卿神君之间沟通起来,并不太容易。

而那一日,夏妩离开之后,苏凤卿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昔年混沌初开,三界混战那时候,他也曾一杆紫金云枪横扫三界,那时候丧命于他枪下的生灵不知几何,那确然是一身的杀伐之气。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隐退成为掌司刑罚的仙官,长居昶祭宫,想养些花草来陶冶一下身心,也因为戾气太重,种下的种子都很难活下来,更遑论开花结果。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这杀伐之气太过于了解,两月前在他同九婴一路从昶祭宫打到南天门,她那一身的杀意绝不会有假,可是这么多时日下来,她身上再无了半分戾气却也是真。

他花了千百年时间才能够散去一身的戾气,绝不相信有人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做出这般完美的伪装。

联系九婴先前的名声,再加之她这几日表现出来的天真烂漫的模样,如今看来,这事态倒显得越发的有趣了呢。

苏凤卿就这么兴致勃勃地每日一边折腾着夏妩,一边静静地捧着佛经看着事态的变化,只觉得人生真是惬意又多姿!

然而对于夏妩来说,这日子却是水深火热——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在骑射场上的箭雨中跑个十个八个来回,宁愿被扎成一个一个刺猬好吗!毕竟她伤愈只需要一个晚上,可手酸却是个长久持续的过程啊!

而且近几日不知为何,苏凤卿传唤她传唤得越发的勤快,有时候甚至卯日星君都还没驾着马车从私牢外头过,便有狱卒将她叫醒,一路领着她去往依墟斋。

夏妩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酸胀到极致的胳膊,一推开依墟斋的门,便见到苏凤卿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只觉得气得咬牙切齿,却除了低眉顺眼地除了替他打扇翻书之外,别无他法。

辛酸如夏妩,也只能趁着回到私牢时,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打个小盹。

但是几日后,就这么个打盹的时间,都随着她新邻居的入住而不复存在了。

说起那位邻居,原也是夏妩的旧识——她初来仙界时,一路领着她去往南天门的司命星君。

原本夏妩以为,司命是个热情的神仙,毕竟当日她飞升时,司命一刻不停地同她介绍着仙界的轶闻,甚至顾不上喝一口水。

但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夏妩觉得,司命当日同她说了这么多,可能仅仅因为他是个话唠而已。

毕竟这几日下来,她已经听司命讲了十遍他如何被打入天牢,又如何莫名其妙地被挪到了昶祭宫的私牢,以及二十遍他如何在天牢中尽忠职守,热情而又认真地研究着星盘,孜孜不倦,一丝不苟。

夏妩靠着墙一脸的生无可恋,明明司命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因为对她心存畏惧,整整一天都没有开口说话啊,所以她是为什么要表现地这么和蔼可亲又慈祥啊!

夏妩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打听一下自己的原身现在何处,此刻,她双目赤红地挠着墙,一心只想把这个聒噪的司命给一把掐死。

这日,忍无可忍的夏妩一边挠着墙,一边想着一会儿该怎么下手,才能一举打晕司命,让自己能够睡个安稳觉,双手正要握成拳,忽然听到司命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也不容易啊,需得日日盯着个星盘,若是有人的星轨出现了偏差,还要想办法努力补救,以防扰乱他人的星轨,真是好辛……”

夏妩握紧的双拳蓦地一松,不由得打断了司命的絮叨,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若是乱了,当如何?”

司命凝神想了一阵,微微蹙起了眉头显出几分为难的样子,最终却还是认真地答道:“那一般来说,便会将那人的星轨斩断吧。”

“如若这般,那这人岂不是……”

“那这人,也便不复存在在这三界之中了。”

随着司命淡淡然的话音落下,夏妩心中一个咯噔,半晌之后,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

这些日子,在司命的口耳相传之下,她大抵也对星轨星盘有了些了解,三界众生皆有命格,刻于星盘之上,相吸相斥,甚至相互牵引,但是众生皆有星轨,是互补影响的。如今她的灵魂寄生于九婴的肉身之中,而她自己的肉身却不知所踪,星轨已然发生了偏离。

夏妩原本以为,若是找到了司命,道出了实情,便能使一切都归于正常,届时她依旧是一名自由自在的散仙,可如今看来,她根本无法道出实情,只能紧紧隐瞒,不然,她只怕连做妖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若说从前,夏妩一心想着逃亡,但在心中还是存了些念想,始终相信这样四处流窜的日子总有一天还能够到头,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她的未来迷茫得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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