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安“嗖”地一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姿势十分俊逸潇洒,只可惜落地的时候发出了“噗通”一声巨响,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你……还好吧?”柳清竹忍住笑,眨着眼睛无辜地问道。
“好!我当然好得很!”云长安揉着几乎摔成三瓣了的某部位,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新蕊忍不住笑道:“果真是好得很,差一点就把我们门口的青石砖给砸烂了。云公子您的……可真是够坚硬的。”
云长安朝新蕊呲了呲牙,吓得那丫头咚咚咚连退了好几步,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不知云公子今日贵脚踏贱地又是所为何事?难道太太又在门外埋下了伏兵准备拿我?”柳清竹收起笑容,看着云长安半真半假地问。
后者愣了一下,忽然咧嘴笑道:“难怪你家婆婆视你为眼中钉,你这双眼睛看清了那么多事,偏偏又心直口快,谁能容得下你?”
“所以我如今才陷入了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啊!怎么,云公子今日是来看热闹的?”柳清竹在窗前桌边坐下,给云长安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微笑着问道。
云长安缓缓摇了摇头,笑道:“我从来都喜欢‘凑’热闹,却不会只‘看’热闹!遇上有趣的事,只在旁边干看着多没劲!”
柳清竹想到刚才被他听到了鹊儿的事,心中不禁有几分惊惶,忙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这一次的热闹,云公子打算怎么‘凑’?你只要把你刚才听到的话往外面一嚷嚷,明日国公府怕就没有邀月斋了。”
“没有邀月斋算什么?没有国公府才叫好玩呢!”云长安笑嘻嘻地道。
柳清竹悚然变色。
云长安看到她的脸色,立刻夸张地大叫了起来:“不是吧?国公府这种烂地方,你稀罕它是怎么的?没了就没了嘛,我云家在京城的庄园可比这地方漂亮多了,不如你跟我去云家住……”
“云家既然在京城有庄园,公子您为何又要到国公府这种‘烂地方’来住?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这种‘烂地方’居然有您看得上眼的东西?”柳清竹盯着云长安的眼睛,咄咄逼人地问。
云长安挑了挑眉梢,惫懒地笑道:“媳妇不要慌嘛!毁了国公府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才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你刚刚说过‘没有国公府才叫好玩呢’,你不是很喜欢做好玩的事情吗?”柳清竹丝毫也不敢放松,步步紧逼地追问道。
云长安搔搔头皮,傻笑起来:“呵呵……我只是说着玩的,媳妇不要生气嘛!国公府这个地方,你若是舍不得毁,咱们便留着它好了,恰好我也懒得费力气!只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不如你跟我去云家吧, 我爹娘早就逼着我娶媳妇了,我敢向你保证,云家上下都会对你好的!”
“你个疯子,若是再胡言乱语,我便叫护院进来把你绑起来送官了!”新蕊在一旁听得忍无可忍,忽然插进来怒道。
云长安抬起头来向愤怒的丫头抛了个媚眼,嘿嘿笑道:“这么狠心呐?想我云某人怎么说也是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超凡脱俗的翩翩绝世佳公子,为什么到了国公府来就频频受挫,我的媳妇儿不肯跟我私奔就罢了,为什么连我干女儿也要叫奴才来拿我……”
新蕊被他这副无赖相气得直瞪眼:“你别装模作样,我跟你说真的!你最好快点滚出去,不然我……”
云长安嘻嘻地笑道:“不然你怎样?叫家丁护院进来拿我吗?这一条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别啰嗦,快去叫吧!等你叫进人来,他们就会看到我跟你家少奶奶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然后再把我二人一起绑去送官……你说你家老太太会不会允许青天大老爷们把你少奶奶判给我啊?”
新蕊的气焰瞬间低了下去。
柳清竹越来越觉得这个无赖的家伙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只想不通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一时不禁怔住了。
云长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怎么?媳妇儿被我迷住了?我就说嘛,像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你到底想要什么?”柳清竹幽幽地问出一句,眼睛却并没有看着任何人,似乎根本不需要什么回答。
云长安耸耸肩膀,无奈地道:“我说了我只要你,你不相信怪我啊……别别别……别动手啊!我说媳妇儿,你还留在这府里做什么?这里哪一个人是真心对你好的?老太太?萧潜?还是鹊儿?别傻了,这府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还相信什么亲情什么故旧!我跟你说,这国公府整个儿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你在这儿呆久了,若不被他们同化,就只能被他们吞掉!笨女人,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柳清竹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了。
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也许会马上细细思量一番;可是云长安的语气没有一丝正经,柳清竹不禁有些怀疑,他这番话究竟有几分是真?
多半是信口开河,跟她玩笑的吧?
萧潜这个人,她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老太太心里是疼她的,但不可能把她看得比国公府的任何一点利益更重要;至于鹊儿……她若连鹊儿都不相信了,这世上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
看见柳清竹苦笑摇头,云长安不禁大失所望:“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啊?难道你真要等到被他们绑在台子上烧死的时候,才会知道我对你的好吗媳妇儿?”
柳清竹缓缓摇了摇头,正色道:“云公子,天色不早,您还是回去吧。鹊儿的事,还请您不要对外人说,毕竟事关人命,请公子慈悲为怀。”
云长安跳起来指着柳清竹的鼻子骂道:“慈悲为怀?慈悲个狗屁!她背着你跟你男人搞那些烂事的时候,她慈悲为怀了吗?现在她闯出祸来,你又赶着替她擦屁股,求我慈悲为怀!我云某人什么时候慈悲过?你等着瞧,明儿我就替她昭告天下!我倒要看看,你家老太太容不容得下一个到处勾三搭四的贱婢给萧家生孩子!”
“鹊儿她……不是这样的!”柳清竹眼见所有人都误会了鹊儿,却苦于牵涉到别人,无法替她辩解,心下不禁感到十分无力。
如今新蕊和云长安都这样想,以后府中的人又会如何看待?难道鹊儿今后也要像她一样被府中众人指责嘲讽,艰难度日吗?那丫头的命已经够苦,上天为什么不能怜悯她一点?
云长安似乎真的生了气,绷着脸一丝笑容也不露:“你这个女人……你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跟你说话真费劲!你一定要呆在这儿等死是不是?你自己的命不在乎了,你女儿的生死你也不管了?好,你要等,那便好好地等着吧!如今你身后还有个摇摇欲坠的尚书府在撑着,等过几天尚书府没了,我看国公府的人还容不容你!等到萧潜一纸休书把你撵出门的时候,你可不要哭!”
“谁说尚书府要没了?”柳清竹看见他要走,顾不得多想,忙冲上去张开双臂拦在前面。
云长安双手抱膀,邪邪地笑了起来:“怎么了媳妇儿?舍不得我走?要不要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共度良宵?”
柳清竹脸色微红,却不知是羞是怒,顿了一下才急道:“我问你正事呢!你有尚书府的消息是不是?”
“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云长安转过脸去,哼了一声表示他还在生气。
柳清竹正盘算该如何求他,忽然看到那双桃花眼里面闪过一丝得意,她心下大叫一声“侥幸”,忙放下双臂让到一旁:“我只是随便问问,云公子若是不想说也便罢了。我跟尚书府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实在也算不上有什么情分,他们倒了也便倒了,与我何干?”
见柳清竹退让到一旁,云长安果真着急起来,转过身来追在柳清竹后面急问:“喂喂喂,你真不问了啊?这个消息很重要的!皇上已经下令查抄尚书府,如今柳尚书夫妇和府里的奴才们都在府中西面一间小抱厦里面锁着,一步也走不了呢!若是府中的东西过十天半个月才能查点清楚,那对老家伙可就要饿成干尸了!”
“真有此事?”柳清竹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她知道云长安说话必有夸张的成分,但无论如何,尚书府被查抄总不会是虚言!
她到底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朝廷中的事,从来都是墙倒众人推,她虽然求过国公爷,可谁知道那老家伙有没有帮尚书府说句话?
柳清竹忽然自嘲地摇头苦笑了起来:她还真以为自己说话能有多少分量不成?那老狐狸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尚书府,真的出事了吗?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若是连尚书府都败了,她和鹊儿今后的日子……