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戴安娜离开之前,她盯着女儿的双眼,认真地说:“我走了以后,你千万要给自己惹点麻烦,好吗?”
托瑞大笑着指了指海莉:“有海莉在身边,我不用操这个心。”
“很好,”戴安娜说着拥抱了一下海莉,“我的好徒弟,你可一定不能让她走正路啊。”
“托瑞不想走的路,谁也拉不动。”海莉实话实说。
“至少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戴安娜表示同意,“不过你更狡猾一点的话,说不定真有希望。”
托瑞对着母亲翻了下白眼:“你是不是有船要赶?”
“这就等不及要把我赶出门了是吧?”戴安娜说,“你爸爸都不会这么快赶我走。”
“反正你很快就回。”托瑞回答,“如果我去惹麻烦,那作为回报你能不能少惹点麻烦?”
“如果你同意换回我最早给你起的名字我就答应你。”戴安娜说。
“那不可能。”托瑞做了个鬼脸。
再多的话也有说完的一刻,戴安娜终于走出了家门。母亲离开以后,托瑞的神情比以往更加沉静。想起托瑞之前说的,对母亲的担忧和思念都是不合逻辑的,海莉立刻明白了伙伴的理智和感情是两码事,她和自己一样不放心戴安娜。为了让托瑞不要继续在这件事上费心,海莉建议她们两个到舰队街的酒馆和咖啡店里转转。
海莉爱吃,而托瑞喜欢坐在一边观察,所以不管是酒馆还是咖啡店都是她们爱去的地方。虽然英国发展迅猛,但她们最喜欢的离家不远的马洛酒馆,却保留着一副廉价又陈旧的外观。对于海莉来说,马洛酒馆的食物足够恶心,所以才够美味;而对托瑞来说,那里的人们足够寻常,所以才真正有趣。
无论如何,两个人在马洛酒馆的角落里可以坐上几个小时也不觉得乏味,而因为她们俩是付钱的顾客,酒馆也欢迎她们的到来。多年的交往也让她们跟这茶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马林平时待人粗暴,但看到她们俩到来总是很高兴,他从来不问二人为何经常消失数周乃至数月之久,也不过问她们对于角落座位的偏爱。
托瑞和海莉提前跟昆西说了要去的地方,像往常一样,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偷偷溜出房子。阿瑟有女儿这件事是保密的,尽管他的地位不高,在政坛上毫无影响力,但后代对于爵位仍然有继承权,虽然顺位靠后。一旦他和托瑞的关系为人所知,必然会招来审查,而戴安娜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一点。
现在既然托瑞和海莉要在舰队街长住下去,出门前确保没人发现只能是权宜之计,必须有更好的办法才能保证她们行动的方便。
没多久,二人就安坐在马洛酒馆角落的座位里,马林端着一杯给托瑞的牛奶和一盘给海莉的蛋和肉走了过来。看见海莉双眼发亮的表情,马林难得地微笑了一下,接着和托瑞交换了个眼神,就到别桌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海莉已经在吃第三盘东西了,这时她发现托瑞正盯着自己的大酒杯看:“你在干吗?”
“在看酒馆对面的角落。”
海莉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又多看了一眼:“这是昨天打了你又让小贼溜掉的人!”
托瑞不再看光滑的酒杯反射出来的倒影,而是对她做了个鬼脸:“他没打我,不过他居然抓得我措手不及,这可比打我一顿来得了不起。”
“如果不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可真是全世界最自以为是的人了。”
托瑞无视了海莉的嘲讽,做了个手势让她安静,继续观察男孩的举动。
男孩把杯子里最后一点液体喝干,站起身来,从口袋中掏出几枚硬币,放在桌上,迟疑了一下,掏出最后一块铜板也放在桌上,然后大步走出酒馆。
托瑞这时早已把饭钱放在桌上,拖着海莉就跟了上去。她们没有忘记和马林挥手道别,跑上街头,一眼就看见男孩慢慢走远的身影。托瑞向海莉招手示意她快点,然后跟着男孩漫无目的的脚步到处乱转。最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脚步也变得坚定。托瑞预料他的注意力会放在目的地上,因此跟得更近了一点儿。托瑞对海莉的悄声问话充耳不闻,而是努力推断男孩的意图:他肯定是刚把最后一点钱花完了,接下来他要怎么做?
走了没多远,前面就是最近的广场了,男孩消失在一条小巷中。托瑞急忙赶上前,搜索男孩的踪迹。海莉这时又失望又不耐烦,一边抱怨她们差劲的运气,一边责怪托瑞莫名其妙的举动,托瑞却毫不在意。她招手示意海莉跟着她踏入了繁忙的广场,一边双目扫视人群,希望找到刚才跟丢的人。
托瑞终于在广场对面看到了她要找的人,这时男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和刚才大不相同,以至于托瑞差点没认出来。她们追赶的时候,托瑞明白了:原来他要卖掉那身衣服,而且非常不情愿。
托瑞微微一笑,已经有了主意,她用胳膊肘推推海莉,让她从右边包抄,自己则抄小路打算绕到他前面。
雷蒙还没走到旧衣摊前,忽然感到口袋里一沉,他立刻转身,却一个可疑人物也没有看到,伸进口袋的手却已经把物品拿了出来,发现是一把折刀,心生疑惑。一方面他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另一方面,能够避过他的耳目做到这一点,对方的身手也很不错。他仔细查看折刀,忽然想起前一天的事情。
雷蒙回想起之前在小巷里的误会,连忙抬头,想要找到那天看到的两个女孩。
他完全不明白这把刀的含义,而且又找不到那两个姑娘,显然要弄清这个问题的答案着急是没有用的。雷蒙不死心地又找了一阵,依然没有收获,只好耸耸肩,把折刀放回口袋,继续向旧衣摊走去。
他走到堆满旧衣服的摊位前,却发现摊主盯着他看。雷蒙胳膊底下夹着一包衣服,本身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可是摊主的眼神没有欢迎的意思,也不像是在算计,而显得十分困惑,雷蒙见此,也摸不着头脑。
摊主这时一弯腰,直接从柜台下钻了出来,递给他一张纸条:“这应该是给你的。”雷蒙更困惑了。
他一边疑惑地眨巴着眼睛,一边摊开纸条,却吓了一跳,眼睛眨得更厉害了。纸条上用他的母语——中文工工整整地写着:“想要留着这身衣服,今天下午5点到马洛酒馆。”
雷蒙把纸条折回原状,抬头问摊主:“是谁让你转交纸条的?”
“一个小孩。”摊主回答,“多半是拿钱办事,把纸条给我就跑了。”
雷蒙离开旧衣摊的时候还在琢磨今天发生的事情。天色刚过午,因此他决定先回到住处打包,收拾他那少得可怜的东西,当晚就搬走。他一边走一边沉思,以至于连过了两幢楼,才发现上衣口袋里有东西叮当作响。他一下停住,又检视四周,可还是一个可疑人物也没看到。
他郁闷地哼了一声,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两枚银币和另一张纸条。这张纸条是用英文写的,不过字迹和上一张一样十分工整,写的是:预付款。
雷蒙皱着眉,盯着纸条和银币看了好长一会儿,才把东西放回口袋,继续朝住所走去。
托瑞此时远远跟在雷蒙身后,保持安全距离,脸上一副算计的神情,活像象棋大师。雷蒙继续迈开脚步之后,海莉再次出现在托瑞旁边,她刚才为了不让雷蒙发现,特意从楼房后面绕路走。
“你真觉得这么做有必要么?”海莉问,“你要是想雇他做保镖就直接跟他说呗,大费周章干什么?”
“引发他的好奇心,他才不会拒绝我们的要求。”
“得了吧。连我都看得出他走投无路了,随便什么工都肯做。没见他都要卖衣服了吗?”
托瑞微微一笑:“让他先了解一下工作性质也是好的。”
“承认吧你,你就是在耍着他玩。”
“你其实也乐在其中吧。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那个坏脾气老太的钱包。”
“你自己花钱如流水,还不许我增加收入了?看她穿着打扮那么华丽,少几个钱对她来说也没什么,而且她纯属活该。自从离开广场以后我就一直留意着她,只要看见一个人她就有话说,而且都不好听,她还管我们叫小野孩子。”
“我们的伪装显然比我预想的还要有效。”托瑞评价道。她们俩平时经常女扮男装在伦敦游逛,因为两个女孩子独自出行比较引人注目,虽然今时今日十几岁的少女没有成人陪同在街上走已经不是稀罕事。“不过如果正式办案的话,打扮就不能这么粗陋了。”
“真的吗?现如今女侦探不像以前那么受歧视了。”
“女侦探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要去俱乐部或者赌场,不乔装打扮一下还是不行的。”
“有道理。”
“我们最好尽快编两个备用身份,今晚就要开始办案。”
“这么快?”
“我昨晚看了父亲给的卷宗,之前办案的侦探错过了很明显的线索,我不知道这些线索是否还有用,不过试试总没错。”
“我们今晚去哪儿?”
“毒蛇窝,一个有黑道背景的俱乐部。有传闻说,杀手都是在这里寻找客户的。”
“这么说来,新保镖马上就能派上用场。”
“的确如此,”托瑞回答,“不过可能跟你预想的不太一样。”
“我才没心思问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你给你的假身份起什么名字?”
“维克多·玛瑞纳。”
“无聊,只不过从你的真名里抽出两个字母而已。”
“有什么问题?很容易记。”
海莉嗤笑一声:“记东西对你来说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