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寒道:“疫情的发源地是神女村,我们必须要进入神女村追根溯源,才能着手诊治,而神女村百姓自闭百年,信仰独特,不喜外人入内,我们只能用非常之法进入,他们眼下被瘟疫折磨,四处挂符祭祀做祷告,无非是想要神女显灵,那么我们就让神女显灵。”
若离忧恍然大悟,不禁为慕锦寒的方法拍手叫绝:“真是绝妙!让墨绫姑娘装扮成神女,并降神祗让村民相信我们,那么我们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进村了。”
墨绫虽然不认为装神弄鬼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但是她原以为慕锦寒是只会冷着脸的冰块,没想到会想出这么有人情味儿的法子,便赞同道:“此法可行,为何偏偏是我?”
慕锦寒道:“你来装扮成神女,不仅是让村民信你,日后更是要以神女身份回京师,与那个装神弄鬼蛊惑王上的邪道敖风进行光明正大的对决,匡正社稷之风,救卫国子民与水火。”
慕锦寒目光凛然,那周身的豪气让墨绫为之鼓舞,不由的对这个冰块刮目相看,她早知道奸臣敖风的恶行,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便爽快道:“好,我愿意竭尽所能,何时着手?”
“今夜。”
刚刚进入夜幕,疾风带着两名侍卫抬着一个箱子到墨绫帐前道:“姑娘,王爷命奴婢去买了些衣装首饰让您换上。”
墨绫暗自赞叹允锦思虑细致,便道:“进来吧。”
疾风将箱子放到墨绫面前,道:“姑娘,附近的布庄首饰铺子没剩几家了,只买来这些。”
墨绫扫了一眼箱子,分了许多格子,衣服,发饰,胭脂水粉,一应俱全,不过都做工略显粗糙,想着如今北邯郡的境况,找来这些已经是不易,便道:“我知道了,没关系,辛苦你了,先出去吧。”
疾风本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只是跟着慕锦寒在军中久了,竟成了个冷美人,只淡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墨绫在箱子里挑挑拣拣,想着既然要装扮成神女,便该高贵出尘些,于是仔细的挑起来来。刚挑了个桃花细钿,两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子,外面传来了慕锦寒冰冷的声音,不耐烦地道:“麻烦的女人,你要让众人都等你吗?”
墨绫知道自己懈怠了,随便拣了间淡粉色的裙子和罩衫穿上,略施脂粉,便迎了出去。当墨绫站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包括慕锦寒不禁都为之震撼。
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清新,秀发若玉兰挽起,前额又精心贴了桃花细钿,配上她那红艳欲滴的桃花痣,更加显得面色如春,明眸皓齿。同时挑了两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两鬓在各簪一支,每只孔雀嘴里衔着一直珍珠,宛若沧月,华贵不失清雅,整个人楚楚动人,翩然若仙,迎着冬夜凉薄的月色,当真令人觉得眼前的女子是月中仙子,许多人甚至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
慕锦寒不禁有些迷离,不过他此时感叹更多的事自己幸亏没有看轻这个女子,她将是自己为母亲沉冤得雪的最关键的棋子。
若离忧看着眼前宛若谪仙的女子,忍不住欣喜却忽然泛起哀伤,这个可望不可及得女子,在他看来,天下间能配得上她的男子只有慕锦寒一人,为了掩饰自己黯然的神情,立即嘻笑着赞叹道:“果然是仙女下凡,别说是神女村的百姓,我都险些被你迷惑了,哈哈……”
慕锦寒习惯了若离忧颠三倒四,玩世不恭的性子,无视他的笑声还没有结束,便依然用冰彻心扉的声音道:“出发。”
一行人从神女峰最陡峭的外壁攀岩而上,慕锦寒没想到墨绫身形会那样轻巧,竟将疾风落出几丈远,他庆幸之前她受着重伤,否则自己的那些侍卫可能根本看守不住她。不过他最感兴趣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到了峰顶,慕锦寒示意下属将事先备好的绳子一端系在悬崖畔的树干上,一端垂到崖下道:“悬崖太高,轻功好的人跟本王下去进村,其它人在此处守候。”
墨绫看着要跟下去的有几十号人马,不解道:“为何要如此多的人一起下去?”
慕锦寒道:“以防你遭遇不测。”
慕锦寒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墨绫听着心里却莫名的温暖,道:“人数过多引人注目,我一人下去就是了。”
慕锦寒轻瞥了一眼下面的悬崖,虽说方才见识了墨绫的身法,可是依然不放心她一人下去,便转身对若离忧道:“你们在此候着,我陪她下去。”
疾风道:“王爷,您千金之躯,不可……”
慕锦寒立刻示意她住口,道:“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话音一落,便揽着墨绫纤细的腰肢,纵身一跃,顺着绳子便滑了下去。
墨绫猝不及防的被慕锦寒紧紧地搂在,两人的身体贴得不能再近,慕锦寒的完美的下颚正好贴在墨绫的前额,两人真切的感受着彼此的温热,极尽暧昧的对着。虽然都强作平静的不言语,可是莫名的都乱了心脏跳动的频率。
慕锦寒双足一着地,就松开了墨绫,墨绫一低头差点掉了下去,原来慕锦寒竟停在了半山腰,墨绫有些不满道:“你要立在树杈上,为何不知会我,口口声声说担心我的安全,差点害我失足掉下去。”
慕锦寒道:“我事先查探过,此处离地面十丈,让人误以为你悬在半空中,百姓即能看见你,又看不清你,然后上边的人便会拉你上去,如同你升仙一般。”
墨绫道:“那你呢?”
“村民都在家守护病人,总要有人引他们出门。”慕锦寒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能在夜里发出玉色光芒的粉末。
墨绫再次疑惑道:“这又是何物?”
慕锦寒眉角一挑,不知是为自己的举动得意还是觉得好笑,只是道:“素日用的夜明珠,白天被我用内力捏成了粉,既然要作戏,自然要做全,将这些悉数洒在身上,远远看去,你也该道光普照了。”
墨绫以为他的眉毛永远只会皱着,见他竟然会有别样的神采,觉得新奇便随口冒出一句:“想笑就笑嘛,为何非要憋着?”
慕锦寒斜睨了墨绫一脸,目光瞬间变得冷滞,道:“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墨绫不服气道:“谁稀罕管你的事,若不是为了允硕和百姓,我才不屑与你这种冰块为伍。自称‘本王’又如何?王爷就了不起吗?不吃饭不也是要饿死?”
慕锦寒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女人不仅倔强,而且聒噪,在他耳侧碎碎念得没完没了,慕锦寒显然是不耐烦了,一把将墨绫拉到胸前前,狠声道:“你最好闭嘴,否则我将你扔下去?”
墨绫不屑的瞥了一眼脚下,仰着小脸笑着应道:“随你,就让村民们以为仙女下凡没有站稳,不小心摔了个跟头好了,还有你轻点拉我,不小心我们两个一起掉下去,让村民们如何看待你?”
“你……”慕锦寒气结,这个女人还是娴静的时候比较惹人怜爱,否则话多起来真的像只麻雀。
慕锦寒松开手道:“你自己小心,我走了。”
墨绫看着慕锦寒几个起落,最后安稳的落在平地上之后,才开始往自己身上撒夜明珠的粉末,她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散发出淡淡的光晕,看起来确实泛着仙气,墨绫越发觉得慕锦寒不仅思虑周全,而且有一些方法竟是看起来离经叛道的,与他冰冷坚硬的外表似乎并不相符。
墨绫再向下看时,那抹孤绝的影子已经飘落的远处村子里用于祭祀的广场上,墨绫看着那身影迎风站定,接着耳畔便响起浑厚低沉的埙声。
墨绫立于断崖树枝上,冬风本就冷冽凄厉,让墨绫心生悲凉,那埙曲偏偏此时拂上心头,乍听幽静舒雅,婉转几合,又若悲若愁,若思若忧,让墨绫也随之哀婉悲怆起来,昔日的往事愁绪顿时涌上心头,不由的再看那抹影子,不想他冷漠孤傲的躯壳下,竟掩藏了那般细腻苦绝的愁绪,顿时对他竟生了怜惜。
墨绫正想着,原本寂静的村子里,隐隐约约的传出哀痛的哭泣声,接着哭声越来越大,已经是哀嚎一片,借着月光,能看到人影纷纷的向广场走去。
墨绫俯瞰着这个村落,错落有致的茅屋,阡陌纵横于桑田之中,远处的渔船整齐的停靠在码头上,还能听见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原本应是极尽祥和的村落,可是如今每户走出来的人影只有一两个,甚至有的房子一直暗着,想必是家里已经没有活口了。
墨绫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究竟这个村子降临了什么样的灾难,让美好的一切就这样被打破了?
墨绫听着慕锦寒的埙声,蓦然间烟雨娘曾经唱给她的歌谣浮上心头,情不自禁的凭着烟雨娘的记忆吟唱起来:“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祮之。采采芣苢,薄言……”
原本轻柔欢快的歌谣,在晚风里让人心生悲凉。墨绫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村民竟然听着听着都跟着附和起来,尤其是那些年长一些的人仿佛都想起了什么,一边吟唱着,一边哭泣着。
那些人循声看到了飘飘若仙,身上闪烁着光晕的墨绫,他们确实相信了墨绫是神仙下凡,是神女仙灵,一时间人群都疯了似的跪着,爬着往山崖这边移动。
而且都虔诚地拜着,一直叩头,用墨绫听不懂的语言在祷告,墨绫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与他们语言不通,若是贸然张口自己恐怕是要被揭穿了。
可是墨绫想起方才自己唱的歌他们似乎能够听得懂,她冷不防的觉悟,烟雨娘亲是楚国人,唱得歌谣应是家乡的歌谣,莫非,这些人都是楚国人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