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
当年,她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女子是春枝上的桃,白里透红,含着苞,暖暖的春风拂过来,娇滴滴的羞,坦荡荡的恣意。
是的,年少的她恣意的成长,不晓得爱情是一个江湖,江湖上的爱恨情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个男人说,你就像是一只小鸽子,在我的眼前飞来飞去。她笑起来,一点也不慌张,她喜欢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在他的眸子深处,她看到自己真的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鸽子,令人欢喜,欢喜中藏着隐隐的欲望。
厂里的同事对她多是避而远之,因为她的父亲是高干,在本地区小有特权,也因为她生性妖娆,举手投足间有挡不住的风情。女人们嫉妒她,悄悄地说她太“疯”,男人们也怕招惹是非,与她若即若离。只有那个男人不但不怕她,还喜欢缠着她说话。
他是她的师傅,比她大二十岁。一起值班的时候,他总是带两份饭,两个一模一样的铝饭盒,摆在长凳上,看起来那样自然,那样美好。她边吃边说:“师母的手艺真不错。”他正色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是我亲手做给你的。”
被他温柔地骂着,她的心柔软而奇特。每每这时,她会嗤嗤地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亮晶晶的,耀得他越发意乱神迷。
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深秋之夜,他要了她的初夜。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没有太多的惊恐和怨恨,她只记得那夜的白月光薄薄的,沁凉如水。
从一个女孩变成女人,只是一刹那,刹那间,便交付了年少的光阴。而对于她来说,不复还的不仅仅是单纯的心思和无邪的笑容。
她依然是他的小鸽子,只是变得更加风情万种,曼妙妖娆。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她穿着碎花小袄,在一片又一片的蓝和灰里分外惊艳,也格外刺眼。
流年似水,悄无声息地便漫过了青春岁月。转眼,一起进厂的姑娘们都谈婚论嫁了,只有她独身一人。有人说她轻佻,不愿意给她介绍男朋友,更多的人是不敢,因为那个男人多次扬言:“她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娶走。”
在她二十二岁那年,厂里新分来一个保卫干部,身材魁梧,声音洪亮,他唱的苏联歌曲味道十足,富有磁性。她被深深地吸引了,主动参加厂里的演出,为他的歌伴舞。演出结束后,他们成为彼此最绚丽的风景。
当双方家人欢天喜地为他们操办婚事的时候,他觉察到了她的闪躲和不安。紧紧逼问下,她吐露了实情。他像一头豹子一样被激怒了,冲到保卫办公室,拿起墙上的枪,找到那个男人,二话没说,“砰”地一声,枪响了,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一个应声倒地,一个进了监狱。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的寂寞和难言的辛酸。
老父亲出面,疏通各种关系,给未来的女婿减刑,同时给了那个男人家属一大笔安抚费。人终于可以不死,但在监狱里一待就是十二年。
她在三十四岁的时候,嫁给刑满出狱的保卫干部,三十六岁高龄生下女儿,三十七岁举家搬到另一个城市生活。因为有前科,丈夫一直找不到正式工作,而她,在自家门前摆了地摊,靠微薄的收入供女儿上学。
又十多年后,她回到故乡,见到当年的同学同事过着有车有房的富足生活,有的女人还穿了她当年喜欢的碎花小袄。一身朴素的她坐在唇红齿白的女人中间,竟和当年一样有些格格不入。当蒙了尘埃的创伤再次浮出记忆,她发现,曾经疼痛的过往已经定格在那个黑白年月,微微的泛了黄。
没有人再提当年事,人们只是关心地问:“过得好吗?”
她淡淡地笑:“还好的。”
是啊,一切还好。活了半辈子,她终于明白,归隐是江湖的最高境界,淡才是人间的真味。回想起十六岁的爱情,她坐在暮色里,发呆、摇头,笑笑,轻轻地叹:当时年少春衫薄啊。
如果,如果缘来是伤
她和他没有名分。
从结识的那天起,她就知道是这样,可她一直以为,除了名分,他们之间什么也不缺。她甚至想,名分有什么重要,只要爱在,幸福就在。
他每周来她家两次。她的房子是前夫留给她的,儿子去年刚刚考上外地的大学,几乎不回来。所以,他把她的家当成自己的家,来去自如。在她的家里,有他的睡衣、拖鞋,洗漱用品和烟缸。敲开门,他会像男主人一样问:“今儿吃什么?”她以无比温柔的口气回道:“你喜欢吃的都会有。”
听了,他会坏笑着搂过她的腰,亲她的脖子,撩拨得她痒痒的,咯咯笑着迎合着他,一步步挪向卧室……缠绵过后,他总会点上一支烟,说:“你是来索我命的妖精。”她笑着不说话,她知道,除了他的人,自己什么都不曾要过。
他不止一次说:“委屈你了。”
她总是笑:“没觉得呀。”这样说,不是宽他的心,是真的不觉得,她是一个受过伤的女人,离婚后再没想过走进婚姻。遇见他,又一次沦陷在爱的城池,他说:“我给不了你家。”她摇头:“我不要,什么都不要,只要爱。”
他说:“你是一个近乎奢侈的女人,因为你要的是男人心中最重的。”她也这样认为,认为他们之间是至纯的爱情,无关流于俗套的那些物质。她看不起靠男人养着的女人。
那天,她和他一起吃过饭,偎在沙发里看肥皂剧。她说:“我想换个手机了。”他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说:“看好了吗?看好了我买给你。”她笑着说:“好呀。”之后,他去深圳出差一个月,有一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他,他在那一边说:“声音这么清晰,是不是换手机了?”她愣了一下,还没答话,他又说:“真的不错的,还是新的好啊。”
她本想说,还是那个旧的。想了想,没吭声,心里却有了一丝不舒服。其实,她原本就没想让他给自己买的,只是随口说说的。她一直都是经济独立的女人,和他在一起,她从不让他多花钱,她知道他有家有孩子,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从深圳回来后,他们都没再提手机的事。他还是一周来她家两次,还是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还是晚上十点钟一过,他下楼开车回家,她一个人抱着枕头睡。
日子就这样过,也挺好。可是,有一天他说:“我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
“为什么?”她当然要问。
他低低地说:“最近生意不太好,我没有太多的钱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卡在那么温软的地方,她一下子有些喘不上气来:“我用了你很多钱吗?我们之间不是无关那些物质吗?”
“可是……可是总要花钱的。”话到此,其实他完全不必再说了,她的心已经凉了。可是,他偏偏又接着说:“我女儿上高中,急需一笔赞助费,我老婆身体也不太好,在吃中药……其实我想给你买手机的,我实在是……”
满眼的泪,第一次在他面前扑簌簌地掉,她想忍没忍住。却原来,男人心中最重的是家。能怨谁?爱了就无怨,一切原本就是旁人的。
又是十点了,他像往常一样站起身,亲吻她的额头,她却没了往日的心动与甜蜜,而是抬起头,问了一个自知很愚蠢的问题:“如果你口袋里只有一块钱了,你给谁花?”他摸了摸她的脸,黯然地说:“别这样。”
他走了,她知道自己的爱也走了。缘来的不是时候,终必成伤。她捂住胸口告诉自己,中年人的爱情浮在尘埃里,不可能如想象的那么纯粹。爱情,有时也会很败兴。
第二天,她给自己换了新手机。
你在,幸福便在
他和她相恋三年,情深意笃。她是他掌心的宝,她的任性、刁蛮,在他眼里尽是喜欢和疼爱。他总是说,乖,听话。语气和眼神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她。想她的时候,她的善良与纯净就像是一面湖水,映衬着他的爱透彻而无底。他知道,自己要为这个柔弱的小女子撑起一片蓝天,此生,他要给她想要的幸福。
那天,他又一次发高烧,躺在单身宿舍的床上口唇干燥,她闻讯赶来心疼地端来水,小心翼翼地帮他捂着毛巾。忽然,他流了泪,问:“如果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她愣了一下,噘起了嘴:“你胡说什么呀?你怎么会不在呢?你必须在。”
爱情,从来就是欢喜与疼痛相互的纠缠。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此珍爱自己的他会越走越远。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几乎不主动联系她,她打电话给他,他要么说在忙,要么根本不接。开始,她很气,想再也不理他了。渐渐的,她开始担心,有些放心不下。又过了些时日,她的心疼了,疼到无以为忍的夜里,她发信息给他,给我个理由,别这样折磨我,好吗?停顿了几分钟后,他回复道:乖,听话,睡吧。
委屈,夺眶而出……
半年后,她接到他朋友的电话,说:“他快不行了,想见见你。”
惨白惨白的病房一隅,他瘦弱如柴,望见她的一瞬,干涩的眼角盈满了点点不舍,他虚弱地说:“对不起,我一直想给你幸福的。”
她泪眼婆娑,伤与痛伴着旧人相见的喜悦如火如水般冲撞着她的心房。走过去,她摸着他稀疏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说:
“你以为爱是什么?你以为幸福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陪你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于我,也是一种幸福?”
之后的日子里,她不离他的左右,给他刮胡子,帮他泡脚,为他说故事。每当他因病魔的折磨脾气暴躁,对亲人大吼大叫时,她总是如他从前的样子,柔声说,乖,听话。而他,真的会安静下来,偎在她的臂弯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一个月后,她看着他微笑着离去。如雪的梨花窗下,她亲吻他的额头,轻轻说:“谢谢,你给了我想要的幸福。”
时光,记忆,还有纯白的念想,在风起的时节,入骨。
多年后,说起这段情殇,弱不禁风的她淡淡地说:“很多人都说给予是爱,其实接受也是。我很感谢他在最后的时候允许我来陪他,那是我心底的暖,是疼痛里开花。”
或许,爱最大的伤悲莫过于无处可寻。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她)感觉到你在,哪怕是化成了一粒尘埃。
情感的路上,我们一直在寻找幸福,却不知道幸福是一朵最普通的花,她一直温存地依偎在悲欢之间,静静地香。
十年
一切都会过去和一切都不会过去。
这是今年的高考作文题。看到报纸上的这行小字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夏天,发呆。
一个人静静地发呆,这样的场景在半年前的生活里,是那样的浪漫与美好。半年后的今天,她有大把的时间一个人,发呆,却是从没有过的寂寥和酸涩。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对自己说。声音吐出去,碰到对面的墙壁弹回来,撞在她的心上,她被自己弄疼了。
半年前,这间屋子是她和他的家。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陈奕迅唱:“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最初,是她追的他。他是一个阳光男孩般的男人,总是嘻嘻哈哈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比他大三岁,举止稳重,不同于他身边女孩的蜂飞蝶绕。有时候,看见他和那些女孩子笑着闹着有些出格,她会走过去,笑着说:“别胡闹了。”
每每此时,他便调皮地给她打个立正,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对那些女孩说:“别叽叽喳喳的,听姐的话。”
他一直叫她“姐”。或许是因为她比他大吧,在他面前,她始终像一个大姐姐,担待他,宽容他,照顾他。有一次他病了,她在家煲了汤送到他的单身宿舍。
狭小的空间里,他捧着汤喝得津津有味,她帮他收拾着杂乱与灰尘。推开窗,阳光与清风一起涌进来,那一刻,小屋里仿佛有了鸟语花香。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那之后,他和她确立了恋爱关系,但她从没因此约束过他,他依旧和身边的女孩子们打打闹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女友善意提醒她,这样会宠坏他。她笑着说:“他还小,再大些就好了。”
他喜欢打乒乓球,尤其是每个周末,他必去健身馆。直到两个人结婚后,他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而她,喜欢静。偶尔陪他去,也是站在一旁看,给他递水递毛巾。有一次一个球友开玩笑说:“有姐真好。”他纠正道:“是有媳妇真好。”
做他的媳妇是她的幸福,可是,她没能为他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医生说,子宫异位症很难受孕。
她哭过很多次,他是家里的独子,公婆也盼着隔辈人呢。可他说:“咱俩多清净啊,后面跟个小尾巴,不自由。”
她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渐渐的,也就宽了心,一心一意地对他好,对他的家人好。甚至有人告诉她,他与一个打球的女孩来往甚密时,她也没太在意,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喜欢和那些小女生们开玩笑。
半年前,他把身怀有孕的女孩领到她跟前,说:“姐,对不起。”她一下子晕在沙发里……
一切都会过去,是时光在流逝。
一切都不会过去,是旧光阴还会在老地方。
在他留给她的房子里,她还能闻到熟悉的气息。只是这味道,是从前,是记忆,是山盟虽在,情已成空。
初夏的阳光已有些毒,火辣辣的,散了一屋子。打开空调,她想,岁月角落里的那些寒凉也该晒晒了,晒过了,弃之如敝履。
在这个静静的午后,就让他和有他的十年,淡淡的留在曾经里吧。
你是船,我是渡口
“梅,梅,求求你,见我一面吧。”
他大声地喊着,几个保安阻拦着,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想冲向她的办公室,结果被拖着拉着拽出了公司大楼。
颓然坐在地上,他说了狠话:“好,你等着,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活。”
办公室里,她哭成了泪人。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还是他吗?记得第一次相遇,他文质彬彬地走过来,眼神温和,语音低调,优雅得就像一个绅士。交往后,他也是很懂得讨她欢心,上下班接送,每逢浪漫的节日和她的生日,必有鲜花和礼物相赠。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把她宠成了公主,幸福的香气里,她以为痴缠是一种爱。
然而,一次偶然的发现,惊醒了她。他嗜赌,而且有暴力倾向。最初,她也想给他改过的机会,可是他在痛哭流涕,赌咒发誓后依然是不思悔改,甚至有一次他给她跪下求她别走时,看到她决绝的眼神后居然变了脸,站起身抡起拳头把她打得鼻青脸肿。
她愕然了,伤心欲绝,坚定了分手的决心。
可是,他不放,哀求说:“我是一条船,别让我一个人漂泊,好吗?”
不是不留恋,不是不曾心软,只是人生的路太长太长,她不想在爱情的开端就踏上荆棘,一路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见不到她的日子,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几次找到她的公司领导,检举说:“我和她的恋爱有经济纠纷,需要领导出面调解。”领导找到她,她流了泪,同事们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当着领导的面,她把能还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给他,可他说:“你别想躲过。”
领导不再理他,法院驳回诉讼,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追着她死缠烂打。在单身公寓楼下,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全然不顾已经是子夜时分。她实在不想连累了同事,不得不下楼与他面对。见了她,他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温柔备至,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保证一辈子疼你爱你,绝不再伸手动你一根头发丝。”
她求他:“别这样,放手吧,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听了这话,他又恶狠狠地说:“如果你不和我好了,我就尾随你一辈子,你的家人也都别想安生。”
就这样,时而讨饶时而威胁,一段情感拉锯般扯来扯去,彼此都身心疲惫。有一次,他又到办公楼闹事,趁着几个保安拦着他的一瞬,同事们掩护她从侧门上了一个同事的车。谁想,他挣脱了保安,追到楼外,横躺在车轱辘底下,说:“你不要我了就从这儿轧过去吧。”
几个男同事一边拉他起来一边气愤地说:“简直就是无赖。”撕扯着僵持着,他从不嫌难堪,而她,最终淌着泪从车上走下来,搀起他,说:“我跟你走。”
小姐妹善意地提醒她:“一辈子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说:“我是他的渡口,不能让他找不到岸。”
从此,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她都会与他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她知道这样的爱情是一种磨难,然而,她也相信慈悲是她涉过苦海抵达彼岸的心径。
爱情,并不都是甜蜜。
隔水听云箫
席慕蓉说,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
她拎着一个水壶,拖着笨拙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她的眼睛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却依然像一汪水,流转在尘世之上,是隔世的忧伤。
三年前,她为了婚外的男人与丈夫离婚,离婚后又为了那个男人的负心割腕自杀,活过来不久又突发心脏病至半身不遂……从此,她再没穿过喜爱的丝绒旗袍,再没有顾盼生怜的妩媚。如今,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挤在单身宿舍里,她拎着壶是去水房打水,因为女儿要放学了。
关于那段爱情,是千帆过后的云淡风轻,是隔水听云箫,最美最痛的都已是云烟。她曾经低到尘埃里去爱他,在他面前,放下矜持和清高,包容他心疼他,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为人妻为人母的身份。她知道自己很偏心,她病了,丈夫在身边照顾,而他只是发了信息问候,她却满心欢喜。他遭受经济危机,她心神不宁地翻阅相关资料,想着能帮他一把,全然不顾丈夫的不快。而他,好像也是爱她的,曾经多次到她的城市来看她,买些小礼物送给她,只是他从不和她说起收入。她不经意问起时,他总是搪塞而过,这让她的心掠过些许凉意。她想,爱是纯粹的,谈钱显得多么庸俗,他不是和自己见外,是不想破坏美丽吧。
爱,从来都不是庸俗的,却总是会落入俗套。当她下定决心离了婚,想给他一个惊喜时,他的脸却沉了下来。他说:“我的妻子又怀孕了,我们想再要一个孩子。”他不是说不爱他的妻吗?他不是说妻只是他的亲人吗?原来,那么多次他爽约,不是因为下雨了、下雪了,而是与妻儿相缠。原来,梦碎的时候会“咣当”一声砸在自己身上,无关旁人。
她自杀未遂醒过来时,听到了女儿的哭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才想起女友的劝告:婚外情不是爱情。
尽管如此,她相信自己是爱过的,她记得他的唇深深地吻住自己的悸动,她忘不了他毫不掩饰的贪婪。就算是欲望吧,那又怎样?哪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不想得到她的身体呢?他是她的情毒,她没有缘由地沦陷。所以,当她含泪断掉与他的所有联系后,竟还会在静静的夜里,想他,想他会不会难过,难过的时候会不会吸烟?竟还梦到他越过千山万水来找她,醒来时他的话犹在耳边:“别让我找不到你,好吗?”
其实她知道,对于爱来说,放手是解脱,也是成全,可她不知道,这一路的痴与怨,爱到苍凉便是陌路。
后来,她的丈夫为了孩子提出复婚,而她,拒绝了。人们不理解,觉得她太傻,傻到相信那个已婚男人的谎言,傻到不要完整的家。对于生命中的两个男人,她选择沉默,倔强地独自承受人生的千回百转。她不要他的可怜,既然放下了,就要像关水龙头,拧紧它,明知道里面还会有水,也要舍得。爱,后会无期,如果再遇见,也不是最初的那一份了。
黄昏里,她的身影是一抹斜阳,些许凄凉里不问归途。是呵,当日千般好,不过是曾经,花开花谢,最终都是沧海桑田寂寂的流年。
此情可待
“茶凉了,我再给你续上吧。”
深秋的黄昏,淡淡的茶香萦绕着一地的落叶,在前世今生的故事里心碎地飞旋。
她,一身红衣一支笛端坐于风中,等着他,等着走入他的视野。他,像是赴一场约定,在她的不慌不忙中乱了心神。策马扬鞭,飞驰而过的一瞬,他掠她入怀,并不介意她的反抗。在一起的日子里,他采摘最美的杜鹃捧给她,花落时节差人用最好的绢丝做成杜鹃花,插满爱的小屋。因为他知道,她喜欢。而她,总是不说话,喜欢穿一身素白,服侍他的生活起居,淡淡地说:“茶凉了,我再给你续上吧……”
一场杀戮,她倒在他的怀里,微弱地吐露心怀:“来生吧,来生我等你。”
五十年后,他,神色忧伤且欢喜地望着她,望着自己等了五十年的爱人,已然忘却前世的约定,快乐地生活在今生。她,还是端了茶盘,不慌不忙,坐在千年银杏树下,听他讲前世的情缘。末了,他说:“我在这里等她就是想给她幸福,我想给她的她已经有了,尽管不是我给的又有什么重要?”或许是被他的深情打动,她起身说:“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袅袅茶香自水中散溢,蓦然,她记起了前世的约定,转身时,他的魂魄却已飞。顷刻间,泪水和呼喊匍匐在银杏树下,一地的悲凉脉脉成殇。
一部唯美的《爱有来生》,让我再一次抚摸爱情。茶凉了,可以再续上,那么,情缘呢?
人生总会有一种相遇,无端的疼。他们在一起时,相爱着,伤害着,无奈着。他说:“我想给你最美的爱情,却错过了青春年少,可我是一个固执的人,我偏要爱你,永远爱。”她笑了,不拒绝,也不接受。就这样,她的生活中有那么一个人,为了她远走他乡,在遥远的地方记挂着她,惦念着她,却从不联系她。因为他知道,她现在很幸福。偶尔,他也会像个少年一样莽撞,打电话问她:“我想你了,你想我吗?”而她,总是微微笑着回答:“我很好,你还好吧?”
她是我的闺蜜,一个相信爱情的女子。
我曾问她:“一个男人的坚守能有多久?”
她笑:“和爱一样长久。”还说:“金岳霖就是这样爱林徽因的,为了她,他一辈子未娶,在林徽因过世很久后,他还记得她的生日。”
我无语,仿若看见时光缓缓流过今生与来世。
那日,和儿子一起看美国动画片《极地特快》,一列在平安夜开往北极的专列,车上的孩子们都是抱着幻想去见圣诞老人的。当那个小男孩得到了圣诞老人送的铃铛,欢喜地拿给父母看的时候,父母竟然听不见铃声,而他和妹妹听得见。又过了很多年,妹妹也听不见了,而他一直都听得见。
儿子说:“因为他相信。”
是的,他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所以一直拥有平安夜的快乐。爱情,也应该是。只要你相信,它就会一直在。
还记得那个列车长意味深长的一句话:“火车开往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上车。”
如果说爱情也是一列火车,那么,在这趟开往彼岸的专列上,我们都是满怀期待的乘客。不同的是,有的人中途下了车,有的人却一直临窗而坐,欣赏着沿途的风景,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人来到身边,对自己说:“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
有时候,不去在乎因果,只静静的坚守是情缘的另一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