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绫沉沦在他的笑容里,熔化在了他手掌的温暖里,整个人几乎都飘然绵软起来,幸福离她如此近,如此真实,她只需用一瞬间,便决定她要守护着眼前的男人,守护住这份上苍恩赐的幸福。
墨绫此刻想着,脚步便越来越坚定不已,她宁愿一生被他如此牵引,一生跟随在他的身后,看他如此幸福的笑容。
允硕之前一直担心墨绫不会回来,此刻感受着墨绫手心里的温度,他觉得自己的心瞬间便活了过来,允硕有满腔的话要和墨绫说,却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径自带着墨绫去了府中他最爱的小苑“竹漪园。”
将要入冬,院内别的植物都已叶落根深,依然翠莹碧绿的只有一片一片桀骜直挺的竹,在清风中沙沙作响,似是低吟,似是倾诉,拂过人面,浮上人心,月光倾洒在竹林之中,在大地上画满斑驳的竹影,静谧,清幽,雅然。
墨绫不知允硕意欲何为,只是跟随着他的脚步,穿梭在郁郁葱葱的叶子之中,竹林里的沁香摄人心魄,让墨绫心醉不已。
直到允硕停下脚步,墨绫才跟着顿足,抬眼望去,竟是一栋雅致小巧的阁楼。允硕引领着墨绫推开竹门,一股夹杂着丝丝甘甜的清香扑鼻而来。
墨绫疑惑地看向允硕,允硕只是神秘的笑了笑,示意她自己进去瞧瞧。
墨绫莲足微抬,轻轻的迈过门槛,信步走了进去,瞬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迎着墨绫的坐北朝南的墙壁上,竖立着一面高大的楠木格子架,上面整齐的陈列着大大小小几百个形态各异的女子木雕,在月光里泛着鲜亮的光泽,上面细心涂抹的药蜡,似乎被人有意掺杂了香料,散发着香甜幽蜜的味道。
墨绫走近细瞧时,不禁红了脸颊,这些木雕雕琢竟都是她!十岁那年的她!
从左至右,每一张脸都是不同的,有笑颜,有嗔怒,有调皮,有娇媚,一颦一笑,举止投足,各个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墨绫回眸望向允硕,幸福的泪水盈满眼眶,允硕用手宠溺地点了点墨绫小巧的鼻尖,然后环抱住墨绫,将她完全拥在他的怀里,瘦消唯美的下巴恰好抵在墨绫的头顶,脸上的笑意更浓更柔了。
良久,允硕伸手拿起一尊小的木雕递在墨绫前,有些邪气地笑道:“知道这尊雕的是谁吗?”
墨绫端详了片刻,觉得那雕像与自己极像,却又比其它雕像的风韵气势成熟,又相信允硕不会是三心二意的人,一时不敢猜是自己,也没想到是别的谁,便摇了摇头疑惑道:“是谁?”
允硕故意道:“傻瓜,除了你还会是谁?心里虽然念得想得都是你从前的样子,可是派人找了你两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渐渐的,我开始绝望,我开始想象一直在成长的你容貌会有什么变化,会不会是手下一直拿着从前的画像去找,将容貌已经变了的你错过了。于是我便把想象的你雕刻了出来,这边还有很多,你看。”
墨绫拿起一尊尊雕像,细细的观摩,每一尊都经过细致入微的雕琢,墨绫看着允硕雕琢的未来的自己,忽然嘟起嘴佯装生气地嗔怪道:“这些雕像上的脸庞每一张都那么美,原来你一直只想着我变美的样子,你心底终究还是以美貌为先的是不是?”
允硕见墨绫生气,眼神竟慌乱起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我每天都会想象各种的你,或许你变胖了,你长不高了,甚至在那次屠杀中你被毁了容貌等等,想象着你若是安好,我便心安,一旦想到你可能过得极苦,我便忧心忡忡,你看这里还有许多你长成不同样子的雕像,我真的不在乎你的相貌,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墨绫看着允硕满脸的认真,还有方才的紧张,她的心彻底的被俘获了,墨绫只觉得被漫天铺卷而来的爱意包围着,自己已经要天旋地转了。
两个人就是这样浓情蜜意的凝望着,纵使狂风骤雨如何,与君长守便是风和日丽。
翌日,天空是透澈的碧蓝,阳光暖洋洋的斜撒进竹楼的小窗,恰巧照耀在床上,墨绫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随意的挽了个发髻,嘴角的甜蜜仍不曾褪去,裹着被子趴在窗沿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清晨的静好。
蓦然,墨绫听到外面似乎有多人的脚步声,接着一名宫女恭顺地请安声从门口传来:“墨绫姑娘安和,奴才们奉命前来侍奉您梳洗。”
墨绫心想既然来了,就不能让她们在门外站着,便轻声道:“进来吧。”
墨绫本想顶多两三名宫女便是足够,却不曾想进来的宫女竟然十名有余,齐刷刷的立成一排,彬彬有礼地齐声行礼道:“奴婢们给墨绫姑娘请安。”
墨绫一个人清静惯了,蜂拥而入这么多人,确实不自在。
而且她们各个样貌出众,气质不俗,墨绫心想从前在醉烟楼姑娘们都是各有春秋,因而争奇斗妍谁也不服谁。如今自己尚未定下名分,身边若当真跟随如此多的女子,难免会再起暗涌,想了想,便觉得还是先弄清楚她们的使命再做应对。
于是,墨绫便道道:“姐姐们辛苦了,难为各位起了个大早便来道‘竹漪园’,墨绫可以自己梳洗,各位姐姐还是自己找个舒适的位置暂时歇息吧。”
十来名宫女顿时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哪里有主子自己梳洗,下人在一旁歇息得道理。
为首地宫女一袭碧蓝宫装,与其它宫女不同,先开口道:“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们了,抬举奴婢们为姐姐已经是奴婢们逾越,奴婢们又哪里有不伺候主子的道理?而且太子殿下上朝前已经吩咐奴婢们,伺候您梳洗以后,就要从早膳开始教您学习宫廷礼仪了,所以奴婢们真是一刻不敢怠慢,还望姑娘体谅。”
墨绫顿时明白,这十来名宫女是以伺候自己为名来教导自己礼仪的。墨绫也不推辞,若想站在允硕身侧,想必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她绝不能成为允硕的累赘。
更何况自己在醉烟楼被教习了四年,所谓的知书达礼已经在她的骨子里刻下了不少,于是便欣然接受了。
墨绫自始至终都不曾在人前展现自己的真容,甚至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自己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因而在太子府上上下下的眼里,墨绫确实是太过平庸。
然而当教习宫女们对墨绫进行琴棋书画,宫廷礼制各项的教导时,她们都不得不为这个没有背景,长相平庸的少女惊叹了。
因为教授抚琴的姑姑让墨绫弹奏一曲,以探测她的天分时,教习姑姑被墨绫指下随意迸发出的疾缓转合,洒脱灵逸,触动了心扉,泪涌而下了。
下棋的女倌虽是随意,与墨绫下了三盘,谈笑间,三局皆是惨败。
至于画作,墨绫曾在无量山上的那三年,山河的豪迈赐予她广阔的视野,因而她的画作也皆是大气磅礴,灵气似要破纸跃出。
宫廷礼制墨绫虽不知晓,但是各个时刻,各种典礼,祭祀上的礼仪,皆是示范一遍便记下了。
待晚上允硕忙完一天的朝政从宫里赶回来时,墨绫正在悠然闲适的品茶,教习的宫女姑姑都被她打发回去休息了。
允硕见墨绫那么闲适,心中也是有了分晓,便自己斟了一杯茶,悠然地品着道:“绫儿,今日可否适应了府中的生活?”
墨绫调皮地斜睨他,道:“你说呢?你为何昨日都不事先告诉我,今日有那么繁重的任务,却一大清早让一群人围住我,差一点让我透不过气来。”
允硕知道墨绫是故意抱怨,这些事根本难不倒她,便揽着墨绫在怀里道:“我不信这事上有难得倒你的事,王宫大内你都闯了,太子府你也盗了,区区几个女子会把你难倒?”
墨绫道:“你已经知道我去了大内?”
“我一直不解你为何会知道太子府有雪龙葵的事,想着你要盗取灵药,首选的应是宫中藏储奇珍的紫华宫才是,便去紫华殿问了问,有名太监说确实有奇怪的宫女打听雪龙葵之事,我猜那定是你了。”
墨绫想起那个财迷的小太监,眼睛便笑弯了,但是转而不解道:“有疑问为何不直接问我?”
“昨那样的情景,只顾着和你诉说相思之苦,哪里想起问那么多旁的。”允硕笑得有些邪逆,但是总是那么让人舒心。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油嘴滑舌,那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盗取雪龙葵有何用?”
允硕道:“我知道你不是用来作恶就可,其他的,你不想说,我便不多问。眼下重要的事是父王即将出关,母后已经将选秀的日子定了下来,再过五日你就要进宫,与众秀女一同接受父王母后的挑选了。”
墨绫知道允硕当日因为她被王后训斥之事,便道:“硕哥哥,为了绫儿触怒王后,值得吗?”
允硕深深地注视着墨绫道道:“傻瓜,为了你,即使触怒天下,我也甘愿。”
墨绫重重地点头,将头埋在允硕的怀里,心中默默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因我为难,会守护在你身侧,并与你一同血刃仇人。”
允硕又道:“绫儿,宫中不比太子府,你要处处小心,那些入宫的秀女多是家室显赫,心机深沉,你要小心应对。”
“我知道,我自小在险恶之地生长,不比那深闺中的小女儿,你放心去做你的事,不必牵挂我。”墨绫为了允硕,愿意赴汤蹈火。
允硕忽然似是怕墨绫飘走一般,紧紧得环住墨绫,他眉头又蹙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墨绫最爱的是外面的山高水阔,而他又把她拉进了这个牢笼之中,自己是不是错了?
墨绫感受到了允硕的不安,虽然觉得呼吸困难,但是任由着他抱着,允硕,你或许不知道,如今能在你身侧,便是上苍赐予我的安乐。
五日之后,选秀大典开始,卫国各氏望族,年满十三,未曾婚配的女子都按惯例入宫参加选秀。
宝华殿上,瘦骨嶙绚的卫王,居高临下,但是一脸祥和,满目笑意地俯视着座下众人,卫王总是以瘦消为美,认为纤瘦乃是仙风傲骨,值得推崇。
于是卫国后宫都是纤腰楚楚,轻盈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