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十一二的年纪,正是豪情万丈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总喜欢说理想,说情怀。
毕业前夕,我和明溪坐在老树咖啡屋聊天。
明溪远眺着窗外,一脸坚决地对我说:“晓晴,这一生,我一定要做一个有情怀的人”。
我笑着问他:“你所指的情怀具体是什么?”
明溪说:“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明溪的梦想我是知道的,就是成为国内顶尖的歌手,成为一个出色的音乐人。明溪不仅弹得一手好吉他,而且还会自己作曲,在我们班里更有“情歌王子”之美誉,再加上他家境优越,那时我深信不疑他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我敬佩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祝福着他:“祝你梦想成真!”
人这一生,能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势必要越过无数艰难险阻。也许只有情怀,才能撑得起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异常艰难的理想。
毕业之后天各一方,很多同学都没了消息。十年后同学聚会,明溪来了,依然背着当年的那把破木吉他,但是眼神里却早已没有了热烈而炙热的光芒。
他在台上忧伤地唱着《十年》,很多同学在台下起哄,更有甚者高呼着情歌王子。不想明溪却红了脸,摆摆手自嘲地告诉大家,他现在只是一个世俗的小商人而已。
看着现在的明溪,我充满了好奇,当初那个斗志昂扬的明溪哪里去了?是什么让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情怀?
酒过三巡,我终按捺不住,主动找明溪攀谈。
明溪点燃了一支烟,悠悠地吐了一口烟圈,真诚地反问我:“晓晴,以你现在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你告诉我什么是情怀?”
我没想到明溪会这样反问我,一时间愣住了,思索了片刻,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情怀应该超越理想,那是一个人一生的追求;面对它时,必须有坚忍不拔的毅力,还要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要不遗余力地奋斗才能实现。但是情怀同时又十分的娇贵,它必须要有植根的土壤,我们在追求情怀的时候,应该以实现了自己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为基础,而不是不切实际地去追求情怀。
明溪突然就笑了,笑得一脸的酸楚和失落,然后他跟我讲述了他的这十年。
毕业之后他曾潇洒了一年,跟朋友组乐队,每天沉浸在自我的音乐世界里。可是一年之后,他家的生意却突然出了问题,不久之后家里破产了。他父亲因气血攻心突然病逝,家里留下了一堆的债务。这时候,现实的残酷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当初的梦想和情怀。
因为他的梦想和情怀不可能建立在靠母亲去拾荒而维持这个家的基础之上,明溪是男人。所以,他开始了在酒吧驻唱的生活,有时候为了多赚一点出场费,他一晚上甚至要赶几个场,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能休息。
虽然为明溪的遭遇感到惋惜,但是我知道明溪的决定是对的。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明溪悄悄跟我说:“晓晴,你信吗?我一刻也没忘记自己的梦想,我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每一句,等我还完这最后一笔债务,我一定要为自己的情怀而活着。”
我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微笑地看着他的眼睛,点着头无比坚定地告诉他:“我信!”
两年以后,我收到明溪演唱会的入场券,虽然只是在剧院,但是我知道明溪是一个有真情怀的人。
尽管生活艰难,可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并努力让它变成了现实,这就是真情怀。
2
在现实生活中,总有一些人会拿一些虚伪的情怀来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认识一个写诗的男子,从十八九岁开始,便把成为一个出色的诗人当成了自己一生的理想和情怀。
用他自己的话说,不成功便誓不罢休。
至今他已经快四十岁了,诗虽然一直在写,却并没有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一切,甚至至今他还是孤身一人。并不是他不向往爱情,而是每次相亲,那些女子在了解了他的情况之后,便没了下文。
而他总会撇着嘴说:“现在的女孩子太势力、太现实了,充满了铜臭味的女子,怎么配得上诗人的情怀?”
在工作中,他也总是没常性,从不肯踏踏实实在一个地方扎下根来。朋友说他时,他总是理直气壮地说:“我这都是为了历练和积累写作素材。”
工作能力差,人际交往能力也不好,于是,他换工作的频率越来越高,因为没有哪个老板愿意用一个他这样的员工。
在生活最潦倒的时候,他甚至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家里却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只能靠捡破烂为生,也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时还要靠邻里接济。
身边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劝他好好生活,担起抚养母亲的责任。而他却把嘴一撇,唱着高调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他甚至还说,等他获得诺贝尔奖以后,母亲就能过好日子了。
母亲看他这样样子,心痛极了,连连自责是因为自己没有把他教育好,才让他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可他却不以为然,仍然我行我素,日复一日地为了自己虚伪的情怀而蹉跎着光阴。
在他看来,自己的情怀就是一根拐杖,支撑着他自己的全部希望。而在别人眼里,他的那根所谓的“拐杖”其实只是一根经不起任何风雨的稻草,根本担不起任何的责任。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整天让生养自己的老母亲挨饿受冻,却拼命抱着自己所谓的情怀不放。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
3
前几日读了陕西作家张战峰写的吴备战的事迹,让我认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情怀,那篇文章我读了一遍又一遍。
吴备战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陕西蒲城林吉村人,是标准的“农二代”。他的这半生,可谓风云跌宕,如果拍成电视剧的话,绝对是一段传奇。
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更多的是跟命运的对抗,是一个心怀大志的好男儿的豪迈气概。
从小,因为家里很穷,他在16岁的时候,便单枪匹马去广东闯荡。他为人义气,性格硬朗,以霹雳手段在短短十来年之内便积攒了大量财富,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开起了跑车。不过,他却不是一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在自己富起来之后,他开始用自己赚来的钱去帮助村里的乡亲们共同致富。
遗憾的是,因为法律常识的缺失,他犯了罪,在牢狱里待了12年。然而身在牢狱的他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反而利用这些时间阅读了大量的书籍,这些书涉及了各个领域。其间,他对法律书籍的研读尤为认真。通过12年牢狱生活的改造和磨炼,他变得更加的觉醒,更加自立自强。
2008年,他出狱了,但那时的他早已一无所有。回到破烂不堪的林吉村老房子,看着年迈体弱的父母,作为一个曾经极度风光的人物,吴备战的心酸又有几人能懂?
人生的大起大落,却并未改变他做人的真诚,讲义气的本性,他决定立志为村里做一番事业。人们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吴备战就是那块自带光芒的金子。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他便从一无所有崛起为林吉村的首富。第四年,他筹资一百多万元给村里修路建了广场,各路媒体对此争相报道。后来,他高票当选为村长。成为村长之后,他为林吉村的发展做出了更多的贡献。
他带领大批农民工承包工程,引导他们一起致富。在他的带领下,只用了几年光景,原本十里八乡最穷最落后的林吉村,一跃成为省级生态文明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而村里的贫困户、孤寡老人,谁家遇到困难,只要他知道,一定出手相助。
如今在蒲城,吴备战已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的气度,他的胆识,他的才干,他的义气,无不让认识到他的人感到动容。他在群众和社会上的名声极大,蒲城发生了社会纠纷也常常找他来调解,面对原本怒不可遏甚至刀斧相持的局面,只要他三言两语便能化解。
充满英雄气概,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有追求,有理想,有大志向、大报复;朴实无华,讲义气,重感情。在吴备战的身上,聚集了一个传奇人物的所有特质。他此生的宏愿就是让林吉村的父老乡亲过上更好的生活。
一个人的名气、财力都不足以成为别人敬佩他的理由,一个人的风度在于他在面对逆境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担当,以及清晰的思维和崇高的使命感,这才是一个人最大的人格魅力,也是一个有血有肉、脚踏实地有真情怀的人对生命最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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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人这一生离不开情怀的支撑。没有情怀的人生,就如同航行在黑夜的海上却没有灯塔导航一样,会让我们茫茫然失去了方向。
真情怀是什么?是担当,是勇气,是努力,是毅力,而且更要以行动为土壤和依托。真正的情怀,一定是建立在脚踏实地的努力、跋山涉水的艰辛、百折不挠的坚忍之上,而不是异想天开、逃避放任,或者画饼充饥、自欺欺人。
在情怀泛滥的今天,我们一定要能分得清什么是真情怀,什么是自我麻痹的遮羞布。与其掩耳盗铃,以假情怀做幌子,倒不如活得真实一点,庸俗一点,平凡一点。那样起码不会招致别人的嘲笑,因为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的人更多一些。
做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固然平庸,但是至少你在脚踏实地生活,而不是被伪情怀悬浮在半空,成为被人嘲笑的小丑。
也只有真情怀才能成为扶持我们跨过障碍和险阻的拐杖,而那些无法着陆的伪情怀,充其量只是一根稻草,不仅承担不了任何重量和压力,反而会成为害人害己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