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媛没有把自己找苏琳的事告诉徐健。
“明天又是周末，一到周末都不知道干什么。”吃饭时，张媛媛笑着说。
徐健没回应，仿佛在想什么。过了会才开口，“吃完就把你送回去，我要回家一趟。”
“她找你回家有事？”
“不是。”徐健摇摇头，“是我找她有事。”
张媛媛没问是什么事。她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徐健突然回家，让苏琳与胡晓莹都有些意外。
其实苏琳今天的心情一直复杂。早晨到公司心情忐忑，甚至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主动辞职。毕竟承受委屈也有底线。
谁知领导突然告诉她继续原来岗位，理由是新来的小女孩不适合这份工作。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知道应该不像领导所说的这么简单。
不过也没多想，毕竟一切正常了。起码看似正常了。于是，复杂的心情全部转移到与丈夫的事上。
苏琳晚上见丈夫回家，虽意外，但不惊讶。其实她白天想了很多，几次差点主动打电话让丈夫晚上回家，与他聊聊。
徐健本是带着气愤心情回家，让她以后在工作中别犯错，更不能随意请假。还没等他开口，苏琳居然先说，“我想与你谈谈。”
胡晓莹赶紧站起来往书房走，她想回避。
“晓莹，不用去书房，继续看电视吧，我与你表哥去房间。”
徐健有些意外，但还是跟她后面进了房间。坐在熟悉的椅子上没开口。他在等苏琳先开口。
苏琳静静在床上坐了很久才看他。
“我知道你过得不开心，知道你已经讨厌我，知道我这样拖下去会让你更讨厌我。”苏琳停顿片刻，声音更轻，“所以我同意离婚。”
离婚两字仿佛用了全部勇气才说出来。其实她说完这些，还是存在一丝希望。虽然知道这份希望几乎不存在，但还是期待有奇迹。
可惜没有任何奇迹。
“你能想通，我很高兴。”徐健平静的声音让她彻底失望。
突然听到这句话，徐健是非常意外。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这些日子心里所想的事就是离婚，也希望苏琳能早点同意。但当她真的开口说出同意离婚，却涌出难言的滋味。仿佛习惯整天忙碌的人，突然在家休息不再上班，除了空虚还是空虚。又仿佛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从身边拿走。
徐健这句话说完，两人陷入长久沉默。谁也不愿再先开口说什么。
徐健抽到第五支烟的时候，终于站起来。此刻房间差不多被烟雾弥漫。
“上次的协议书你应该看过，如果没意见，我就不修改了。”
“不用了，我会重新写一份。”苏琳抬头看他，“我不要你的钱，这些都是你辛苦赚来的。”
徐健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直到他出去带上门，苏琳才无声流出泪。她一直控制自己情绪，一直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只为一个目的，就是别让他更讨厌自己。
徐健很想找人出来喝酒，想喝醉，想找点事发泄一番。甚至想把车速加到最快。但终究还是平稳的开着，也没给任何人打电话，表情更是平静依旧。
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
回出租房的时候，带了几瓶啤酒上去。
拿着酒瓶站窗边。喝了几口，突然有想把酒瓶扔出去的冲动。他当然知道，肯定不会扔，更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样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很清楚，无论任何情绪，都能控制住。其实，很多时候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也有很多压抑存在。甚至比一般人的压抑更重。因为别人敢于发泄这些压抑，敢于做出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但自己不会。
只要有第二个在场，就会注意自己行言举止，就会强迫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甚至渐渐变得就算独自一人，也习惯这种被控制住的状态。
苏琳第一次对这个家产生留念感情。她知道，鼓起勇气说出离婚，就再也收不回来。这就意味，这个本来属于自己的家，再过些日子就与自己无关。
现在自己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个家就要属于那个叫张媛媛的女孩。想到这些，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
站在阳台很久，外面的风已经有了很深寒意。马上就进入农历腊月，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是春节。如果春节前离婚，这个春节该怎么过？父母知道后会让自己回家吗？就算他们愿意，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回家？
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现在跟丈夫提到离婚。如果拖到春节后，起码还能保持夫妻关系共同度过春节。
但现在已经提出来，怎么拖都不会拖到春节后。悔恨再次涌满心头，一次错误，毁掉了一生的幸福。未来的路根本不知该怎么走，也许背负错误与悔恨一个人过一生吧。
“嫂子，还不睡吗？”胡晓莹走出来。
苏琳看她一眼，又看远处。
“晓莹，记住嫂子的教训，人生不能犯错，可能一次错误就毁掉一生的幸福。”苏琳看着远处轻轻说。又回过头看她，“以后别喊嫂子了，就叫姐吧。”
“你真的决定与表哥离婚？”胡晓莹轻声问。
“说都说了，还能收回来吗？”苏琳泛起一丝苦笑，“真怕爸妈知道后，连年都过不好。看来只能先隐瞒他们了。”
“苏超呢？他住这么近，迟早总会知道。”
“小超那里没事，明天我会让他来家里一趟，把事情跟他讲清楚。”苏琳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回屋吧，该睡觉了。阳台风大，你穿睡衣会着凉。”
苏超接到姐姐电话，并不清楚是什么事，只当让自己过来吃晚饭。刚进小区，看见姐夫车在身边过去。
徐健也看见了他，在前面停住。苏超跑几步到车边，笑着喊姐夫。他还不清楚情况，一直以为姐夫爸妈走后，姐姐与姐夫没事了。
“今天不忙？”徐健问。
“我姐叫我过来吃饭。”
“那你先上去，我去停车，马上就上去。”
苏超本该惊讶，但姐姐姐夫平静的表现让他无法惊讶。其实吃饭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不说姐姐姐夫的表情，连一向爱说爱笑的胡晓莹也几乎沉默。
“小超，你先别告诉爸妈。”苏琳轻声说，“快到年了，让他们安心过春节。”
苏超沉默一会，突然站起来。
“现在想起爸妈，早干什么去了？”苏超大声说，“我不想管你的事，你也不用告诉我。”
几个人还来不及反应，苏超已经出去。重重关上的门声，让苏琳呆坐着没动。
胡晓莹反应过来后，跟着追出去。
屋里又是长久沉默。
“能等我搬出去，熟悉了外面环境再办手续吗？”苏琳看着他似是哀求。又补充，“我会很快搬出去，不会耽误多少天的。”
徐健没说话。沉默很久才看她，“要是暂时找不到地方，你继续住这里，我在外面住段时间。”
“不用了，反正迟早都要搬出去。”苏琳苦涩笑笑，“这些年习惯了你照顾，所以想独自在外住几天，等稍微习惯点再正式离开这个家。”
徐健继续沉默。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白天哪儿都没去，就待在出租房。张媛媛上午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张媛媛没再打扰他。
直到下午都没有回家的想法，快到晚饭时突然很想回家。
晚上吃饭时，才明白为什么突然想回家。这么多年，吃苏琳做的饭已经习惯，现在两人的婚姻马上到尽头，才发现以后可能没有多少机会再吃。
如果是前些日子，此刻的徐健肯定起身回出租房。今晚却一直没动。当然，两人也始终沉默。
十几分钟后胡晓莹回来，开门声才打破寂静的沉默。
胡晓莹想追苏超，想跟他说说话。可惜苏超跑得太快，根本没追上。
胡晓莹见表哥表嫂都沉默坐在桌边，就想进书房逃避。
“晓莹，晚上我睡书房。”还没等她走到书房门口，徐健对她说。
人很奇怪。前期徐健一心想离婚，所以每天只想逃避这个家，甚至连续多天不回来。现在知道苏琳同意离婚，却变得愿意留家睡。仿佛觉得再去出租房毫无意义。
苏琳差点问他张媛媛晚上没在出租房等他回去。当然没问出来。
张媛媛找过她后，她一直认为丈夫与张媛媛已住在一起。
表哥晚上没走，胡晓莹也有些奇怪。但也只是心里奇怪，根本不会说什么。这个家是表哥的，表哥愿怎样都可以。
但第二天表哥吃过早饭没出门，还是忍不住问，“表哥，今天没事？”
正看比赛的徐健抬头看表妹一眼，“周日休息，能有什么事？”
球赛中场休息，徐健走到阳台，仔细看了那盆水仙很久。调回来2个多月，第一次认真看它。
身后有脚步声，徐健知道是苏琳走过来。突然发现，不用回头就能肯定不是表妹。说不出她的脚步声与表妹有什么不同，但却可以清晰判断出来。
“好像要开花了。”徐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后的苏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